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上帝会惩罚你
一共六门，每门重达三吨的梅尔维利巨炮，先先后后地发出了怒吼。 疯狂飞舞的霰弹，在出岛街道上正在奔跑的荷兰侨民人群中，制造出一起极其恐怖的流血惨案。 仅仅只有二十余人被当场打死，但是有一百多人受了重伤，另有一百多人轻伤。 整条大街都被密集纷飞的弹雨像梳子一样仔细梳过，几乎没人能够侥幸逃过特制霰弹的追杀。 在炮击正面上，有效杀伤率超过了99%，这几乎是人类火炮史上出现的奇迹。 主要是因为出岛的街道只有这么一条，再加上荷兰人比较傻，一根筋地全都朝着街道的另一端逃跑，没有人想过要向两旁拐弯。 霰弹雨等于是密集贯注在了一条狭长通道之中。 恰好，这正是霰弹武器最擅长的战场。直到21世纪霰弹武器依旧遵循同样的物理规则，最大的用途就是反恐，用在走廊里，可以一枪封锁住一条走廊。长崎发生的血案，其实就是这样的一个放大版。猎枪换了炮、走廊换成街道。 梅尔维利粉碎机问世以来一直不受待见，今夜首次向世人展示出它的可怕之处。 宛若恶魔降临。 荷兰人在第一时间并没有哭。 整个街区变得来一片死寂，所有人全都惊呆了，甚至连惨嚎和悲泣都忘记了。 英勇无畏的范博耐尔上尉幸免于难，曲射的炮弹从他的头上飞过，他的英勇行为阴差阳错地救了自己一命。范博耐尔上尉有幸成为了唯一落在安全死角上的那个人。 血案现场毫发无损的还有另外两个幸运儿，一个年轻的金发男孩和一个身材窈窕的黑发女孩，他们被各自的父母及时按倒在地上，令人钦佩的父母们用身体充当rou盾，成功保住了各自的儿女。 三百人中只有三个人完好无损。 大街上血流殷地。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痛觉产生。 一个断了腿的荷兰大叔，首先喊了出来，“痛死我啦！” 紧接着，哭泣和呻吟的声音，渐渐从四面八方传了出来。 哭喊声哀嚎声越来越大，最后汇成了悲伤恐惧和痛苦绝望的大合唱。 长崎县的出岛码头彻底沦为荷兰人受折磨的人间地狱。 杰西卡有点看不下去，说了句，“真不该把事情闹这么大！我都不知道赛文你要怎么收场！” 沈七感觉略囧，承认自己有过错，“这些兄弟，加入海盗团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学会认真执行上级指示，这确实是个挺大的问题，是该花大力气好好整顿军纪……” 然而杰西卡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她并不打算跟赛文先生讨论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问题。 “屠杀平民的行为是不可以原谅的！上帝会惩罚你们的恶魔行径！” 沈七本来是很有诚意要做个批评与自我批评，一听到杰西卡上纲上线提起上帝，顿时就不高兴了。 “杰西卡你看过我这帮兄弟身上的奴隶烙印吗？看过他们背上被皮鞭抽打出来的累累伤痕吗？荷兰人干的事情就不是恶魔行径？上帝先生有惩罚过吗？” 这是个古老的话题，作为从小受过浸礼的基督徒，杰西卡面对这一类的质疑，应付起来是很轻松的。 这根本算不上什么恼人的难题。 “作为基督徒，我从不质问天主的用意。天主所做的一切，自然蕴含有深邃的道理。” 这个回答中规中矩，意思接近于中国人常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时候杰西卡忽然想起来，赛文不是基督徒，他是异教徒。 跟异教徒讨论神学，根本没用。 于是，及时转变态度，温柔开导说道，“赛文我知道你不是基督徒，我本不该跟你提及我们的天主。可是，你得仔细想想啊！欧陆列强以及全球殖民地各派势力，哪一个不是信仰天主和基督的？全世界都会站在上帝和耶稣基督的一边，一致谴责恶魔犯下的残暴罪行。倘若你应对失误，有可能招致来自于整个世界的追杀。事情倘若恶劣到那种程度，拉马克先生和我就再也不能站在你的一边了。” 其实她仅仅只是善意的提醒。碍于她的基督教立场，她不可能把话说得太透。 在沈七听来，却带着要挟的意味。 太平洋航路的这一半航程，绝对是需要得到英国海军的认可和保护，否则很难平安通过。 沈七确实就是抱着这个念头来勾搭杰西卡和拉马克的。 