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学剑
秦晓川走出深山之后，后面不二做就失去了踪影。他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拨开草丛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于是作罢。 这些苦境的高人们高来高去的作风，看剧的时候就应该习惯，但不二做是他认识的第一位剧情人物，秦晓川内心深处还是很有点遗憾。还没找到时间打听武林江湖上的种种，就这样让人跑了，太可惜！ 秦晓川一边往山下走，一边思索不二做到底是干什么来了。如果时间较早这个人还在干杀手，没准附近马上就有人要死。但不二做确实是看中了他这只灵芝精，有意想将“灵药”拐走的态度是真！秦晓川撸起袖子看手腕，内心开始有种淡淡的忧伤。他真的不想变成唐僧rou。 山坡上看起来死气沉沉的村庄，走近了看，情况更明显。上回在山里遇到的那猎户曾经说，住的地方就在山下。现在看来就是这里了。秦晓川独自一人走近无人的村庄。 篱笆破败，土造的房屋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地面还有血迹未被雨水冲刷。村庄里一片寂静，四处都是黑洞洞的。再往里走，屋后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的坟冢。无人祭祀，一片荒凉。 秦晓川轻轻吸口气。空气里似乎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他心情略微沉重，就听见了前方传来的哀嚎声：“别抽，别抽……老梁你轻点，我又不是故意的，救命啊！” 是那个猎户的声音。 另外有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村落后方怒吼：“你害了整个村子，你还有脸嚎！” 绕过一栋屋子，秦晓川看到了后面的景象。这里原本看起来像是村落中的广场，黑土地几乎全被血浸透，在地上正有一个衣着破烂围着皮毛的猎户在地上打着滚，被另一个人拿着刀鞘使劲地抽，直抽得灰尘四溢，毛发齐飞。 “这，这我也没想到。” 猎户在地上滚来滚去，脸上是土也是泪，眼睛红肿：“老梁，梁少，我也不想的……我没有想到会被霸刀五恶给盯上啊，我们只是小老百姓，又不是江湖人……” 那边一身劲装黑发披肩虎背熊腰的刀客闻言脸色黑沉，拿刀鞘一步步过去劈头盖脸砸得更凶。远远看着的秦晓川都替猎户感到脸疼。刀客好像比林子里见过的霸刀五恶气息略强悍，但依然比不上不二做一身气势不凡。用脚趾想都知道，不二做的武功一定是属于武林最上层的那拨人。 秦晓川不作声往后退，一直退到了村庄的入口处，才不再刻意放轻脚步。他一转身，面朝夕阳，赫然就见失踪了一会儿的不二做白衣带风，出现在村口树影底下。此时风吹过两人衣袂，夕阳投下暗淡光芒。 不二做一手撑着额头，斜靠在足有一人高的长剑剑鞘上，拨了拨额前头发：“有一个铜板吗？” 秦晓川拍拍袖子，摊开两手，表示自己一贫如洗。 不二做叹了口气。如果是来自深山的灵芝精，当然不可能携带人类的钱财。“杀人不放火，造桥不铺路，没有报酬的生意不能做。”他直接转身，握住剑柄的手翘起大拇指，向村庄内示意：“需要动手做些什么吗？”看在那半瓶血灵力十足的份上，也许可以额外算成上一桩生意的添头。 秦晓川抬起头，目光像是在思考什么，并没有做声。 不二做一扬衣袖，几枚钉子、夹子之类的东西落在地上。秦晓川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猎户不但将你的消息出卖了一两银，还准备了这些东西。”