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设局
主持曾经是位大儒,深得大齐读书人的爱戴,满腹经纶,学识渊博,还自创草书,可谓文界泰斗。 如今剃修行,潜心向学,深谙佛经,面相上也生了神奇的变化。 都说主持是佛祖转世。 听说沛王府的世子带着一众贵族子弟前来歇脚,主持亲自带着知客在山门相迎。 朱纬派人点了人数,然后就现少了明康。 大家都说明康是个随性的人,一定是偷懒跑到什么地方晒太阳了。 因此不用管他。 过了一会,李管家又满头大汗地跟过来低声道:“少主,长乐亭主也不见了。” 朱纬这才惊道:“怎么会?蒋家的姑娘和昌龄候家的那位也不在?” 朱纬记得朱璧一直与蒋全姑娘和李十三姑娘在一起的,她们不可能不知道朱璧去了哪儿吧。 人群里走出一个清秀的姑娘,正是李家的十三姑娘,此刻她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能从朱纬 口中喊出的人名,大家都觉得很了不起。 李十三姑娘先行了礼,然后谈吐有致,道:“世子放心,长乐亭主有话要对明公子说,所以没有一起来,但是我已经让长乐亭主的丫头跟随,而且还有你们王府的家丁陪同着,不会有事。” 她想得很周到,话语也不紧不慢,一个世家大族姑娘应有的仪态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看客里就有几个玩世不恭的世子悄悄打听她的来历。 人群里有人悄声道:“她是昌龄候儿媳妇的胞妹。可惜他们家姑娘太多,嫡出的同庶出没什 么区别。” 原来如此,人群里有唏嘘声。 朱纬听了李十三姑娘的解释后,没有再说什么,同赵会正要离开,突然李管家又附耳悄声,道:“朱觅公子与蒋全姑娘也不见了。” 朱纬不惊讶道:“随他们去。” 赵会知情地坏笑。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山门走去。 主持已经双手合十顶礼道:“阿弥陀佛!世子驾临白马寺,不胜荣幸之至!老衲特意在此迎候众人。” 朱纬也答礼道:“劳大师相迎,诚惶诚恐,愧不敢当。” “请世子及诸位进来用茶。” 朱纬点点头,让赵会先领着大家先行。 这里朱纬悄声对李步道:“告诉觅堂兄,我们在寺里用过斋饭再下山,他不必着急。在山腰处见。” 李步点点头:“我这就派人告诉他的小厮。” 从前偷香窃玉的事避之不及,但是朱纬赞同朱觅先办了蒋全姑娘,这样皇叔也没有理由阻拦这两个有情人。 除非皇叔要和蒋济过不去。 蒋济的女儿一旦到手,不怕蒋家与中山王联姻,否则吃亏的是蒋家。 两家联姻,皇叔再想拉笼蒋济站在自己这一边就难了。 蒋济最终还不是为了他的女儿着想,同中山王走近。 中山王又是朱纬的堂兄,这就等于变相地同他们沛王府走近。 而沛王府明里是中立的,实际上暗地里是支持太后与南宫家的,站在皇叔的对立面。 蒋钰的好处就是把整个蒋家的势力都拉笼过来。 这是南宫党求之不得的。 一路想着,朱纬最后一个进了寺庙。 男眷与女眷休憩的院子有一墙之隔,朱纬看了眼李十三姑娘正与赵会聊得火热,不放心地找来李步,让他再多派两个身手矫健的去跟着长乐亭主。 李步禀命悄悄地退出去安排小厮们办这件事。 院子里世子们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其中一个就提到:“咱们这里有没有支持皇叔的?” 闻言大家都沉默不语,没有人敢站出来。 那人就奇道:“皇叔可是皇上最器重的人,难道这里没有人支持皇叔?” 朱纬走进来,恰好听到,他坐到上,接过通房柏玄姑娘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才道:“咱们这里的人都不站边,持中立态度。” “是啊,是啊,纬大公子说得对,我们都不站边。” 世子们口里这么说着,其实大部分都不满皇叔,要不然也不可能跟朱纬走近,朱纬这个人平日里看起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涉及到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没有坏到烂心的地步! 人群里又有人道:“太后被软禁的事,各位怎么看?” 这么敏感的问题突然被提出来,大家人心惶惶地看向说话的人,那人正是前些日子被皇上封的大齐美人榜正一品花魁刘安。 大家都定定地看着刘安,刘安毫无惧色地看向朱纬。 院子里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朱纬闲闲道:“太后享受天伦之乐是人之常情,当然我希望太后能行动自如。” 朱纬说得很委婉。 大家都不敢言语。 