19 去桃源
萧无人站在萧府后院，低头看着脚边的泥土。大白天的，荒城都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可见当时黄昏一战对这个地方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其实秦晓川并不知道，在六祸苍龙原本的计划中，对荒城动手还要再过一段时日。但秦晓川的出现，造成荒城进入南武林名宿九千胜的眼内，迫使六祸苍龙不得不提前动手，而且派出了四名高手。 事情已经过去，再说这些也没有益处。忘残年人如一阵风，倏然从后方而来，卷起飙尘。在忘残年停住脚步的那一瞬，秦晓川轻飘飘如同一片落叶从上空落下，衣袂振风，黑发飞舞。 两人刚刚站定，不约而同向上抬头，褐色斗篷如同乌云遮蔽了太阳，月漩涡像是一只大号蝙蝠忽而落在亭子顶上，依旧居高临下看着下面两个比赛教程的人。忘残年“切”了一声，不想理会小破孩。 “大哥，三弟，晓川。”萧无人大步迎了过来，一脸心事重重。 “是有什么事吗？”忘残年这回没纠正萧无人的称呼。以前萧老府主还在的时候，神舍不荒中三个人就最为投契，就是对外人还需要稍微带上点主次尊卑。现在眼看着秦晓川都住进空谷神社了，同吃同住两三天，好像也不能再算外人。 “猫大人来书信了。”萧无人也没把秦晓川当外人，直接就道：“说有父亲的线索，地点在桃源仙境！” 忘残年捻胡子的手势一顿。 上面立刻呼啦啦落下一个月漩涡！斗篷一掀，月漩涡眼眸如冰，声音低哑：“地方在哪里？” 秦晓川其实是知情人。从踏入荒城开始，他就已经里里外外将过去的记忆挖出来七七八八。桃源仙境就是英雄帖上指示的地点，六祸苍龙名义上将各派掌门邀请到此地共研武学，之后就会发出书信告诉那些派门说众掌门乐不思蜀准备隐居不回去了，只有像是荒城这类不好忽悠的地方，才会出手灭门。但桃源仙境这个名词，原本是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六祸苍龙再度复出才会暴露出来。现在是出了什么变故？ “武林中可有什么消息？”忘残年稍微一想，立刻发现问题所在。一个谁也没听过的地名忽然被提起，一定有什么原因！ “暂时没有。”萧无人沉着道：“事情有些复杂。猫大人书信中有附带路观图，并示意不可外传。” “看来是一件大事。”忘残年目光闪了闪：“出门之前，要先做好一些工作做~~”比如先扫一遍荒城四周，再清理清理各家的探子。 “我要去。”月漩涡率先表态。 “谁都可以去，但是无人你必须留下。”忘残年不容拒绝：“既然喊我一声大哥，那么路观图便拿过来吧！” “我跟你去。”秦晓川上前一步：“我也要出去找人。”老梁虽然生还机会不大，但人么，总还是抱有一线希望。 “晓川和我一起动身，三弟负责扫除后面可能存在的尾巴。无人，你留在荒城！”忘残年顺势分配任务。 “可是！”萧无人要反驳，但动了动唇，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去。忘残年态度很明确，这一去很可能就能知道萧振岳的生死情况，万一有什么不好，让萧无人留在荒城缓一缓总比当场失去冷静暴走的好。 月漩涡一言不发，拿斗篷盖住脸，无声抗议但还是跃上天空，倏然消失在了四周光影之中。 忘残年从萧无人手中接过了一张纸，略微看了看，“果然是极隐秘的地方，但不知猫大人是从何得知的。”接着一锤定音：“等月漩涡回来，晓川我们即刻出发！” 就这样，秦晓川稍微收拾了下要带走的东西，跟着忘残年通过鬼森林后方的一条小路，远离了荒城所在的地域。路上的路费全是由忘残年负责，秦晓川看了看自己的房间，最后只带走了一本书和一双刀剑。 剑是他自己的，刀是老梁的，书是凛若梅送给他的礼物。秦晓川临走的时候还在想，不知道被自己偷偷称呼为“家人”的凛若梅现在会在哪里？当然，这个时候秦晓川并不知道她叫“凛若梅”，只有书册上牧神两个字，让人升起熟悉的感觉。 赶路赶得太急，也没有太多时间用来思考。三天后，秦晓川和忘残年终于到达了路观图上指示的地点，天荒山脉后方的一处秀丽山谷桃源仙境。 “这里死了很多人。”踏入山谷，忘残年四处一看，直接断定。 “怎么知道的？”秦晓川跟随学习。 “地上的血迹，浸染过血液的土壤和正常的土壤色泽不同。你再闻气味，死气沉闷，显然是没有过多久，那股腥臭味道依旧残留在石头缝中。”忘残年俯身搬开一块石头，抬手抹了抹：“四周没有太过剧烈的打斗痕迹，看来死者很有问题哦。” 秦晓川若有所思。虽然他心里明白桃源仙境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旁听别人经验还是很不错的体验。人在江湖，从遇见老梁时起秦晓川就明白，他不可能一直都那么幸运，遇到如不二做这般“知根知底”的剧情人。 “那边好像有打斗痕迹。”秦晓川被忘残年一提示，立刻发现山谷另外一端已经被碎石塞满的出口处环境不对劲。桃源仙境他们来得晚了，死去的人尸骨已经被处理掉，而活着的人还没有见到半只。 