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章 一失足 成千古恨

    数日前，大理寺正卿刘鹏府邸，后堂之中。

    刘鹏、一妻两妾、二子三女皆在。

    发妻宋氏神情木然，看着面前一纸休书。

    两名妾室虽然在座，却因身份低微，不敢插言。

    老爷与正室关系素来融洽，这两名妾室原本都是正室身边婢女，由正室将她们许给老爷为妾。

    故而她们见到正室，天生畏惧。“老爷，妾身自从嫁入刘家，所作所为，哪里有违妇道，要老爷狠心写下休书？”

    宋氏与刘鹏成婚近二十年，夫妻也算恩爱。

    这一纸休书突如其来，恍若晴天霹雳。

    刘鹏长叹一声：“非汝之过也，汝是宋家之女，便要代宋家受过。

    宋家如今开罪朝廷，陛下要倾覆宋家，无人可救。

    吾娶宋家之女为妻，朝中皆知。

    如今中书令陈大人等视吾为宋家之人，一旦寻到把柄，刘家满门便要为宋家陪葬。

    老夫对不住汝，只好出此下策，丢卒保车。

    亏待汝一人，换取刘家平安。”

    夫妻将近二十年，刘鹏对妻子也十分不舍。

    奈何刘鹏走投无路，中书令陈大人已三次暗中提醒他，要他认清阵营。

    他知陈日飞出于好意，念在他虽是永安王司马醇旧党，却能早早支持皇帝。

    若无这层功劳，怕是陛下早就将他罢官，丢入大牢之中。

    长子刘哲今年十九岁，对母亲感情最为深厚。

    在一旁开口问道：“父亲，此事可有转圜余地？母亲出身宋家，女儿出嫁，覆水难收。

    宋家有罪，难道还要株连到母亲不成？”

    面对儿子质问，刘鹏有些难以启齿。

    半晌方才答道：“刘哲，单从汝母来言，宋家即便满门抄斩，也不会株连到已出嫁之人。

    汝有所不知，宋家半黑半白，与绿林盗匪多有来往。

    为父这些年，也曾帮助宋家多次。

    若实算起来，为父也有罪过，并非清白之身。

    若为父因宋家被罢官，甚至入狱，多半会被抄家。

    如此一来刘家便倒，汝最小兄弟尚在襁褓，全都衣食无着，汝等皆要流落街头。”

    这些年，刘鹏与宋家家主来往不多，但是多少也帮过他数次。

    宋氏神色平淡，伸手拿起休书。说道：“妾身知道，此事不怪老爷。

    舍弃妾身一人，保得全家平安，妾身无怨无恨。

    请老爷稍候，妾身去准备一些旧日家当，这就离府。”

    宋氏说完，起身离去。

    刘鹏与家人皆在此闷坐，不知该如何劝慰。

    不到半个时辰，宋氏贴身婢女小青慌慌张张跑进来说道：“老爷，老爷，大事不好。夫人她，夫人她服毒自尽。”

    刘鹏大惊，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慌忙起身带领全家老小来到宋氏卧房之外，让众人在外边等候，刘鹏一人进入卧房。

    宋氏倒在桌边，口角流血，已然离世。

    桌上有一封遗书，墨迹尚未干透。

    刘鹏拿起遗书，含泪看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妾身出生宋家，自幼便知家族多有不法之事。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妾身就此自行了断，此事不怪老爷。要怪，只怪妾身出生于宋家。

    刘鹏收起遗书，见那纸休书也在桌上，于是拿起休书烧掉。

    心中悔恨，夫人过于刚烈。殊不知即便写下休书，亦是做给外人看而已。

    不会让其返回宋家，而是另寻他处暂住，待风潮过后，再行安置。

    如今一切均已晚，后悔无用。将夫人尸身抱起放到床上，尸身尚有微温，然人已离世。

    刘鹏万念俱灰，来到桌边，摊开纸张，执笔写起奏折。

    他决意辞官，不再贪恋这高官之位。妻子自尽，让其万念俱灰。

    所谓丢卒保车，不过自己贪恋官位之借口。

    若自己早些舍弃官位，妻子也无需服毒自尽。家已破，要这官位有何用？

    当晚，坤极宫中，皇帝手持刘鹏辞官奏折，细细阅读。

    半晌，放下奏折，对陈日飞言道：“刘鹏奏折之中，详细提及数起当年他助宋家为虎作伥之事。

    细思起来，刘鹏为官多年，并无其他违法之事。

    朕念在过去情分，准许他辞官告老。另赏纹银五千两，也算朕一点心意。

    当初朕受制于人，刘鹏便忠于朕。朕并非无情之辈，卿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臣无异议。”刘鹏都已辞官，陈日飞岂会有意深究？

    况且刘鹏非首恶，勉强算个从犯，即便深究，徒惹人不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