又有一个巴结奉承朱纬的世子,明喜附和道:“纬大公子说的是。母子相聚是人之常情,太后见不到自己的孩子那该有多伤心啊。” 明喜正是明康的哥哥,最善经营官途。 明喜的话音刚落,谢衍义愤填膺道:“这与皇叔何干,都是那个邓大人和丁谧唆使的,皇叔被这两个狼子野心的狗肺东西蒙蔽了。” 大家听了不言语,都很避讳谈论皇叔。 谢衍把问题归结于皇叔身边的邓飏、丁谧也是无奈之举,谁都不愿意相信一直看起来忠心耿耿的皇叔会有篡位的嫌疑。 都不愿意相信自己被蒙蔽了。 “听说太后被禁之前哭得很伤心呢,皇上也是,当时在场的人都很感动,然而邓大人和丁大人却还像赶罪犯一样,生生把母子两人分开。”谢衍说着摇头感叹。 人群里竟然有一个替皇叔说话的:“皇叔此举,也是希望太后老人家能安享晚年,要不然总有那几个惹事非的,跑到太后面前挑拨。 “谢公子当时又不在,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我可是看见太后与皇上表情都很自然,没有不开心啊。只不过是免了皇上****拜见的规矩,每个月皇上还是能见到太后的。皇上并无异议啊。” 刚同李十三姑娘说完话,笑语盈盈走进来的赵会听了这话,笑道:“这件事太后未必愿意,如果皇叔逼迫,太后与皇上还能怎么办呢?母子不能相见,我倒是觉得为人臣子,应该站皇上这边。” 刘安道:“听说毌丘俭和文钦大人在淮南举兵,就是打着这个名号。帮助皇上夺权。” 刘安原意是希望有人站出来跟着反响,但是大家都面色惊惧,好像对他说的话有点吃惊。 尤其是朱纬,他可不想被皇叔误会自己在策划密谋什么,忙道:“这件事与我们无关,毌丘俭和文钦此举说起来好听是匡正助jian,实则谋取一己之私,自有人收拾他们。” 刘安不满道:“那么,纬大公子认为太后被软禁,作为朱室的臣子,都袖手旁观不成?” “即使反对,也要有那个实力,不是空口说说的。搞不好就是一场流血牺牲。”朱纬不置可否,接着话锋一转:“今日佳节,不用提那些伤心事,都举杯同庆吧。” 方才赵会的话有点直接,朱纬担心他被皇叔的人惦记上,才故意岔开话题,说些无关紧要之语。 世子们附和着举起杯子同庆。 有人道:“有茶无琴,了无生趣,这里可有会弹琴的?” “明二公子就会,可惜人不在,不如就让嫂子给我们弹一曲平阳落沙吧。”人群里有个人坏笑。 柏玄姑娘小脸一红:“你说谁呢?” 因为这里只有她一个侍妾,姑娘们都在别院,所以那人的话大家都容易料到说的是朱纬的通房。 柏玄姑娘其实很乐意被他们这么说。 她跟了朱纬这么多年,老夫人和郭夫人都已默认下来,但是横空冒出个杨七姑娘,让她很不舒服,若那杨七姑娘是个厉害的角色,日后她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那人笑道:“嫂子何必谦虚,纬大公子能否让嫂子,为大家助个雅兴?” 朱纬朝柏玄笑道:“去吧。” 柏玄姑娘应命,命人把古琴抱来,置于院子旁边的亭子里,然后翩翩然走过去,弹起来,她指法娴熟,看得出是个弹琴的高手。 估计连朱璧都赶不上。世子们都啧啧称叹。 平阳落沙曲后,赵会眼望向四周,笑对朱纬道:“怎么不见你的觅堂兄?” “他去了净房。”朱纬三言两语带过,邀赵会手谈几局。 另一边的院子里,因为最受关注的长乐亭主和蒋全姑娘都不在,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李十三姑娘聊天。 李十三姑娘十句不离长乐亭主和蒋全姑娘,让听者以为她们关系有多好似的。 唯有那袁四姑娘不喜热闹,坐到一边赏菊,一边品着菊花茶。 也不知道朱璺和谢苏的事解决了没有。 袁四姑娘不免替朱璺担心。 同样担心朱璺的是跟随而来的朱璧。 朱璧正气急败坏地看着明康和朱璺站在一块儿,她捋起袖子刚想上前理论,跟随而来的夏桃忙劝道:“亭主,明公子就在旁边,现在不是去争执的时候,奴婢觉得还不如想个法子支走那个庶女。” “你有办法?”朱璧缓了口气问道。 夏桃想了想附在朱璧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话。 朱璧满意地点头:“看不出来你这个丫头关键时候还挺有用的嘛。”说着就叫跟来的小厮分头行事。 明康微微落后于朱璺,走在她的侧后面,余光不时地落在朱璺娇俏的身影上。 她的侧影真是美极了,看了一会,他忍不住问道:“如果我说不介意,你会不会愿意呢?” “什么?” 突如其来的话令朱璺有点吃惊,她转身望着身后谪仙一般的男子,他的美如出尘的芙蓉。 明康再次重复道:“我不介意你的从前,你愿意吗?” 这是古人的表白吗? 怎么听起来很直接呀,朱璺圆脸微红,咽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明康又笑道:“你不说话,我只当你默认了。