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林中杀剑
北海的西边，有一片极大的山脉，据说这里是帝子斋旁边的千里乌江的发源地，只是此刻严寒时节，天寒地冻，这片不知姓名的山野草莽也被覆盖上了白色的积雪与银色的霜花，清泉冻结，只留下冰河，若是想要抓冰河下的游鱼，就必须打碎冰面下去抓鱼，再破冰而出。 这种抓鱼对于普通人而言是难以想象的一件事情，即便是修行者也很难忍受这样的低温下水，更何况冰河表面的冰层极厚，约莫两米，坚硬如铁，悟道境的修行者在打碎冰面的时候都需要大费周章，实在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情。 可是此刻，冰河表面上的冰层骤然被撕碎，一个坦荡着满是剑痕上半身的青年从冰河下破冰而出，手里捏着一条鲜活的鱼，显然是准备作为午餐的食材。 从寒冷到极致的冰河下出来，青年冷峻的面容上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异色，更没有哆嗦和颤抖，平静的运气灵气烘干体表的水花，待得浑身白气升腾，再到河畔把衣衫套好，最后娴熟的开始刮鱼鳞。 他的动作快且细腻，显然已经很习惯这样的日子了，自从道门宣布封山后，那些追杀他的人也很久都没有出现了，王子剑不是很适应道门这样的举措，也没有庆幸道门不再追杀他，只是平静的选择了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开始自己的修行。 渝北墓结束之后，若是还想要杀道门圣女，那么机会就只有祭天大会，届时和渝北墓一样，北海的青年高手都会赶赴那一场盛会，他必须在那之前将自己磨砺的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在祭天大会里杀死道门圣女，这样才可以将那些多年被追杀的怨气发泄一空。 没有人在乎他为什么会被道门追杀，原因似乎早已经被人遗忘，甚至他自己都不在乎这些了，因为二者之间的仇恨只能用杀戮来勾勒句号。 王子剑将道门圣女视作必杀以报复道门，道门的人则会想方设法试图杀死他，在道门的城市里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曾经悬挂他的画像作为通缉令，只是随着白莲圣山封山，这些通缉令才被撤下来。 可是谁都清楚，他和道门的关系就只有一方消亡才会结束，王子剑不可能一个人覆灭了道门，但是他可以将道门的精神领袖和未来掌权人虞红衣杀死，这会让他觉得他在这场一个人与一个势力的战争中得到了胜利。 想到虞红衣，王子剑自然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李默兰，想到了渝北墓中的种种。 那原本是杀道门圣女最好的机会，却被李默兰搅黄了，他如果说没有怨气，那绝对不可能，可是他对李默兰却有着一种极度的欣赏，在他看来，李默兰有资格成为他剑道上的磨刀石，兴趣也相当浓厚。 世人将剑痴与剑疯子并列，可是王子剑并不瞧得起朱明文的疯，如果说以伤换伤的打法可以算作疯的话，那其实没有人会比王子剑更疯，只是他的疯是内敛的疯，很少有人能看出来。 疯不是真疯，剑道造诣也比不上他，所以王子剑并不把剑疯子朱明文视作对手，甚至连磨刀石都不太够格，至少要等朱明文成长起来了，才资格做他的磨刀石。 王子剑这般想着，然后很利索的将树枝穿过鱼腹，然后插在河畔篝火旁的地上炙烤着。 没过多久，香气四溢。 王子剑正准备吃自己的午饭，却突然听到林间传来沙沙的声音，很显然不是动物的声音，而是人类的脚步声。 他没有露出吃惊或者紧张的神色，很平淡的扭过头看向灌木草窠间，来者是人是妖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反正这世界上需要让他惧怕的人也并没有几个，哪怕出现的是龙眼境后期的强者，他都敢挺剑而上，又哪里会有紧张感。 很快，一个穿着脏兮兮老道袍的老人从林中走出，同时老道人的身边还跟着两个看上去天真可爱的孩子，面容淳朴，眉宇间有几分童真。 王子剑愣了愣，有些惊讶。 他当然不会误以为这三个没有任何灵气散发出来的一老两小是什么普通人，这里是乌江发源地，这片山脉中妖兽无数，一个普通人哪里可能穿过那些充满危险的地域，来到这片深山中？ 如果真那么简单，又哪里会被他剑痴选作修行场所？ 老道人笑眯眯的走过来，问道：“这鱼真香，可否让老道人我解解馋？哎呦，这话好像有点儿耳熟？” 神神叨叨，一惊一乍，这是老道人给王子剑的第一印象。 “不给。”王子剑干脆的说道。 老道人苦着脸说道：“你这小子，就不能可怜可怜老人家我？好几天没吃饭了呐。” 身后的两个孩子露出了鄙视的眼神，心想自己师傅这浮夸的演技，还不如别说话了。 