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训话

    “我是你们黄万国的老朋友哩，你们也都清楚我跟管总的关系，那你们也应该晓得我喜欢用你们营业厅的小董啊。”

    “小董？哪个小董？”

    “董天啊，一号柜台的，小董他动作麻利，干活清爽，不像你们现在安排在大户室里的这几个小姑娘……小姑娘人是漂亮，可做起事来一板一眼的，跟她们讲话也讲不到一块去，你们这是证券公司呀，又不是选美比赛，要这些漂亮小姑娘干什么，所以我想啊你去找下面的人商量商量，把小董调上来，就跟他说常友柏叫他上来，他现在工资多少我加倍给他。”

    肖经理一一应承，马上去协调商量，大户室里的交易费可不是小散户能比的，阿隆哥与常友柏坐在另一边看电视里的午间新闻。

    电视里尽是上海各证券营业部人满为患的盛景，几千辆自行车密密麻麻的随意停放将营业部内外围个水泄不通。因推挤抢柜台发生的争吵与斗殴时有发生，每个股票交易时段公安局都如临大敌。

    电视台又一次采访了上交所总经理，一派书生气度的总经理表示：

    “管理部门正着手开设一个大型股票临时交易点，暂选定在文化广场。文化广场原是法租界的跑狗场，而今荒弃，稍加修缮后预计能容纳三到四万人。届时一定能缓解目前各营业部人满为患的状况。”

    这天收盘上证指数已升至1441点，常友柏的名气也在愚园路弄堂传开，他坐着出租车回来，才进弄堂几十号人就将他围上。

    此时的常友柏穿着南京路上最时髦的男装，戴着老城隍庙最扎眼的金项链，手上拿一个一万多块的大哥大。

    他走路是横着走的，讲话声音不会低于40分贝，见了谁都好像见到亲儿子一样趾高气昂，就连他那不常说话的爹也对他高看三分，就更别提此刻在这拥挤狭小，每天倒马桶过日子的弄堂小市民了。

    谁说中国人没有信仰？他们现在有了，他们信仰常友柏，视他为神。

    邻居王阿伯率先站出来说：“友柏啊我是看你长大的，你现在发财了不好忘记老邻居的哦。”

    弄堂口的黄叔达过来说：“友柏阿叔还记得我伐？小黄呀，小时候你还抱过我亲过我哩，我现在读大学了我妈叫我好好跟你学学。”

    十号的一对三十岁夫妻挤到前面来说：“友柏，我们现在下岗了工作也难找，整天没事情做，你就来教教我们怎么炒股票，我们跟着你做。”

    “对啊对啊，我们跟着你做。”

    弄堂里的群众发出统一呼声，其中理发店的老板娘刘金梅推开众人，站在常友柏面前说：

    “友柏，这里一万块钱，是我开这小理发店十几年的一家一档，你先拿着。你拿着呀！现在都交给你了，买哪支股票你看着办。”

    那对下岗夫妻也挤上来说：“对对友柏，咱们这里有五千块，是从牙齿缝里省出来的，现在也都交给你了。咱们现在饭也不吃，就炒股票。”

    常友柏虽然小人得志，但他绝不是数典忘祖的人，老邻居崇拜他，簇拥他，他也得意洋洋，清口喉咙里的痰开始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