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荒野中盛开的鲜花
到了夜间，漆黑的森林里充斥着蝉叫。因为后面可能会有敌军追兵的关系，深红骑士团无法生火做饭，只能啃着难吃而粗糙的干粮。 骑士们从马上下来，三五围成一圈坐在一起。 那些成为见习骑士之后，新兵训练后，就没有那么辛苦的旅途过了。 “那个，抱歉在大家用餐的时候打扰到大家。那个，虽然说我是恶魔，我的肚子也饿咯？你们是崇尚公平公正的骑士团对吧？就算是个恶魔，也不会放任它饿肚子吧？喂——有好心人听见了没？白色恶魔的肚子饿得开始呱呱叫了哦，不要以为那是树林蛙的叫声哦。” 索雷川开始后悔白天的那出戏了，现在的骑士团的将所有的不快情绪都放在了白色恶魔的身上。他叹了口气，虽然昏暗，还是可以感受到四周传来那灼热的目光里，夹杂着仇恨和愤怒。 在重见天日的时候，有一丝丝的欢乐于重新看见了太阳，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马上到现在，又怀念起那份安稳的牢狱生活了。 只要睡睡午觉，和艾西莉亚说着各种无聊到极点的玩笑，虽然难吃的三餐，也至少能够准时。 才过了半天多，索雷川的慵懒早就泛滥了。在那个颠簸又不能调整姿势的牢车里，根本不能打足够的瞌睡。屁股上已经快坐出水泡了。 艾西莉亚也一直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保持着距离。稍微想想，还真有些寂寞呢。 就算是那个阴暗潮冷的铁栏杆后面，艾西莉亚也好、酒糟鼻也好，都可以和自己畅所欲言。但只要一在外面，他们就必须保持自己的立场。 索雷川是恶魔，他们是天使的守护着，这就是所必须保持着对立的立场。想起那个霍伊姆镇长，自己的父亲之前和他是好友。想必他当时亲手把自己这个老友的儿子，送进监狱。也是这样的一份矛盾心情吧。 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天平。为了民众的公平，或许一个人的利益就会被舍弃。而作为正义，就应该去帮助那个失去了自己权益的个人。 就算骑士宣言，那些伟大的语言中，也有仔细想来矛盾的语句。 ——谦恭，正直，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灵魂! ——强敌当前，不畏不惧，果敢忠义，无愧天使，忠耿正直，宁死不屈，保护弱者，无违天理! ——我发誓善待弱者 ——我发誓勇敢地对抗强暴 ——我发誓抗击一切错误 ——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我发誓不伤害任何妇人 ——我发誓帮助我的兄弟骑士 ——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 ——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你在用你那木鱼脑袋思考着什么不可就药的问题。”艾西莉亚恢复了平时的平静表情，她高高在上骑着军马看着索雷川，但是说话的时候嘴唇几乎没有动作。 索雷川被艾西莉亚这个有趣的技能逗得失声笑出来。 艾西莉亚的声音很轻，只有近距离的索雷川能够听得见。 “我在想，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什么时候才可以向本魔王奉献上晚餐。”索雷川也学着艾西莉亚的样子，不动嘴唇说着话。 艾西莉亚拔剑高举，“哦？肚子饿了吗？我倒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你也对每天都要吃着三餐差不多感觉到厌烦了吧？” “这位善良美丽的女骑士大人，请饶恕小人刚才的失礼。”索雷川闭起眼睛低下了头。 在那一瞬间，索雷川错过了艾西莉亚的笑容。仅仅只是几秒，像是在用着感激的目光看着这个满头银发，被人称作白色恶魔所忌讳的存在。 要在心中开着怎么样的鲜花，才可以像索雷川那样，放弃仇恨。整天吊儿郎当痞子般快乐得生活吧。 牢狱的两年里，几乎不会看见他的忧郁的表情，明明母亲和哥哥都已经死在人类愤怒和怨恨的业界之火中，他却从未抱怨过，他放弃了成为真正恶魔的道路。 艾西莉亚对于这样的索雷川，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羡慕呢。 恐怕对于索雷川来说，他的内心中，是真正喜爱着这片大地上的人类吧。尽管这个是被孤立的恶魔，他还是喜欢着这片大地。 他还是相信着，只要活下去，就会有希望，就会出现许多爱着自己的人类。仅仅是母亲在临死前的一句教导，索雷川就放弃了让仇恨充满自己的心里，没有被愤怒所左右，过着真正意义上自由的生活。 谁都不能束缚他的翅膀在四季长春的草原上飞翔。如果这样的人类都被称作恶魔、称为怪物的话，人间早就是一片荒芜了。 艾西莉亚扔了一只面包在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过掉进了索雷川的嘴里。在骑士团其他人的眼中，艾西莉亚似乎是在调教着恶魔。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艾西莉亚对于索雷川发出的悲鸣自然是没有理会，用手理了下她的马尾。即便背对着他，也可以想象到索雷川那张总是会令自己发笑的脸。 这样的人类，绝对不会是恶魔。 艾西莉亚对着自己心中的荣耀，作出保证。 她也非常明白，索雷川让自己那个常年坚持于骑士道的内心，盛开了名为爱情的鲜花。这一定会是一段非常艰苦的道路。 ——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正如骑士宣言里那样。 也许，索雷川永远不会知道这份感情的一天。却有着足够至死不渝的信念。艾西莉亚的血液中，流淌着的是，是无法勇敢面对这分感情的红细胞。 是她的父亲，杀死了索雷川的母亲。 为了得到镇长职位的父亲，散布了索雷川是白色恶魔的谣言。并将十五年前那个猎奇杀人事件完全嫁祸在白色恶魔的错上。 这便是真相。 知道所有真相的艾莉西亚感到耻辱，无法检举自己父亲的恶行，在心中埋下了自我厌恶的种子。年幼时的她投奔了教会，发誓效忠英雄王、效忠天使安杰尔，作为骑士被教会所养大。希望天使能够救赎她，希望骑士道可以救赎她。 为了洗净自己心中的罪恶，自愿来到边疆要塞，那里也是最不可能遇见父亲的帝国境内。说实话，在第一天遇见索雷川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索雷川有着库克特恩家族的血液，是个人类。被教会和孤独训练有素的艾西莉亚是不会轻易露出吃惊的。 大概，这是天使给予她的考验。 她明白就算逃离了希亚瓦塞镇，就算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骑士。她也不能逃脱自己的宿命，因为软弱、因为不能将疼爱自己的父亲揭发。 就必须让索雷川承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孤独和痛苦。从见到索雷川的第一眼起，就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这个银发的少年，这个只会在没人注意他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些些淡淡悲伤的索雷川。 到现在，继承了库克特恩优秀血液的索雷川，他善良、正直、虽然慵懒却有着无人可以比拟的包容，阴差阳错地让艾西莉亚爱上了索雷川。 当然，猎奇杀人并不是父亲所指示。不然的话，艾西利亚即便怀念小时候慈爱的父亲，也无法饶恕。必定会将之绳之以法。 在现霍依姆镇长杀害索雷川母亲后，父亲也相继被镇民们驱除出了希亚瓦塞镇。艾西利亚的父亲虽然得到了镇长的位置，却也是整天沉浸在恐惧之中。他没有想过要谁死去，但是愤怒得无法阻止的镇民，将“白色恶魔”的母亲烧死在广场中央。 他知道自己犯下了罪过，得到镇长的位置后，不断将自己的生命里所有的时间和鲜血。把希亚瓦塞镇打造成一个谁都可以欢笑的快乐地方。 因为自己的贪欲，将无辜的生命残害。 他无时不刻不在忏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