可好?” 他还是客气的语气,没有强迫,只是尊重她的选择。 身旁的朗月这时暗自吃惊,她可不想事态展到无法掌控的局面。其实她更吃惊的是明康说的话,他不介意! 正妻的位置,有几个不介意清白的? 原本主公是算准了明康同一般的男子一样,没有什么区别,才使了这障烟法,谁知明康竟然说不介意! 那她精心设计的局岂不白费? 绝不能让事情生逆转,那样的话,他们可能都没有好下场。 朗月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明康。 主公千算万算,有一样算错了,明康与一般的男子不同。 朱璺也吃了一惊,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思想很封建,等级也很森严,明康能有着前的思想,颇有些现代人的进步想法,实在是难能可贵。 她尚未答复,突然朱璧出现了。 “meimei,站在这里作什么呢?”朱璧远远地笑道,朱璧的到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朱璺转过身子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朱璧,淡淡道:“你来找明公子?” 一语道出朱璧的心思。 朱璧愣了下,看看明康,明康却背着她,不愿意瞧她一眼,朱璧挤笑:“明公子也在啊。” 说着又转向朱璧:“meimei说笑了,实在是那些人太过热闹,你知道我素不喜热闹,就过来走走,没想到遇上meimei。怎么与谢苏公子的事是误会呢还是真的呢?”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谢苏是敲诈,方才老夫人已经惩处了他。”朱璺口吻极淡道。 两个人正说着,岔路口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厮跑过来,看穿着打扮是沛王府的家丁,朱璺认识他,他是李步手下的。 因此没有任何的怀疑。 那小厮给各位主子作了揖,才禀道:“七姑娘,老夫人叫您去一趟兰若寺。” “老夫人不是刚让姑娘出来吗?怎么又要回去?”朗月不解道。 小厮摇摇头:“小的也不知道,只是听老夫人打小的过来说一声。” 朱璺听了便对明康道:“我有事,先离开了。” 她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明康望着她的的背影,默默无语地拔腿就走。 朱璧冲那个庶女的背影得意一笑。 朱璺顺着方才来的路往兰若寺方向走,那个小厮却借口肚子疼先离开了。 朗月心事重重地想着方才的事,道:“姑娘,明公子说的话,姑娘有什么打算?” 但愿姑娘不会答应。 朱璺咬了咬唇,道:“我不知道。” 听了这话,朗月的心紧了紧,她担心地看着朱璺,走了几步路,叹了口气,道:“明公子真是痴情啦,可惜姑娘是不想让明公子担负指责。但是奴婢觉得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朱璺眸子微垂,望着地漫不经心地走着,想着心事。 是啊,如果答应下来,明康自己虽然不介意,但是别人肯定会对讥笑于他,何况史书上说了明康与长乐亭主才是一对,而且明康三十九岁时性命堪忧,细细算来,也不过十五年的时光了。 若是能救下明康的命,那该好多! 她无意想闯入这些人的生活,更无意想插入明康的生活,就像朗月说的顺其自然吧。 朱璺往兰若寺走去,其间的路有一处被曲径通幽的孝顺竹林掩盖,细密狭长的竹子掩映的道路光线比正常的要暗许多,风吹过竹林,呜呜作响,不时地有几根旁逸斜出的竹枝刮在她的身上。 谢苏避在竹子后面,旁边有两名身手不凡的家丁跟在身边。 “看清楚宜安身边的那个丫头,你们两个去制服她。” “就一个娘们,需要两个男人去制服吗?”两个家丁不解道。 谢苏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朝这边走来的朱璺身上。 只见朱璺上着葱绿地织金纱通肩柿蒂形翔凤短衫,下着暗地绿妆花纱蟒裙,国色天色,亭亭玉立地慢慢在他的瞳孔里放大,谢苏的芳心暗荡。 他的嫡母真没有骗他,现在再看这个美人真是比明康还漂亮几分。 朗月环顾四周,心里微凛,感觉附近好像有猛兽正在蠢蠢欲动,伺机侵袭似的。 她警觉地放慢脚步,朱璺走近来,奇道:“怎么了?” “好像有人。”朗月嘀咕一句。 朱璺淡笑:“前面就是兰若寺,老夫人在那边呢。” 她的声音伴随着风声飘向谢苏的耳中,这声音听起来仿若黄鹂般婉转,令他的芳心再次止不住地扑通乱跳,他情不自禁地跳了出来,跟随而来的两名家丁也跟着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