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行侠仗义

    一看提篮中山果，还足敷三数日之用，不由想起自打那日拾这提篮，第二日便断了粮，这十多日山行，全仗它充饥，怎么老不见少，还是这么多？

    难道是命不该绝，神灵保佑？这晚因见路旁有适宜的地方，老早便歇了下来。

    闲中无事，将那些山果一一数过，再行饱吃了一顿，看看明日还有那么多没有。第二日早起一看，篮中山果竟少去十分之二。走到下午，又吃了一顿，简直去了一少半。并不似往日，天天吃，天天都是那么多。好生后悔，不该数它，破了玄机，行粮再有二日，便要断绝。一路上虽然见有不少野生果树，彼时因携带不便，篮中之果又多，赶路心急，不曾留意摘取。末后这两日，并无果树，须要早些赶出山去才好。想到这里，越不敢怠慢，努力前行。

    到第二日午时，已望见远处山脚附近人家水田，有了村落，心中大喜。决计趁今日傍晚时分，赶出山去。沿途又经了许多艰险难行之路，直到日色偏西，才走到尽头一看，是一座大峭壁，离下面还有百十丈高下。绕行了许多路，有的还隔着深潭大壑，壁立耸拔，四无攀援。眼看下面就是村落，只是无法下去，干着了一会子急。末后看到一处离地较低，长着许多藤蔓，上面丛刺横生。濯净情急无奈，拣那粗的拉起，用剑将刺削去，以便把握，用力试试，倒还坚韧。将十来丈的大藤接好了两三大盘，先寻大石挂住，放下崖去，将剑插在背后包裹上面系牢，然后两手摸藤，倒换手往下滑落。

    崖底附近人家，先见这亘古无人的高崖上面有人来往，非常诧异。村人闻声惊动，群出围观。濯净一时心急，竟有一盘刺未削尽，下到半崖，手上已被藤刺扎伤了好多处，觉得非常麻痛，其势欲罢不能，只得奋勇咬牙下落。眼看离地还有两丈多高，两手一阵肿痛酸麻，再也支持不住，手一松，坠落下去。幸得练过轻身功夫，连日山路，长了不少勇气阅历，又在生死关头，疼痛迷惘中，将气一提，一个靖蜒点水，两脚着地。那些村人见濯净从两丈多高失手坠落，都代他心惊，以为即使不死，必带重伤。见落地无恙，不由地喝了一个大彩，纷纷上前相问。这时濯净两手已肿起一两寸高，疼胀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众人中有一个姓农的老年人，在本村算是富，早年也曾出山入世，因为性子倔强，不予坏人同流，隐居在此，已有几十年，人极好善。见濯净穿着虽不华贵，形容举止都是衣冠中人，便上前，对濯净道：此间天生屏障，从没有生人来往，尊兄怎得到此？说时，见濯净牙关紧咬，面色难看，一眼又看到濯净的手上，说道：这位尊兄中了毒刺，难怪不能言语。快着两人来扶他到我家去想法医治吧。说罢，便有两个壮汉，一人一边，将濯净架住。濯净几次想要说话，都觉口难开，全身冷，手痛又到了极处，连谢都不能谢，只苦笑着，点了点头，任那两人扶起就走。到了农家老者家中，已是面如金纸，失了知觉。

    幸得主人好善，村中又有解毒藤刺伤的药，先与他将毒刺一一用针挑出，敷上解药，日夕灌饮米汤。不消二日，毒是解了，只是一连十多日在山中饱受的惊险劳乏，风寒湿热，一齐作，重又病倒。医了两日，问起地名，叫做力士山，有数百里的绝缘岭。如要到同州，须由此路到附近一个大桥，再雇车上路。

    濯净心忧祸患，惦记着父母妻子，便将自己迷路事向主人说了。只隐瞒了家中现有隐患一节，说自己有大事在身，出门已有多日，急于寻人，决计带病上路，请主人设法，觅一代步。农老者因他病势沉重，时时越，疾时便不知人事，勉强又留住两日。濯净病中也勉强用功，连出过两回透汗，觉着好些，再三谢别要走。农老者劝他不住，只得好人做到底，派了两个老成可靠人家，抬着他走。农老者是个富家，救命之恩无法答谢，只得口头上谢了又谢，问明了老者住址，同他两个儿子名字，记在心里，准备将来得便报恩。

