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巷香车（2）

    《江湖美人》之《潜龙勿用》第26章小巷香车（2）

    香莲到厨房去了。我问春哥：“你怕她？”“怕。”“老实说，你——怎么把她追到手的？”“我遇到她时，她正好被前任老公抛弃了。”“你爱她？”“嗯，我就真心的对他说：我爱你。”“这么简单？”“不，我先先后后大大小小真真假假共对她说了999遍……有个什么名人说过，谎言重复那么多遍都会成真理。”“哦，听说你是大老板？”“我……奉命去帮我大老婊看工地上的水泥板，简称大老板。”

    香莲沏茶出来,对春哥说：“今天，老同学来家做客，我要陪他。你到市场去买1斤回锅rou，要用莲花白做作料；再买一些土种鲫鱼，要选5至7两重的哈。”

    春哥走了，香莲对我说：“十美，品尝品尝我的茶艺吧。”

    我说：“我是大老粗，不懂喝茶，只懂喝醋。”

    香莲指着那粗糙的旧茶壶和三只怪模怪样的小茶杯说，咱们这把年龄，老了，老了，女人老了没人要，男人老了就只好请您喝盖碗茶了哈。中国茶文化源远流长。这茶叶据说是清明节前由14岁以下的小姑娘在云雾未散开之前采摘的香芽。烹茶用水有三等，一等百花露，二等千秋雪，三等万沸泉。喝茶是件雅事，学养不足的人只会“牛饮”；品茗要有上等的茶叶、优质的茶水、精美的茶具、超绝的茶艺和品茶人的雅情。我家世代书香，到曾祖一代虽已衰微，但仍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祖传的茶具也会过不少高人，不是吹牛，您看墙上那幅字。

    我凝神一看，那幅字果然布局得大气磅礴，笔意纵横，如行云流水，生机勃勃，春风得意。内容是《茶赋》，落款是骆成骧。

    香莲说：“十美，您知骆成骧是谁么？”

    我说：“清代乙未科状元，咱们的资州人。”

    她说：“我祖先与骆状元为邻。骆状元衣锦荣归，在我家作客时，就对这套茶具赞不绝口，欣然挥毫作书,所以笔势如行云流水,春风得意。**时，父亲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抄家时也因为这件宝贝不起眼才幸存下来……”

    我说：“骆状元见我这三轮车夫也享用这套茶具，不知作何感想？”

    香莲说：“骆状元不会这么俗气哈……状元如果不为时用跟三轮车夫也没什么不同。正如只有行家才知道这茶具的价值，真正值钱的东西，往往看起来平凡得很……”

    我说：“这茶具到底有什么奇异的地方？”

    香莲不说话，将窗帘拉拢。屋子里黑暗下来，孤男寡女，显得有几分暧昧。我只听得见自己的心咚咚直跳，不知道香莲要搞什么鬼，我的脸有点发烧了。香莲向我走来，点燃一对红蜡烛，烛光下的香莲比我的记忆里的香莲还要娇媚。她拉着我的手，把一个盛了茶水的茶杯放到我的手上，说：“您握着，仔细看这茶杯……”

    我的手一触摸到茶杯，清澈的茶水忽然变成了海蓝色。香莲笑道：“所以，这就叫通灵玉杯，在不同学养和心性的人手中会彰显不同颜色。据说共分九品，依次为紫、蓝、青、绿、黄、橙、赤、白、黑九色。那骆状元也不过三品青而已，您居然成了二品蓝……哈哈！看来，他日您的前途还不可限量哦。”

    香莲在和我摆谈中,说到了她的伤心史和奋斗史。她从200元摆地摊发展到80多万家产。生意越做越大，女人越来越老。俗话说：“男人是文物，女人是宠物。”男人越古老越好，女人越年轻越好。当男人有资本投资“时髦”的时候，家中的“黄脸婆”离下岗的日子就不远了。男人一回家就烦，一烦就吵，一吵就甩门而去，一去就三两天不回来。于是分居、分割财产“散伙”。男人身上有不得钱，有了钱手就痒，手一痒免不了心也痒。心一痒就彻底完蛋了：男人和小蜜蜂双宿双飞，“飞呀，飞呀，飞到花丛中呀”，很快一贫如洗，被小蜜蜂一脚踢开。

    有钱男人抛弃年老女人，年轻女人抛弃贫穷男人，这似乎也很公开、公平和公正。

    我终于理解香莲的心情。男人不能干会让别人瞧不起；男人太能干会让自己不放心。所以，选人也很有学问。选什么样的人的问题，是个带根本性的问题。老百姓说，庄稼的种子没选好误一季，嫁错了男人误一生；选人用人应该坚持德才兼备的标准，现在的离婚率之所以这么高，原因之一就是在选人的时候，过分注意了被选择者的才（财或貌）而忽视了德，家庭的稳定是社会稳定与发展的基础，家庭伦理的良性循环是社会意识形态健康发展的前提。正如我们为什么会下岗？很多人都怪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怪改革开放的政策，怪农民工人进城和我们城镇工人阶级抢饭碗。却忽略了造成我们下岗的真正原因，就是我们大批量地任用了无德有才（具有侵吞国有企业资产的才能）的经理、厂长。国企为什么不改革所有制就死，一改成私有制就活？根本的原因恐怕就是不好找具有大公无私品德的经理、厂长。

    春哥是香莲离婚后在婚姻介绍所通过征婚找到的。她看上他的就一点：人虽老，但老实，估计会对自己好，对自己一心一德，不会也不敢侵吞家庭的共有财产。

    她说，初恋，我们不懂爱情，但最迷信爱情；以为只要有了爱情，就有了一切。可当我有了一切的时候，却失去了爱人。所以，我伤心透了，也算是看透了，男女之间，一方面要相互信任，相互支持，肝胆相照，荣辱与共；另一方面，也应该加强监督，加强管理，对立统一，相濡以沫。我们的工人没有管理好自己的厂长和经理，让他们拥有了太多、太大的权力，而自己却对厂长经理是否称职没有一点的发言权，所以，最终的结果是承担改革的苦果——光荣下岗；因此，女人也有责任管理好自己男人的钱袋和脑袋，物质基础不雄厚，思想就不容易发生质变；否则，女人也得承担改革的后果——光荣下岗。

    我对她说：“我们这把年纪的人了，是不是不应该再相信爱情这玩意儿了？爱情是比较感性的东西，而维系家庭和婚姻的稳定性，更多的是靠理性，这是矛盾的哈。男人嘛，只要他对您好，对您一心一意，能和您同生死共患难，就足够了。老伴老伴，老了就需要有人做伴——春哥就很不错的。”

    她说：“但我对他也不错。只要他每天出去拉车，我不管他赚多少钱，都一五一十的替他存着——给他建立了专户。家里的一切开支都算在我的帐上。他现在还不知道我还有几十万的存款，我说，他要养老婆，他不去劳动，我们就会饿肚子。看来他也没什么怨言。姐妹们都说我太狠心了，不该让他再去拉三轮车。您说呢？”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的事情我不便说什么，老同学，我相信您会正确处理的。我真诚地祝福您家庭美满，生活愉快。”

    春哥回来，就很自觉去厨房作饭。

    一会儿就好了。

    春哥是个很出色的厨师，为老同学的幸福感到高兴，我破例多喝了几杯酒。

    从香莲家出来，天色已经很晚，我辨不清东西南北了。只觉得男的潇洒，女的漂亮；小的天真，老的慈祥。高的伟岸，矮的精悍；瘦的苗条，肥的丰满……我终于明白了，只要您心中有了美的感觉，眼里看到的全是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