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〇章 斩杀令

    地形多凸凹，势更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非阳世之名山，实阴司之险地。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耳畔不闻兽鸟噪，眼前惟见鬼妖行。阴风飒飒，黑雾漫漫。

    阴风飒飒，是神兵口内哨来烟；黑雾漫漫，是鬼祟暗中喷出气。一望高低无景色，相看左右尽猖亡。那里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

    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岸前皆魍魉，岭下尽。洞中收野鬼，涧底隐邪魂。

    九幽尊头脑中又是浮现自己修炼九幽诀的纯阴之地，与持剑少年一战，无论如何，都不能输。因为他今生今世，为了修炼九幽诀，将这“受之父母的身体发肤”全部牺牲在了纯阴之地。

    只可惜他身为男儿身，若是女子，或许九幽诀并不能让他变成这般模样。毕竟女儿身都是纯阴之体，修炼九幽诀这般纯阴之法，恰好可以融合。奈何命不由己，己不由身。

    不过，他从来没有后悔。地龙一脉的杀手帝国，在三界之中的威望足以超出任何成就。虽然比起那些名门正派有些亦正亦邪，或者说根本没有正邪之分，他们生而杀人。

    想来想去，九幽尊暗暗决定：迫不得已之时，自己出手杀了持剑少年。

    “狂龙、阴煞，本尊召唤你二人前来，不用多说，你们也该明白。这次的‘猎物’非比寻常，你们务必提他首级前来复命，否则，地龙的门规……”九幽尊慢条斯理地对面前这二位一级杀手说道。

    不待他说完，狂龙、阴煞二人对视一眼，躬身道：“属下谨记：使命必达，若出意外，以死谢罪！”

    九幽尊默然点了点头，那张焦黑的脸上始终萦绕着难以抹去的黯淡，不知为何，他心中始终无法排遣。甚至眼帘始终跳跃着持剑少年的身影：青衫磊落，剑影如虹；身舞彩凤，傲笑乾坤。

    “持剑少年，旷世神剑。吸纳空间能量，化作道道剑澜。本尊行走三界多年，已经太久没有见过这么强劲的对手了。你们万不可轻敌，尤其是地形极为复杂的蝶谷。进去以后，遇神杀神，遇魔斩魔。”九幽尊对狂龙、阴煞做最后的叮嘱。

    狂龙、阴煞面面相觑，从来没有见过掌教如此面色凝重，难道这位“持剑少年”真的强大到令掌教都畏惧？不敢迟疑，双双拱手，应声道：“谨遵掌教之命！”

    在地龙一脉，所有杀手都称呼九幽尊为“掌教”或“主人”。因为有一部分杀手是九幽尊收在麾下，有一部分是三界之中的弃儿或孤儿，他领养的。

    看着狂龙、阴煞的身影淹没在了通往蝶谷的幽暗峡谷之间，九幽尊微微发出一声叹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站立在九幽尊身后的黑衣人低沉问道：“主人，为何发出如此感慨？”

    “狂龙、阴煞此番前去，必然丧命。”九幽尊斩钉截铁地说。

    “主人，这……狂龙、阴煞是我地龙一脉一级杀手，难不成连一个区区少年都杀不了？”黑衣人实在想不通，又沉思问道。

    九幽尊呵呵冷然一笑，“此少年骨骼惊奇，天生禀赋。而且手中更是有如此旷世神剑，狂龙、阴煞又岂能全身而退！本尊只是想看一看，这少年到底有多大本事！”

    “可是主人，明知狂龙、阴煞有去无回，我们还让他们去，白白搭上他二人性命不打紧，有损地龙声誉就得不偿失了！”瘦削黑衣人有所顾虑地道。

    “多嘴！本尊不傻！”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瘦削黑衣人惊吓不小，连忙告饶。

    九幽尊略微沉吟，一抬手，“罢了，你所说也不无道理。不过，地龙一脉称霸三界太多年，基本没有遇上这么棘手的‘猎物’，也该是时候让门人有所觉悟。一山还比一山高，强中更有强中手。至于狂龙、阴煞，只怪他们学艺不精。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

    瘦削黑衣人一愣，要说十步杀这样的五级杀手学艺不精，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可要说狂龙、阴煞这样的一级杀手，还学艺不精，未免有点儿言过其实。但他绝对不能驳斥主人九幽尊的话，因为九幽尊说得话，便是圣旨，不可违抗质疑。

    转念一想，三界之中，当属九鼎之力的帝鼎级别修为的寒月宫宫主寒月是唯一的至高无上。至少目前来说，没有人超越寒月，甚至突破八鼎之力苍鼎级别修为都没有人做到。那么九幽尊所说也是事实。

    武学修为无止境，向来如此。又有谁能常胜无敌，也没有人敢自诩无敌。高手只有处于不自满中而不断加强修炼，提升修为，才能保持强者地位。

    一旦强者地位受到威胁，或者说被人击败，那将不再是强者。只能说是次强者！

    这也是为何有人感慨：高手寂寞。如同“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圣贤之境，并非泛泛之辈能够达到，那么进入之后，便无同道。

    孤影形单唯道随，古往今来寥寥者。

    若缘适逢得同伴，笑傲金樽共觞饮。

    因此，至高之境，无论是高手，还是圣贤，都是寥寥几人。凡人大众、凡夫俗子始终是众多。若想成为高手，独辟蹊径；若想成为凡人，随波逐流。

    九幽尊忍受着身体备受阴寒之气的侵蚀，以纯阳之体修炼纯阴之法，从而成就霸业。不过贪嗔痴念，以此极端之法，于大众百害而无一益，却又是遭世人所唾弃。不管功过与否，切不可蒙昧良心。否则，即便是功高与天齐，也是祸害天下恶魔。

    幸而，九幽尊也非完全恶魔，他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并没有做过什么生灵涂炭的罪孽。然而，生灵生而有生存下去的权利，如此这般以杀人为营生的买卖，却又有违天道。

    践踏天道之人，算不得正派侠义之辈，地龙一脉在三界之中，仁义尽失，只有一种暴戾震慑着其他宗门。最多也不过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地与其他宗门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