不二做偏头注视秦晓川，目光带着三分洞察，语气漫不经心：“那五人本是附近的贼寇，是为猎户手中多出的灵芝而来。” 看到地上的东西，秦晓川立刻明白两天前自己不小心踩中的陷阱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流出了血，猎户手中当然会有灵芝。 “人心不足。”秦晓川思考，并且很快有了决定：“算了！”他倒是态度坦然。这村庄一看就是遭受大难的模样，已经死了不少人，自己的存在被泄露，再报复也就出口气，没啥意思。追根究底，秦晓川其实并没有身为灵芝精的那种忐忑不安的自觉。 “托你的福，我现在好像可以能控制花草树木。”秦晓川大大方方一抬手，地上一根野草摇头晃脑冲不二做打招呼：“我还打算去找个地方拜师学武。”总之，他有信心自保。穿越到苦境，变成灵芝又长了脚，之后要做什么？秦晓川现在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但是想做好人那是肯定的。 这里先不提整个苦境的位面之子素还真…… 秦晓川以前就是个中规中矩的普通人，并没有太偏激的心态，而且也承认自己不具备阴谋家的素质。哪怕已经做好走跳江湖遭遇危机的心理准备，做好人能睡个好觉啊！ 不二做注视秦晓川：“哈。”夕阳西下，披着蓝色外衫的秦晓川眼底清澈，虽然不像是传说中山川精灵那般单纯到底，但这样也不错不是吗？ “真是。”不二做摇了摇头，“你等我。”他瞬间下了决定，反正任务还有时间，灵药不会武功也走不远不是吗？ 夕阳下，不二做提起剑扛在肩头，披风随手张扬，如同云中白帆！ 秦晓川这次亲眼目睹什么叫做化光消失——大概突然一闪，现场又只剩下不二做的虚影，然后就天知道人跑去哪里了。 这还是人的速度吗！秦晓川抬手揉眼。 地上的草叶似有灵性，慢慢卷曲缠绕上他的鞋子。后面村庄深处的抽打声已经有一段时间消失不见。草叶友情提示，后方有人。他俯身摸了摸草叶，这种身为山川之灵天然对草木的亲和力其实感觉不错。比如秦晓川能隐约通过草木的反应感知四周一切动静，如果再度遭遇危机，他一定能提前做好准备。 “从天来，足踏地。” 秦晓川想起自己化形时候，脑海里莫名其妙出现的话：“生于微末之景，不灭六时之中，芝香沐神，还命万物！”身为灵芝会有怎样的天命？芝香沐神，还命万物！他突然豪气大发，解锁山川之灵天性能感受植物的动向之后，真是有种肩负了很多草木性命的责任感。 秦晓川大步走向村外，干脆头也不回大声向着村内不知名的存在宣布：“我是一个好人！”他是灵芝可以救人，不爱杀人。狗咬了人一口，人非要咬回去？呵呵，他秦晓川是灵芝，懒得和凡人一般见识！ 直到此时，猎户之仇才真正从秦晓川心中放下。他心头一片轻松，打算不理会不二做，随便找个山头歇一会，明天继续找地方了解下南武林的情况，然后瞅准目标去拜师学艺。 秦晓川是有想拜师的地方的。无涛海，红楼剑阁——对面附近可能存在的老牌剑客西门寒照家。从剧里出现的情况看来，西门寒照所在的派门应该是在南武林，而且这位老者为人正派，也很愿意提点后辈啊！至于如果万一西门寒照不在南武林……那就再说吧，计划不如变化总是有的。 结果当天晚上，秦晓川马上体验到什么叫做“计划不如变化”。他其实没走多远，直接在这村庄附近找了个避风的山谷蹲着，晚饭继续吃野果。结果从天而降一柄剑，噌地一声，擦着他的脸钉在地上。 夜色之中，缓缓出现一道伟岸身影！白衣猎猎，双眸明亮如星，这人一张脸俊朗而深沉，抬手又将剑砰地顿在地上。“牺牲我宝贵的时间，如果没有成果，那就奇了！”不二做松开剑柄，却从旁边折断一根树枝，抬手拨了拨额前发丝，目光骤然锐利：“拔剑！” 属于顶尖武者极为强烈的气势刹那催动夜风，逼得人气息不匀！ 秦晓川秒悟。他看了看插在脚边的铁剑，那就是一柄普通的铁剑，比不二做的剑稍微短上一点儿，平平凡凡的剑柄剑格，以及还算锋利的剑身。