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石门
柳含风缓缓把手中破旧长袍穿于身上,拂了拂两襟上细微的褶皱,两眼中含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右手负于背后,左脚一提三顿,从右脚脚踝内侧划过一道弧线,脚尖先侧后平,脚跟轻轻按于地上,脚底缓缓放实。身形略微一滞,右脚如左脚般提步而走,柳含风凝神走了五十三步,不得不停下来。无他,此时身体颤颤巍巍,左摇右摆,明显控制不了。心下念道:这瞬息间领悟的步法,从形式、要诀上来看都异常简单,不过其玄奥处在于脚一提三顿,行步轻重得宜,快慢相适。每当自己右脚将要跨出时,身体就不听使唤的一顿,这轻微一顿在外人看来无甚不妙之处,但是行走步数越多,身体摆动幅度越大,最后自身便会从这玄妙状态脱离出来。柳含风回头一看,心中一喜,适才自己行了五十三步,却是到了百里开外,此步法确实玄妙,那白发之人凝虚空成阶,如履平地,想来已是此中大能。 柳含风意气风发,他年若遂凌云志,敢笑天下无丈夫。时易星移,腰间流光星陨剑,十式破道之术在胸,伤心剑道心领神会,脚踏凌云之步,八荒又有何惧?温侯藏天又有何难?风中剑姜尚,水中望月一式堪破剑道巅峰。怒目金刚,不动明王一式震动仙佛。残剑木然,天残一式一去无往,在世无双。无悲,盗世莲华一式自成世界,纵横仙都。吾,以一式沧海之泪破去。纵你是道宗“大圆满”修为,纵你五色花鬼泣神惊,纵你以上古禁术封印吾魂,终不过古佛棋子,半世苍凉! “咚…”一声闷响传来,此声极为沉闷,余音不绝,从中可以听出撞击力度之大。“啊,…啊,…啊,…”柳含风双手抱住头部,不断吸着冷气,身体蜷缩在地上,来回翻滚。此时,其额头上肿起一个大包,颜色青红,烫的惊人,并且还有不断扩大的趋势。神情激荡、含笑自傲的脸色顿时转为痛苦之色。柳含风心中苦笑不已,谁让自己得意忘形,谁让自己倚天自傲,连路都不看,看来大喜时必有大悲!约莫半个时辰后,整了整激荡的神情,吸了吸几口冷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柳含风缓缓站起身来。左手不断揉着已经消失大半的额头上的包,烦闷的抬头一看,立时一惊。 眼前一片白色,似乎是石质物什,挡住了自己,把脚下清莹平实的大道生生隔断。眼前这片玉石,似乎刻了些图纹。不由向后退了五十步,重新观摩。只见一道石门凭空而立,门高十丈有余,无限左右延伸,一眼看不到尽头,石门内如水波般闪烁起伏,看不清里面的境况。此门一眼看去,高峻巍峨,典雅端庄。在这寂静漆黑的虚空中,给人以无限遐想。柳含风慢慢向石门周围看去,石门左半部石壁,似乎是雕了一幅长无边际的石画,画上一男子正襟危坐,听风抚琴。细细看来,此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仪表不凡,身着粗步麻裳,却是孤松特立、玉山将崩。柳含风心中敬慕之情油然而生,此人仪表非凡,非红尘中碌碌之人。踱步回来,石门右半部石壁,笔画散漫,上面凌乱的刻了无数图画,重重叠叠,一眼看去让人头昏脑胀。粗粗一看,刻的稍稍清晰的,是一幅月边花下,深闺静房的墨画,孤雁南飞,其鸣啾啾,闻之使人惊心。柳含风左思右想,竟然没有丝毫印象,看来“识有涯,学未深”这话未必无理。提步站于门前,定神向十丈高低的石门看去。门顶乃是飞檐,刻流水细线,四角刻飞鸢。门上一联,是用倒笔古篆所写,银钩铁画,笔力雄浑,道是:魂断天涯断魂路,梦碎明月碎梦殇。横楣为:离天恨地。 柳含风眉头一皱,所谓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这一联句,似悲凉,又似凄清。笔到意尽,毫无拖泥带水之感,其所为之人,应是有情中略显无情之意。离天恨地四字,虽然说刻意摹写,但是“恨”之一竖,中间稍细,笔力犹弱,应该是女子所写无疑。此四字,笔尽而意未尽,如孤苑惊花,寒雪琼枝,无端地含了一丝哀怨。 柳含风也是爱字之人,一时之间竟然心摇情动,忆起白雪烟眼角那滴凉于寒冰的眼泪,不禁悲从中来,情不自已。弯下腰来,提指续道:景深情迷依依处,只是当时已惘然。虽说所续之句无甚出其之处,然则孤臣孽子,劳民思妇,所咏之句,文人雅士往往自叹弗如,所贵者在于情真。柳含风这一十四字,字字沉凝,含无穷悲伤之意,情真意切,哀而不怨,却是隐隐间含了些出尘之意。
柳含风伫立良久,风动!意念一转,佛家有云:花开花落,不过缘起缘灭。世间法,缘起时起,缘灭还无,不外如是。相遇是缘,触目是缘,回首是缘。于晓雪后再遇雪烟便是无分,百宝袈裟所写“惊鸿梦中雪影孤”,雪烟逝,雪影为孤,此生与雪烟有缘无分,天意如此,造化弄人。柳含风神色一哀,提步踏入波光粼粼的石门内…… 木牙阵,天香楼。重檐画阁的宝楼,此刻却是略显冷清。小二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外打盹,头一顿一顿的摇晃,脸上一副昏昏睡睡的模样。恍然间头撞在膝盖上,不由醒转过来,又马上闭着眼,打了打哈欠,双手努力向身后,极为满足的伸了个懒腰后,便睁开眼有气无力的站起。把搭在肩上的洁白帕子取下,叹了口气道:“唉,又是清理黑玉石桌的时辰。这黑玉石本来就是一尘不染,金源那一毛不拔的老狐狸却是要求自己天天打扫。这天香楼一层,自开店以来担任店小二一职的,共走了九十九人,不知我要忍受到何年何月?”。正在此时,从二楼楼梯上走下来三人,均是清一色的白色长袍。小二一看,三人中为首之人脸中极为不耐烦,带怒说道:“他来不来,与我何干!难道,我‘破道’三重修为还要依赖他?”中间一人急急按住他肩膀,脸上闪过一丝恭敬道:“二师兄修为高深,当然不用依赖大师兄,只是…这…”。“只是,这是掌门所托,叫我们和大师兄一起行动,免生意外”出声之人,在三人中显得很是激动,脸色通红,却是有一丝稚气。小二不敢怠慢,开玩笑,九龙弟子自己可是惹不起的。便神色恭敬的立在楼下,等三人下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