忘残年摸了摸胡子心里有些着急，表面还很沉稳：“过去看看。”萧振岳生还的可能又再低三分，但这里是谁处理了尸体呢，是凶手，还是另有其人？ 不可能是六祸苍龙！秦晓川暗暗判断，他不觉得六祸苍龙会是那样多事且好心的人。 桃源仙境不愧为“桃源”，对外只有现在被崩裂的山石塞满的那条路，秦晓川和忘残年是按照猫大人的指示翻山越岭才顺利到达这里的，平常根本不可能有人无缘无故到处跳山崖。所以原剧中，六祸苍龙将所有掌门困死在桃源仙境抛尸荒野百年无人发现。嗯所以六祸苍龙绝对不会突然又好心，帮人收尸体。 是谁呢？秦晓川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最光阴的名字。他也不是很确定荒城中帮自己和月漩涡杀了毘非笑的那个人是不是“最光阴”，但排除了所有因素之后，只剩下那一个可能。毕竟从离开时间城开始，秦晓川进入武林满打满算也才不过十几天，根本不可能认识其他的人。 “谁？”忘残年忽然抬头，一手按住剑柄。这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堵住出口的山石堆前。这里山壁上残留道道痕迹，地上剥落的碎石，无一不在叙说此地发生过的战斗。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天而降，一道细细的剑光应手而发！忘残年眼神尖利，立刻看到黑影头顶的耳朵和身后长长的尾巴，握剑的手又松开，喝道：“自己人快住手！” 但是忘残年随即又“咦”了一声，聚精会神看秦晓川之应对。 秦晓川几乎是和他一同察觉到黑影到来的。如果是过去，他一定会忙不迭地拔剑。但这一次，秦晓川只是伸出手指，一缕紫气在指头呈现，已是准确无误地扣中来袭剑尖！ 铮地一声响，反震力道远远将黑影抛上天空。秦晓川则使出卸力法门，袖口一扬带起劲风，一手按剑只是稍微往后退了一步，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高手总喜欢扬袖子了…… “好了好了，都不是外人。这位是秦小兄弟，唤他晓川即可。这位就是猫妖神社的原主人猫大人。”忘残年立刻上前，将两人分开来。黑影一旋，轻巧落在山石旁边，一个一本正经拐着弯的声音道：“自己人呦？”猫大人收剑回鞘，显出身形。 ……好大一只猫！ 还是穿着礼服戴着礼帽会直立行走的大黑猫！脸上是白毛，一双圆溜溜的猫眼在阳光下瞳孔眯成一条缝隙，嘴边三撇白胡子，动作优雅：“是猫大人呦，不是‘好大一只猫’，少年人没礼貌呦，萧无人呢？” 秦晓川：“咳。”说漏嘴了这。 “荒城之变故，二弟伤势较重，这一次便不让他跟来。”忘残年道：“好久未曾听到你的声音，猫啊……” “是猫大人呦！” “是是是，猫大人，你所说的线索呢？”忘残年从善如流。 “你不说我也知道老二为什么没有来呦。”猫大人轻轻再一跃，稳稳站到两人面前，胡子抖一抖，目光看了看秦晓川意味深长：“身手不错。”同类哎。 “你们跟我来。”猫大人道，一跃再向上，已是翻过堵住谷口的碎石堆。忘残年与秦晓川对视一眼，各自攀跃向上，紧紧跟了上去。 猫大人身法非常灵活，对比起来秦晓川的步伐也有些类似。秦晓川的轻功基础是老梁帮他打的，但具体应用全是凭借体内自然流转的一股灵气。驾驭灵气，本是妖族本能。相比较而言，忘残年的速度虽然快，但步伐还是更重些。 碎石堆后方打斗痕迹更为明显，地上血迹也多了起来。后方仍然是山谷，一处木屋残骸位于一片焦黑之中。猫大人抖抖胡子：“喵。就是这里了。” “天荒山脉地形太过复杂，山谷附近曾经被人设下阵法。数日前，此地忽然冒出浓烟，我才能顺藤摸瓜，桃源仙境的名字是从一块残破石碑中得来。”猫大人道：“就在这堆黑灰中，我找到了这张纸呦~~”猫大人从怀中摸出一张被火烧了一半的纸。 忘残年手一抬，纸片无风自动，被送了过来。他目光一凝：“这是府主的字迹！” “写的还是萧家不传之秘呦~~”猫大人补充。 在忘残年和猫大人交谈的时候，秦晓川一个人走到了那一堆黑灰旁边。他抬头观察四周。 他觉得这里留下了一种奇特的韵味。这种韵味包含在四周山壁上纵横交错的痕迹中，包含在地上散落的残枝枯叶中，或许曾经在这里动过武力的人是高手。 会是最光阴吗？ 除了从饮岁光使的口中知道最光阴身为时间城很珍贵的时间之子之外，秦晓川对这个人物的印象仅限于刀法很好，还是用的一口奇形刀器。但时间城的人多半能给人一种奇特的感觉，似是疏离，又似超越……这里，有留下最光阴的痕迹吗？ 秦晓川不知不觉抚摸腰间剑柄。他现在的武功，又达到怎样的程度？怀中那本册子上所写的“牧神”，如果真正是所想的那位存在，那么未来，他能不能够在剑法一途上超越同样由时间城离开的最光阴？ 很想试一试！ 风由身后传来，秦晓川耳边错觉又响起时间城中时鸣喳喳。他突然有所感觉抬手拔剑，凌厉剑光一道倏然在身后划了一个半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