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真是孩子

    “爸——”豆子扑了过去，想要抱着他，想要救下他。可是，再好的摄像机也不能把豆子带到当初那一刻，再真实的图像也仅仅只是图像，她的手从虚空穿过。

    画面上，可以看到所有月妖都在一瞬间动容，有人愤怒，有人着急，有人忧虑……但她们什么也改变不了，时空穿梭器冲入了黑洞。

    下一瞬，画面就成一片漆黑。

    再一下瞬，画面中就有了山川大地绿树青草。只是，大地在崩塌，绿树在倾覆。

    时空穿梭器盒子忽然打开，一个身穿红色新娘裙的婴儿弹了出来。

    一个中年男子突兀出现。他身穿金黄色刺绣长袍，头戴金冠，白面玉颜，目如苍穹，深邃神秘，眉宇之间自有一种令人欲要五体投拜的威严。

    纵然他只是在画面中，南宫郁也感到心悸战栗，双腿发软，赶紧将目光从男子身上挪到别处。

    男孩平安的光影身躯立即消失，整个平安号船体剧烈颤抖。

    豆子还没有从生父死亡的悲伤中清醒过来，她一直在哭，对这些画面根本没看。她也是唯一没有感受到画面中男子威压的人。

    “平安，停止复制。”南宫郁赶紧下令。“不要看他。”原来从豆子播放这份影像记录开始，平安就在复制这段影像。

    平安执行了南宫郁的命令。船体这才停止了抖动。

    “主……主……人，他是……是……”男孩平安再次出现，面色惊恐，结结巴巴，欲言又止。

    南宫郁用目光制止了平安，示意他不要说下去。那个人的名讳，最好还是不要提起。

    摄像仪还在播放。

    画面中，海露曦周围的大地一直在颤抖，在崩塌，但孩子周围方圆两米安然无恙。这个孩子伸了伸胳膊蹬了蹬腿，就开始长大。

    随着孩子的长大，小裙子再也包裹不住她长大的身躯，缝合处破裂开来，变成布片片。

    眼看画面就要变成限制级，南宫郁暂停了播放。

    他用一个公主抱的姿势抱起豆子，让她的头蜷缩他的怀里，柔声说道：“你的父亲很爱你。只有他为你考虑。他说，你要快乐的活着。豆子，别哭了。别让你父亲失望。他拼着惨死也要告诉你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公义，南宫郁都不希望豆子与人类为敌。这不仅仅是他个人处境尴尬的问题，而是月妖们给豆子的任务太艰巨，如果豆子真的背负起来她这一生都不会有开心之颜。

    南宫郁越是安慰，豆子越是伤心。她才刚过知道亲生父亲的消息，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就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被生生绞碎成沫。这事实豆子无法接受。

    南宫郁好后悔，刚才应该蒙住豆子的眼睛。可是他也没料到那个人类男子竟然会有如此惊人的举动。

    无论是谁，即便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有勇气如此勇烈赴死的也不多。

    何况，身为人类，在豆子母亲主动杀死他的情况下，他有很大可能性活下来。纵然伴生主体死亡，体内伴生种渐渐萎靡枯死，总有个过程，总是能挣扎着再活些年岁。

    实际上，从历史记载来看，当时金帝灭绝月妖族打出的旗号就是解救被月妖们囚困的异族男子，让宇宙一切男子免受月妖之祸。

    因为当时金帝这个旗号占了大义，受到宇宙多数种族支持，其他神帝纷纷保持了沉默。月妖族没有得到任何种族的支援，这才有了被杀绝的事情发生。

    也有传言说，金帝灭杀月妖族，是因为独子迷恋月妖女王，在嫁给月妖女王后不到三个月，就离奇死在了月妖女王的后宫之中。金帝是为子报仇。

    无论金帝是出于大义还是出于私心，事实是：那一次大战，金帝和他的军团一共解救了三百多万名异族男子，其中有人类男子一百余万。这些男子短则存活了三四年，长则存活数百年。

    月妖女王说豆子的父亲会被杀戮，分明是谎言。

    很多被解救的男子都出了自传，书写了自己在月妖星种种凄惨的境遇，比如沦为xing奴、苦力，被逼着与其他男子断袖龙阳等等。

    至于这些是否真实，南宫郁以前是千信万信。不然，南宫郁当初也不会那么痛苦，他还以为他也会经历那样的生活呢。

    现在，南宫郁不敢轻易下结论了。毕竟现在处于霸权位置的是金帝，而不是月妖族。毕竟月妖星有榕这样存活了百万年的男性树妖，毕竟这样的榕愿意为月妖族牺牲。

    当年在查询月妖族的时候，南宫郁也曾无意中看到过榕的记载。那是一只享誉盛名的树妖。

    榕在人、妖、魔三域都颇有威望，据说他本体从未离开月妖星，却用树魂走遍了全宇宙，编纂了《宇宙地理》这本巨著；这本书至今仍然是最全面最真实的宇宙地理著作。最早的宇宙星图正是出自这本书。

    榕从未收徒，却指点过无数生命，诸位神帝中至少有三位曾经在公共场合承认自己受到过榕的恩惠。

    金帝如今虽然霸占着宇宙诺大的疆域，却经常被其他诸帝孤立，据说一个重大的原因就是金帝在灭杀月妖族时误杀了榕。

    金帝曾辩解，他在攻入海露娜小世界时，曾多次喊话要求榕暂时避开，但没有得到回应。他并没有击杀榕，他也不知道榕的本体为何会死，妖魂为何消失。

    但南宫郁不敢把这些告诉豆子。

    想想那群美丽月妖惊愕的表情，南宫郁就为自己的同类感到自豪，他被豆子父亲的壮举深深感动了。

    忽然之间，南宫郁有了一个坚定的想法。他决定继承豆子生父的遗志：让豆子做一个快乐的人类。

    豆子哭了许久。

    犹如孩子，她哭得太久，便累了，然后抽噎着睡着了。

    南宫郁把豆子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在他准备抽身离开的时候，豆子一把抓住了的胳膊，哭着喊：“爸爸，不要离开我。”她明明已经熟睡，泪水却从眼角汩汩滚落。

    “乖，我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南宫郁柔声安慰。

    豆子紧紧抱着他的胳膊。他顺势倒下来，躺在豆子身边。

    这是他以往从来不会做的事。这半年多以来，要么是豆子半夜抱着枕头跑去练功房，他在一边练功，她在另一边睡觉；要么是豆子在床上睡觉，他在她卧室角落打坐修炼。即便豆子耍赖要抱着他睡，他也会趁她熟睡后用枕头骗过她，换走自己的手臂。

    南宫郁已知道，她其实真的只有20岁。平安会显示她一百多岁的数据，是因为生长术，使生命体加速生长。这是月妖族的种族特长，豆子也会，并且在南宫郁面前演示过。

    根据南宫郁从网上搜罗到的知识，月妖天生寿命悠长，生长缓慢。20岁的月妖其实只相当于人类一两岁的孩童。至于豆子那些远超同龄人的思想，是因为她的识海被强行开辟，思维被强行打开；因为她接受了十余年地球人类教育；因为她以地球成年人的身份生活十年了。她接触的是成年人的世界，也习惯了成年人的思维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