开锋的剑在月光下闪烁寒芒，和曾经身为普通人时秦晓川收藏过的那种没开锋的汉剑感觉完全不一样。 秦晓川握住剑柄，再度感觉热血沸腾。人人都有江湖梦，却道江湖在何方？如果他当真排斥穿越，灵芝就根本不会化形。 不二做一只手拿着树枝，另一只手漫不经心拨弄头发，向前勾了勾手。四周草叶蓦然一静，草丛再不闻半点虫鸣。 秦晓川嗡地一声，非常顺畅地拔起了地上的剑。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他体内有一股气息开始运转，沿着一种极为玄奥的轨迹！这轨迹甚至牵引了秦晓川右手动作，自然而然长剑向前一展，剑锋沿着一个非常诡谲的痕迹，自动迎上了不二做手中树枝。 这其实正是凛若梅之父牧神留在秦晓川体内的一缕丹元产生的作用。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此时教导秦晓川武功的人，应该正是天疆宗女凌若梅。 现在换成东武林高手报恩报仇不二做也不差。 不二做毫不留情一树枝将秦晓川整个连人带剑抽翻在地，甚至连脚步都没移动一步：“动作太慢，剑开双锋，劈需有力，刺则无回，格该柔韧，挑若飞仙！你若能刺中我，那真是奇了！”连消带打，秦晓川第二次趴在地上。 “再来！”秦晓川揉揉脸，干脆发了狠。 他的目光追随不二做树枝的动作越来越专注，每一次都能清晰看到风的轨迹，但每一次都能被不二做捉准空挡，一招撂翻。不二做甚至都没使出多大的力量，完全是顺着他剑的力道借力打力。 “手要稳，心要沉，你的基础太差。” 不二做还有空打哈欠：“那就奇了！你根本毫无基础。”他目中却藏着激赏。在山中行走的时候，不二做就注意到秦晓川动作非常协调，但此刻看来，对方动作虽然生疏，却已经在有意识地随着他的动作，调整出剑的姿势。 而这才过去多长时间！换句话说，秦晓川学剑的资质当真不差。 而且五感敏锐，换成别人早在不二做树枝连番攻击下乱了手脚，而秦晓川尽管次次都会从地上爬起来，但已在尽量跟上这位东武林高手的节奏。 “再来！” 秦晓川抹了一把唇角的血，眼神非常明亮。随着不二做的指导，他每一次从地上爬起来，都能模模糊糊掌握到一种感觉，比如剑应该怎么出，应该怎样握剑才不会被击飞手中的长剑，应该怎样刺、挑、撩、劈、勾、挂才最为省力最能制敌。 不二做不是一个很好的师父，从来没教过徒弟。此时不二做也只是看这只灵芝精比较顺眼，所以随手指点一下，免得秦晓川早早夭折而已。他只是用树枝示意秦晓川应该如何出剑。选择剑这种武器，只是因为不二做从小接触的，也是剑！但这种无声的指点，反而非常适合秦晓川这种天生具有灵力，又丝毫没有接触过任何正规武学的人。 秦晓川没有学武，所以他出剑全凭直觉，不会受到任何后天招式的拘泥！甚至于到了最后，每出一剑，秦晓川已是下意识地顺着眼前能“看见”的气流而进行。人在空气中行动，总会带动一丝一毫气流，不二做也是如此。 秦晓川捕捉到这气流变动，就能掌握出招之时的先机！不二做发现了这一点，也就越发起了兴致：“气源破流！”威力减弱版。 不二做的武学有很大部分都来自模拟自然界的龙卷风。 树枝掌握在不二做手中，无疑超越一般剑器。刹那rou眼可见，夜色中气流起了波澜，树枝每一次舞动已经开始带动狂风尖啸！ 四周草木察觉危机，疯狂朝它们最为亲切的那个人身边涌动。但秦晓川使剑使得兴起，根本无从畏惧，铁剑一旋，本能将体内一缕元气送入剑中，以旋风对抗旋风！ 就在一丛杂草、三根藤蔓、七八根树枝恶狠狠抽向不二做的那一瞬，两人招式已是第一次正式相对。 旋风破旋风，鼓动一地草叶！秦晓川感觉咽喉一疼，不二做手中树枝已无声刺破了他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