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父病危，速归！
转眼已是2007年的深秋。 此时的陈一刀上大四。医学院与别的专业不同，本科要五年才能毕业。他现在已拥有了两份家教，且在学校图书馆勤功俭学。令人欣慰的是，他的文学特长在这所人才济济的大学校园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他成了荆江大学报的校报记者团团长并担任了学校最大文学社的社长。这段时间，他和王莉的感情也十分稳定，王莉的父母也逐渐接受了他俩的交往。周末，偶尔他们会到王莉的家里去吃饭，一家人其乐融融，温馨无比。 生活对他似乎总是那么的厚爱。现在，陈一刀不但能满足自己的生活费，每月还能邮寄点钱回家。 因为父母的殷殷期望，陈一刀更加勤奋的投入学习中去。每天，他总是第一个起床，最后一个上床。而周末，他总是往返于这座城市的南北两边，用心做好两个初中小孩的家教，用脚步丈量着那份自强的梦。 这天，陈一刀的一篇文章在省城一家晚报上发表了。拿着到手的稿费，他正琢磨着跟meimei春燕买本复习书。 “一刀，电报。” 室友云龙气喘吁吁的跑进寝室。 父病危，速归。 那张薄薄的纸片上，只有五个字。却字字如刀，插在陈一刀的心上。 “爸爸，爸爸·····”，大叫一声，陈一刀晕了过去。 坐在疾驰的火车上，陈一刀的泪已干。他不愿意相信这是现实，可这毕竟是现实。 爸爸的身影仍旧清晰的出现在他脑海。 夏天的夜晚，他淘气的躺在爸爸怀里看星星；朦胧的灯光下，爸爸耐心的教他一笔一划的写字；秋天的田野上，爸爸迎着夕阳挑着稻草行走如飞。这个家现在只有靠他撑下去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垮下来。 只要父亲活下去，陈一刀宁愿自己去死。 医院的走廊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陈一刀的脚步轻轻的响。 他推开病房的门。 陈家城安静的躺着。高高的针架一瓶殷红的液体通过细细的输管缓缓地向那孱弱的身躯流动。 一个熟悉的身影伏在床沿上睡着了。许是太累太累了。 是舅舅郭松。几个月不见，舅舅老了许多，头发脱落了不少，脑门几乎空了出来。 他早已强制自己要坚强，千万不要流泪。现在他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可泪水仍像决了堤的河水一般冲了出来。 他转过身去，让泪水大粒大粒滚落。 良久，他擦干泪痕。在病床边静静坐了下来。 陈家城醒了，如今的他已无法进食，每天靠针剂维持着生命，他本就瘦弱的身体现在只剩下几把骨头。 “爸，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陈一刀勉强地想挤出一丝笑容。 “舅舅，您先回家休息吧，我一定会照顾好爸的。” “没关系，你旅途劳累，还是先回去看看mama，顺便休息一下。舅舅这辈子都熬过来啦。” 陈一刀扶爸爸慢慢坐起来，轻轻用毛巾给爸爸擦了擦脸。 先回家···看···你···妈，她这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陈家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吐出这几个字来。 “对，一刀，听爸的话，你妈现在更需要你，这里有舅舅在呢，一切你放心！” 陈一刀回家的时候，meimei春燕正在给mama喂药。堂屋门口那破旧的煤炉上，那罐中药正飘出缕缕青烟，满屋子又苦又涩的味道。 “娘！”陈一刀冲过去扑在娘的身上。 彭秀梅睁开眼，望着高大英俊已懂事的孩子。心中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不敢相信与共同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丈夫居然患了癌症，且已到晚期。二十余年的患难与共，她为自己的粗心而遗恨无比，其实她早就知道家城的胃有问题，因为两个小孩上学，心疼钱，没有早到医院检查，但没有想到竟至如此。她不相信这个事实，她一闭上眼，便全是家城的影子。长期的抑郁与自责，自己也病倒了。 “娘，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爸的病还有希望。” 秀梅拉起春燕的手，另一只手拉住一刀的手，紧紧地把他们握在自己的手掌心。 “刀儿、燕儿，你们两个都是妈的心头rou，以后爹娘不在了。刀儿，以后一定要照顾好小妹。” 母子三人抱头痛哭。 第二天一早，陈一刀便送meimei上学。 在路口，陈一刀牵住小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春燕，在学校一定要好好念书，家里有我呢。现在爹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千万要争口气啊！” “哥，我不想念书了，我真的不想去学校，我要留在家里照顾爹娘。” “不行”，陈一刀无比坚决地说：“我是你哥，你一切得听我的。如果你放弃学业，爸在九泉之下也难安心的。” 在陈一刀的一再劝说下，春燕含泪上学去了。 一个人静静的在屋后的后山上思考了许久，陈一刀才回到家。 一推开堂屋，他惊呆了。家里的那张小方桌上，堆满了乡亲们送来的水果、补品。中间的一张破旧的报纸包着的，是全村乡亲们东拼西凑的一大堆数额不等的纸币。 这就是这个国家基层最朴实的农民。无论环境多么恶劣，无论生存如何艰难，他们从不会被困难压倒，他们的爱心永不泯灭。那密密麻麻地土地，正如他们一颗颗朴实无华的心，紧紧相连，悲戚与共。正是这些农民，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钢铁意志，挺起了九州民族不朽的脊梁，谱写了一曲曲人间最美丽的赞歌。 陈一刀忽然觉得自己强大了许多。 陈家城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 好不容易盼到儿子考上大学，却没想到自己竟成了一家的累赘。家城在心里不停地咒骂自己。他几次要回家养病，都被郭松强留了下来。 住这么贵的医院，该花多少钱啊！何况还有两个孩子念书，家城放不下心啊。还有秀梅，跟着他受苦受累一辈子，却从未享过清福。家城有时想，要是他不病，等到一刀大学毕业，女儿春燕考上大学，那时陈家该是一个多么令人羡慕的美好家庭。可现在，家城不敢想，几滴浊泪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整个世界一下子变得混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