王子剑冷漠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道人嘿嘿一笑，道：“老道我就是一个闲云野鹤的野道人，不是什么大人物，你别紧张。” 王子剑冷笑一声，一挥手，插在地上的一柄黑铁剑就自然飞起，落入了他的掌心中，然后他握剑抬手，剑尖指着老道人，目光冰冷，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杀机自然流露，似乎下一秒就会雷霆出手。 两个孩子吓了一跳，赶紧后退几步，躲的远远的，表示和这个老道人不是一路人，千万别牵连他们。 老道人见状，依然云淡风轻的笑笑，先是暗骂两个小徒儿危难关头各自飞，然后看着黑衣黑发的冷峻青年王子剑，说道：“年轻人你别紧张，老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要蹭口饭而已。” 王子剑骂道：“滚！要吃东西自己去弄，别影响了老子吃烤鱼的心情。” 老道人感慨一声同时声名赫赫的年轻风云人物，怎么这个和之前那个差距就那么大呢？ 只不过他依然笑眯眯的说道：“年轻人，火气别那么大，老道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有一道剑气扑面而来。 老道人怔了怔，没想到这剑痴动起手来竟然如此干脆，他赶紧向左侧闪躲，然后正色道：“年轻人，你必须明白……” 数百道剑气乌压压一片，遮蔽了四面八方乃至头顶，从数百个方向同时刺来。 其势若惊鸿！ 面对这个神神秘秘的老道人，王子剑竟然连让其说完话的机会都不给，毫无留手的全力以赴！ 老道人苦笑，心想果然年轻人都是各有各的性格，随后他向前平静的踏出一步，然而数百道剑气竟然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轰在了身后的山麓上！ 覆盖着积雪的山麓响起轰鸣声，数十棵光秃秃的树木被撕碎成木屑。 地上留下的是一个直径十几米，深十几米的巨大坑洞，仿佛被星辰流星轰击过一般。 王子剑一愣，自言自语道：“幻象？不对，什么幻象连我都能骗过？我的杀之剑，不可能分不出来幻象。” 充满恐怖杀意的剑意弥漫在空气中，两个孩子不敢再窥探那边的景色，深怕被剑意刺伤双眼，而老道人出现在了深邃的坑洞旁，毫发无损。 破衣飘摇，老道人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大坑，说道：“哎呦妈呀，还要老道我逃的快……” 王子剑露出一抹冰冷笑意，说道：“你再躲？有意思，我杀那两个小鬼，我看你救不救他们！” 说罢，王子剑扭头便是一剑，一道一人高的巨大剑气凭空浮现，向着两个孩童的方向彪射而去，竟然是想要对两个五六岁的孩童下杀手！ 老道人没想到他竟然会怎么做，露出了几分严肃，下一秒他出现在两个满脸恐惧懊恼的小徒前方，伸出一只手。 只是轻轻一拍，剑气随风而化，弥散在天地之间。 王子剑瞪大双眼，没有料想到这个画面，眼中的杀机逐渐消退，露出了冷静。 老道人看了一眼两个惊魂未定的孩子，然后对他皱眉道：“你怎么可以牵连他们？他们只是孩子。” 语气之中，颇为不悦。 王子剑平静道：“你总不可能不救他们。” 老道人肃容道：“若是老道我没来得及救下他们呢？” 王子剑说道：“那就是你实力不济，错的还是你，我再将你斩了，替他们报仇。” 老道人怒极反笑道：“好你个后生晚辈，怎可如此心肠黑暗歹毒？” 王子剑轻声道：“前辈，如果你被人追杀数年，无时无刻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可能对你掏出匕首，你在任何一家饭馆中吃的饭菜都可能被人下毒，甚至还要提防那些看似可怜实际上是暗杀者的乞丐，你也会变得像我一样黑暗，疯狂和冷漠。” 老道人无言以对，露出沉思，许久后，道：“你这么一说……有几分道理。” 头顶树梢上一捧积雪坠落下来，在半空中被那些无形的剑意撕毁，变成晶莹的雪屑，缓缓飘落。 王子剑问道：“前辈特地来寻我，所为何事？” 老道人这才想起了自己本来的目的，认真的看了一眼王子剑手中的那病黑铁剑，又回想着刚刚自己所挡下的那一剑中的剑意，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瞧见了最重要的一环。 他是来观剑的，现在剑已观到，自然无事。 于是他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道：“嗯……现在没事了。” 说完，老道人带着两个孩子掉头就走，干脆利落，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消失在了雪林之间。 王子剑傻呆呆的看着老道人带着两个孩子离去，沉默了一会，自言自语道：“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