这时候杰西卡忽然提及“我再也不能站在你的一边”这样的话，其实是心平气和的一个提醒，但是沈七却森森感受到了来自于英国人的要挟和压迫。 沈七对杰西卡一直是有好感的，他倒也没把事情往坏处去想，于是尽可能客观地谈及接下来必须面对的正事儿，“英国人希望我怎么做？” 大家根本就不是一个教派的，谈宗教谈信仰根本没意思，不如直接说说接下来要怎么善后吧。 这件事情挺复杂的，杰西卡陷入沉思，一时说不出话来。 然而女生的思维方式跟男性是完全不同的，杰西卡并没有按部就班，循着直线性的逻辑条理，来周密思考当前面临的复杂问题。 她的思维忽然跳脱，从这个难题当中径直跳了出去，换了一个视角说道，“阶级不同的英国人想法肯定也是各不相同，赛文你千万要当心拉马克。” “当心？”七爷有点吃惊，他料不到那小两口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化到了如此地步。 一个作媳妇儿的，竟然提醒外人千万要当心他的老公。 “拉马克是个很爱国的军人，为了达成使命，他会不择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去削弱荷兰人在远东的力量。碍于英荷之间目前的同盟关系，他不能亲自冲着荷兰盟友下毒手，那么他便很可能怂恿你来帮他打击荷兰人。按你们中国人的说法就是，把你当猴耍。等到他把你利用够了，说不定还会站出来主持公道，帮着荷兰人追杀你和你的海盗团。做出这样的事情虽然有点狠毒，却也是一种敬业。他的身份和地位迫使他不得不那么去做。” 听到杰西卡这么一说，沈七也觉得拉马克上校确实就是这么“有上进心”的一个“敬业者”。 沈七的思维也跟着跳脱出来，好奇道，“那么敬业的拉马克上校就不担心会受到来自于上帝的惩罚吗？他不也是基督徒吗？” “凭着敬业的名义，我想他的过失算不上罪恶深重，只要他时时不忘祷告和忏悔，应该不会被天打雷劈。” “哦！我懂了！职业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嘛！这项惯例其实是个很赞的护身符！完全可以罩得住拉马克先生的灵魂不会堕落，无论怎么乱来都不会沦为恶魔。哪怕他做出恶魔的行径来，也可以用敬业的名义来挡灾。我还真羡慕你们有个这么机智的信仰！” 沈七的语气完全是在嘲弄。 “赛文！请你别说得这么刻薄好吗！” 杰西卡的态度明显是真诚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关于信仰的问题。我一直举棋不定，一时难以决断……” 沈七知道杰西卡心中的为难所在，却一时猜不到她为什么要在眼前这一刻忽然提及此事。 没有插嘴，静静地听她说完。 “直到你的手下炮击荷兰平民，制造出这样一桩流血惨案来，这才帮助我下定了决心：我要离开你了！亲爱的赛文！请原谅我不能继续跟你一路同行！” 沈七的心中大吃一惊，表面上却强直淡定，勉强微笑道，“哦？是吗？这么急着想回北京？” “不回北京，”杰西卡表现得好像一个奉献者，就好像要把自己作为祭礼，奉献在古老仪式的祭坛上，用一种决绝牺牲的口吻说道，“我要去撒丁！立即就出发！” 也不知道她是想要去撒丁找教皇正式切换她的信仰模式呢？还是去撒丁当面跟撒丁小王子谈条件。 这是她的私事儿，沈七没打算盘根问底穷打听。 沈七问，“你想怎么去？” 他的意思是，这里现有的就这几条船，就这几组来自于各国的一大帮乌合之众，你打算坐谁的船？又打算让谁来开船？ 杰西卡一向是聪明的姑娘，七爷也不需要把话说得很透。 怎么说沈七也是赛文舰队目前名义上的提督指挥官，要带走一条船和几十个人，当然要事先征得赛文提督的允准。 心想，她的选择基本上可以肯定就是拉马克的法厄同号吧！英国海军部也不晓得是怎么管理拉马克上校和法厄同号这种远离本土的远征军舰的，如果杰西卡和拉马克一致宣称说上校先生回国述职的期限到了，赛文先生还真的不好多说什么。 这几日拉马克跟杰西卡两个每天关在小房间里争辩不休，看起来，终于在今天得出了最终的结论。 却不料，杰西卡的回答大出意料之外。 “我希望赛文舰长指挥着雪白号，亲自送我回欧洲。” 杰西卡给出的这个最终答案，听上去真有点石破天惊的感觉。 沈七出自于本能反射，直接予以拒绝，“不行啊！我还有这么多的正事儿待办，根本走不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