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霸王条款
杰西卡阐述一个当代英国女孩对于美国独立的看法：“一小撮法兰西野心家，挑唆着不明真相的殖民地人民，打着独立自由的旗号，实际上是想要打击大不列颠政府颁布的世界航海条例。” “可怜的北美移民，他们只有区区六艘战列舰，一旦脱离了英国皇家海军的保护，很快会沦为法兰西人的走狗。他们又蠢又可怜！” 沈七听了之后，无语了好一阵子。 他的第一印象是觉得英国小姐自大成狂，完全看不起华盛顿、杰斐逊、富兰克林。她鼠目寸光，前瞻不到美国人民日后将会雄霸世界，未来某个时代的英国人完全就是美帝跟前的一碟小菜。 转念又一想，其实杰西卡小姐也没有傲娇自大，历史充满随机性，美国人事实上也是踩到了狗SI运才得以崛起。倘若忽略运气因素的话，在178X-179X年的美丽坚独立革命，事实上确实是充满风险，前途莫测。如杰西卡所说，美国这时候仅仅只有六条战列舰的话，那是根本不够看，就连老毛子或者奥斯曼土耳其人都可以轻松灭了他。 想一想美国人还真是运气好，整个欧洲刚刚经历了惨烈无比的七年战争，元气大伤。法国巴黎差一点沦陷，普鲁士国王的腓特烈二世几次在乱军之中想不开寻短见，英国虽然在海外占到了最大的便宜，但是海上马车夫在垂死之前还是有力消耗了英国的人财物力，欧陆列强全都精疲力尽，民怨沸腾。土耳其向来不思进取，从未将视线投向新大陆。老毛子倒是熊心勃勃，可惜这时候的风帆舰队无力穿越北冰洋，老毛子在远东没有不冻港，只能在黑海跟土耳其海军疯狂对掐。然后，叶卡捷琳娜女沙皇谋杀亲夫篡权成功，一时忙着整顿内部，无力觊觎北美。 美国人的创业初期，实力是极其脆弱的，分分钟都可能被列强欺侮，也就是运气好到爆，这期间列强们一直没空。 沈七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大清已经腐朽得不能再腐朽，做个清廷的大官利用金手指来助其崛起，根本就是痴人说梦。然而，可以借鉴美国人大获成功的幸运模式吗？在1840年之前，欧洲列强倘若打得来几败俱伤的话，鸦片战争是不是就不会再触发了？ 今天上午，在马车行驶的途中，沈七坐在车里小睡了一会儿，利用这个打盹的时间，登入了殖民游戏世界，再度访问了电子图书馆。 这一次他查找资料的时候，相比于以前的泛读，更有针对性。 针对性地查阅了一些当前正用得上的金手指秘笈。然而时间太过仓促，没能够详细掌握所有的信息。譬如，沈七知道这年月拿破仑正要崛起，但英国方面适时涌现了纳尔逊和威灵顿两大妖孽，纳尔逊在特加法尔决战中之中大破拿破仑的水师，葬送了大拿征服英伦的梦想，接着，威灵顿公爵在滑铁卢战场上演他的招牌戏法：后坡战术，令得大拿最得意的大火炮战术和龙骑兵突击打法无法奏效，终于饮恨圣赫那拿岛。 滑铁卢之后维多利亚差不多就是个小萝莉了，等她长大，大清帝国就要受罪了。 于是，可不可以让纳尔逊不要那么嚣张？可不可以让大拿哥不要摔得那么惨？欧洲海陆两强一旦打成均势，大清就有机会。 打成均势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英国跟荷兰之间的海上争霸，就是均势对抗了一百多年才分出胜负的。像纳尔逊那么干脆利落地击溃法国西班牙联合舰队，其实是非常罕有的奇迹。 创造一个奇迹很难，但是破坏一个奇迹，让某些事件按照更正常一点的路子去发展，那就非常简单。 德瑞涅侯爵恰好是个很好的中间人，跟他适当做出一点剧透，让法兰西海军在纳尔逊面前小败而不是完全的溃败，想要做到这一点，一点都不难。 沈七的心里有了自我感觉还不错的好主意之后，心情变得好了许多。 冲着杰西卡笑了笑，“你们英国人搞的那个航海条例，确实很专横，别人当然不肯服气，当然要施展各种手段来找你们的麻烦。整件事情都是你们自己活该。” 杰西卡的脸忽然红了，又羞又窘，还很愤怒，白了沈七一眼，没有继续抬杠，一副懒得理你的傲娇模样儿。 “怎么？不高兴啦？我说的哪里不对吗？”沈七心里很有想法，他这是陈心揪住英国人的BUG不放，不依不饶地继续为难着雪白的杰西卡小姐。 杰西卡叹了一口气，“哎！说了你也不会懂！”大有一副不屑跟你这野蛮民族深谈下去的高手寂寥意味。 “你不说出来，怎知我一定不懂？” “好吧！蛮不讲理的那个航海条例，其实是我们当年在海上斗不过马车夫，不得不出的下策。彻底击败尼德兰、荷兰以及巴达维亚共和国的海上力量之后，我们就会转变政策，鼓励自由贸易。法国人其实是钻了时间上的空子，趁机挑唆我们在北美的同胞背叛祖国，分裂割据，我只能佩服法国人，他们虽然很不要脸，时机却抓得很准。大国战略思维的调整不是一夜之间可以完成的，也许需要5年，也许10年。康沃利斯侯爵如果能在弗吉尼亚多撑几年，一切都会不同。” 他们讨论的所谓航海条例，其实就是英国在维多利亚时代来临之前臭名昭著的海上国策，迹近于流氓无赖的强盗政策。航海条例规定凡从欧洲运往英国的货物，必须由英国船只或商品生产国的船只运送；凡从亚洲、非洲、美洲运往英国或爱尔兰以及英国各殖民地的货物，必须由英国船只或英属殖民地的船只运送。英国各港口的渔业进出口货物以及英国国境沿海贸易的货物，完全由英国船只运送。 这其实就是史上最早的贸易保护主义。等于是禁止世界一切贸易大国从任何与英国人有关的海洋贸易活动之中获取利益。简言之，禁止外国人染指某蛋糕，某蛋糕只有英国人能吃。这项法令的真实内涵一言可以蔽之：海商的钱，只允许英国人赚，让其余国家的海商全都饿死！ 如此不讲道理的单方面霸王条款，当然会引发战争。于是荷兰跟英国激烈对掐将近百年。比利时的安特卫普成为欧陆最强战列舰的著名制造工厂，爱尔兰的都柏林也成为英国海军王权级巨型战列舰的制造中心。双方开始了史上最早的海军军备竞赛。 荷兰人在英荷大战的前期英雄辈出，在Maarten-Tromp（马尔腾-老特罗普）和德鲁伊特的年代里，七省战舰横扫北海，火烧伦敦，摧毁泰晤士河口炮台，将英国皇家海军的整只舰队全歼在伦敦港内，比小日本日后在刘公岛全歼大清北洋水师还要惨烈。 然而，曾经辉煌的德鲁伊特上将老死之后，荷兰水师后继无人，英国人终于翻身做了七海的主人。 沈七对这一段过去不甚了了，杰西卡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的意思其实就是：看起来迹近于海盗流氓式的大英帝国霸王条款，其实是诞生于英国人饱受荷兰马车夫欺辱的黑暗年月里，是英国皇家海军和不列颠人民不屈不挠力抗强敌的一种精神表现。倘若罔顾英国海军当年被荷兰人完虐的悲惨背景，单单只看条例的文本，确实显得来英国人很强权霸道不讲道理。事实上，杰西卡并不认为英国国会和英王乔治是不讲道理的海盗作风，她认定这其实仅仅只是面临强敌时英勇不屈的一系列自强政策。 杰西卡的看法其实也很有道理，法国人不是什么慈善家，平白无故送给曼哈顿诺大的一个自由女神，与其说是真心向往自由，倒不如看作是存心挑拨英美不和，以削弱英国在海上取得的强势。 当荷兰人经营的海上帝国轰然倒下之后，航海条例就应该即时作废。然而，十年过去了，这项为英国人招来无数骂名的霸王条款却并未及时废止。杰西卡又是羞恼又是愤恨，又不想在赛文面前软弱自辩，也就是因为此事背后藏着这样复杂的一个背景。 其实，这就意味着，还会有更多的战争由此引爆。 杰西卡此刻还不知道这场新的战争事实上已经拉开序幕，英国皇家海军在去年和今年暂时占到一些便宜，却并未占据明显的优势，不久之后，拿破仑的闪亮崛起将会让英国人大吃一惊。 杰西卡不知道的事情，赛文先生却已经前瞻到了。赛文先生其实是想站在法国人的一边，比较有分寸地适度祸害一下英国皇家舰队，让他们不要嚣张得过了头。但这一切只是个朦朦胧胧的愿景，摆在眼前的窘境却是：赛文先生现在只剩下两日期限，却连一条像样的帆船都找不着。即便找着了能用的船，也没有水手去驾驭。 这时候一直低着头不吭声的小丫鬟多莉忽然插了一句嘴，“杰西卡小姐是个天使一样好的好人儿，七爷你可一定要帮她呀，可别上了法国鬼子的当。”她倒是个机灵鬼，从一路上的言语之中听出来七爷跟法国人挺有交情。 我去！沈七一听这话就火大，恨不得把这小汉jian一巴掌PIA飞一丈远，量她最多不过就跟着英国小姐当过一年多的奴婢，怎地这么容易就把胳膊肘拐向英国鬼子的一边去了？真是天生的奴才德性啊！还吹嘘什么天使呢，我呸！沈七喉头的伤口上还裹着布，这是天使能干的事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