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誓言
一闭眼一睁眼间,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草像往常一样进来服侍,问她要梳什么发式。 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阮绵绵却迟疑了好半响,才憋出一句“随便”。 草便梳了个稍微复杂一点却相当养眼的发式,然而给她选了一花样小受送的衣服。这一次,阮绵绵想也没想地拒绝了,自己挑了一以前的半新旧衣。 石墨求婚的事阮绵绵谁也没告诉,一无所觉的阮父自然不知道,早饭后就先出门去书院找宋先生了。 阮绵绵带着大威在附近转了一小圈,散步消食,等回来时石墨还没来,便仍指导着秋生和草给那些树根做基础粗粝。只是嘴上虽不时点上两句,耳朵却一直竖立着注意着隔墙外的动静,总觉得今儿的时间仿佛比往常都慢了许多。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都快接近巳时了,大门才被人叩响。 阮绵绵一动,差一点就自己跑出去开门,好在及时控制住了。 秋生很快就进来禀报:“姑娘,是石相公边的青竹,说是来接姑娘的。” “嗯,知道了,请他等一下,我就出来。”阮绵绵假装若无其事地道。 秋生转出去,正蹲在树根间的草抬起头来:“姑娘要出去么?要不要我一起去?” “不用了,”阮绵绵想也不想地一口拒绝,然后忙又解释了一句,“你就和秋生留在家中好好地想想我方才说的,也可以用秋生捡回来的树根先练练手。” 今儿个一大早,秋生就特地跑到保俶山上去转了一圈,虽说没找到好的根雕材料,却也捡到了三四个普通的树根,还捡了几段枯枝干。 草哦了一声:“那姑娘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看况吧,最迟应该不会错过晚饭。”阮绵绵又交代了几句,便出去了。 到了外头,却见马车上并没有车夫,门窗帘也都垂着。青竹见她过来,问了声好后就请她上车。 阮绵绵踏上脚凳,登上车,一撩帘子就看见石墨正坐在里头冲她微笑,不由脸色微红地白了他一眼,拍开他那只来搀扶的手,自己弯腰进去坐好了。 马车很快启动,显然是青竹在亲自驾车。 “怎么,恼我没有下来么?”马车一驶离阮家,石墨就含笑握住了她的手,“你若不介意,下次我便亲自下来相请。” “谁稀罕你的亲自相请了?”阮绵绵想要将手抽回,不知怎么地,尽管知道他这也是为她着想,可她就是想耍点小脾气。 石墨紧握住她的手不放,反而伸出另一只手臂轻轻地将她环入怀中,然后在她挣扎前满足地叹息:“总算又见到你了?我从前一直对那句‘一不见如隔三秋兮’嗤之以鼻,如今才方知原来世上真的有这种感觉。” 甜言蜜语阮绵绵在心中道,可闻嗅到他那清爽而又浓郁的男子气息,子却不自觉地有些发,不觉地放纵了几息才想到要将他推开,嗔道:“我现在还不是你什么人,你一上来就搂搂抱抱的算什么?” “那就快点答应嫁给我。”石墨声音微哑地道,手臂更加用力地不肯放手。 阮绵绵心慌慌地,嘴上却更恼:“你再这样就别想我答应你。”孤男寡女地共处一车,她真怕又会发生些什么令人面红耳赤,偏偏自己又无力控制的事来。 “好,我放开。”石墨这才松开了手臂,另一只手却还握着她的柔胰,并举到面前细细地看,“伤可好些了?”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才没那么嫩。”感觉到他的拇指轻柔地抚过她的掌心,阮绵绵心中越发不自在,可又抽不回手,只好别开了头不去看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知道他有一双十分特别的、很容易将人吸入的眼睛,因此从一上车开始,她就不敢正视他。 “新才刚长出来,再好好休息几天,别就急着干活。”检查完了,石墨还是没发手,反而将她的整只手都包在了双手的掌心之中,微笑着看着她的侧脸。 今万里无云,即便垂着细密的竹帘子,车中的光线还是十分明亮,两人的距离又近,她那微微颤动的睫毛便一览无遗,看的人很想去轻轻地碰触一下。 “男女授受不亲,请石相公自重”即便没有和他对视,那深眸中的灼光线还是形同实质般灼,阮绵绵只能板起脸,假装被缓缓摩挲着的手不是自己的。 说起来,她这两辈子加起来,同男人之间的暧昧次数都是屈指可数,即便是前世同乐宇交往,除了拉手外,最亲密的也不过是最后那一刻的被拥抱和几乎被亲吻而已。谁知道上次却因为一而再的意外,不但抱也抱了,还亲也亲了…… 按理说,当时她就应该声色俱厉地叱责这只大尾巴狼,甚至应该潇洒地甩给他一两记大耳刮子,可实际上呢?她不但连句严词都没有,反而还昏头昏脑地,居然眼睁睁地看着他来亲自己,而今又明知他单独在车中,还是想也不想地就上来了,真是个自投罗网的大傻瓜 “好,我放开就是。”看出阮绵绵是有些真恼了,石墨虽不舍但还是依言松开了手,为免气氛尴尬,他顿了顿,便低声问道,“你有麻烦,怎么不同我说一声?” 这话指的自然是华安一事了。想起自己曾经寄托在华安上的希望,阮绵绵心中不由有股悲凉:“是欧阳夫人告诉你的?” 石墨点头:“前龙舟比赛,我本想请她帮我做说客的,没想到你们走后,她却给我带过来这个消息。我听了又是愤怒又是开心,几乎立时就想到你家中来,只恐反而让你更添烦恼,只好暂时忍了。” 这么说来,其实当时他也在酒楼之中了?阮绵绵抿着唇,不知心里什么滋味。 石墨继续道:“上一回我虽说的自信,可心中却仍生怕你对他还有,俗话说梦如人生,一夕之间或许便是一生,我实难确定在你的梦中,他对你是何等的重要……因此等不到三就想请欧阳夫人前来说。听说了那件事后,我当便让人去暗查,今早上终于探听到了一些消息,这才来晚了。”
“什么消息?”阮绵绵蓦地抬起头来,“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是有关那幅画的。那幅画的真迹原本确实是在陈员外郎的手中,只是三年前,陈员外郎已经因病辞世。去世前,他本将画传给了同样画成痴的第三子,他的其他几个儿子都知道这画的价值,自然是谁也不服,老父尸骨未寒,就联合起来要bī)迫第三子将画出卖,然后平分所得。第三子坚决不肯,结果,兄弟几个就动起手来,竟然硬生生地将画卷一分为二。” 阮绵绵讶然地睁大了眼:“撕了?” 石墨颌首,语含叹息:“不但撕了,雪上加霜的是,当时因夺得后半幅画卷的陈家长子用力过猛,不甚打翻了烛台,那半幅画也随之被烛火焚去了一半,纵然两幅半卷再合拢,此等名作珍奇亦已再难修复。” 阮绵绵怔然:“所以,怀璧其罪……他才来打我爹那幅临摹之作的主意……” “是,据说当年陈员外郎曾亲口陈赞你爹的临摹之作最为相像,就连他也无法识别真假,所以,当真迹被焚之后,你爹手中的那幅画自然也就极其珍贵了。这些年来,不关是华府致远斋,还有很多人都在寻找你爹,这其中不乏有份极其尊贵者,可你爹却好像一下子人间蒸发了。” “谁想我们去卖画,就主动撞到了人家的枪口上了。”想起自己曾在左家桥亲眼看到过华安,阮绵绵不冷冷一笑。 想必在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在派人监视了吧?她还以为是在湖滨巧遇受邀到致远斋做客之后,才被华安知道自己就是文山子的女儿呢?若是如此,那就连弥勒寺中的一幕也是他在刻意制造了? 见阮绵绵放在腿上的手缓缓地捏紧,本来润的唇线更是抿的紧紧的,石墨只一犹豫,就将手覆上了她紧握的拳头:“你若信得过我,这件事便由我来处理。你放心,我必定会保得你父女周全。” “怎么保?你石家虽有家财,却也不过是个富商而已,他的伯父却是个三品大员,何况你自己在石家的地位也尴尬,你的家族怎可能为了一个外人去得罪三品大员?”阮绵绵讥讽地道,一想到石墨很可能也是因为想要得到这幅画才向她求婚,她就无法控制地烦躁起来。 “即便再难,总有法子可想的。”听出她的语气,石墨却丝毫不恼,反而专注地直视着她,“从我向你求婚的那一刻始,你便不是石家的外人,我石墨虽说只是个小商贾,但为七尺男儿,自当要竭尽全力地保护自己的未来妻子。至于那幅画……” 石墨淡然一笑:“不管你嫁与不嫁我,都永远是你们阮家的,我若打它半点主意,便不姓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