    农老者又带了儿子亲送了一程，才行作别回去。那两个人家极为诚实，久惯山居，行走。濯净有时昏迷，全仗他二人照料。不时把些银钱与他，越加感激卖力，虽是病中行路，却比山行还觉舒适。一路无话。

    这日走离大桥还有二十里路，濯净一行三人到了店中打尖，觉着病已好了大半，心中喜。刚刚摆好酒饭未及食用，忽听人声鼎沸，闹成一片。濯净走到店门前一看，隔壁也是一家饮食铺子，门前有一株大树，树上绑着一个汉子，相貌奇丑。两个店伙嘴里乱骂，拿着木棍，雨点般没头没脸地朝那大汉打去。那大汉低着头任人打，没作理会，也不讨一声饶。濯净看着奇怪，忙喊跟来之人前去打听。

    店小二从旁插口道：客官不要多事。这是本镇上有名赖力头，前年才到此，也不知哪里来的。一无所能，有气力又不去卖，只住在山里打野兽吃。打不着没有吃的，就满处抢人东西。如今官府太恶，事情小，不值得和他经官。他每次来搅闹一次，人家就将他痛打一顿。他生就牛皮，也不怕打。每次抢东西吃了，自知理短，也不还手，只吃他的，吃完了任人绑在树上毒打。打够了，甩手一走，谁也追他不上。他曾到小店中抢过几次，我们老掌柜不叫打他；别人打他，还劝说。后来他也就不来抢了。隔壁这家，原本也小气一些，一见必打。他也专门抢他，抢时总是跳进店堂，或抢一个腊猪腿，再不就整块熟rou，边吃边走。你打他，虽不还手，如果想夺回他抢去的东西，二三十人也近不了前。隔壁这家恨他入骨，可是除了臭打一顿，有什么法子？打够了的时候，他自会走的。客官外地人，不犯招惹这种人，由他去吧。

    说到这里，忽见隔壁出来一个大胖子，手中拿着一个烧得通红的大火钳，连跑带骂道：你这不知死的赖力头！平常十天半月专门搅我，今天也会中了老子的圈套，教你尝尝厉害。那大汉见火钳到来，也自着急，想要挣脱绑绳，不料这次竟然不灵，把一株树摇晃得树叶纷飞，呼呼作声，眼看那火钳要烙到那大汉臂上。濯净早就想上前解劝，一看不好，一着急，大喊一声：且慢！已将那胖子的手托住。

    那胖子忽见凭空出现一个少年，吓了一跳，凶横之气，不由减去大半，口中仍自喝问道：客人休要管我！这赖力头不知搅了我多少生意，他又不怕打。今番好容易用了麻绳，用水浸透，将他捆住，才未跑脱，好歹须给他一些苦吃才罢。

    濯净道：青天白日，断没有见死不救，任人行凶之理。你放了他，他吃你多少钱，由我奉还如何？那胖子闻言，上下打量濯净两眼，狞笑一声道：我们都不是三岁两岁，说话要算数，莫待他跑了，你却不认帐。说罢，便吩咐两个店伙解绑。那绑绳本来结实，又经水泡过，了胀，被矮汉用力一挣，扣子全都结紧，休想解开。那大汉仍挣他的，口中骂不绝口，直喊：好人休要多事，我不怕他。那胖子见他骂人，抢了鞭子，又上去打。

    濯净方要解劝，说时迟，那时快，耳听咔嚓咔嚓连声大响，尘土飞扬，观众纷纷逃窜，一株大树，被那大汉连根拔断，连人带树朝胖子扑去。一个用得力猛，手又倒绑树身，树根断处，还有尺许，带着许多根株，哪能行走。还未抢走两步，早已连树带人，扑倒在地。那胖子早知不好，三脚两步跑进店去，抢了一把厨刀，奔出来。濯净一见，想起身佩宝剑，未容胖子近前，拔剑出匣，日影下青光闪处，绑绳迎刃而解。大汉将身一摇，背上断树连枝带叶，倒在一边。同时胖子也提刀赶到，口中大喊：我这条命与你们拼了！

    说时，提刀便砍。濯净见势不佳，迎上去将剑轻轻一撩，厨刀连柄削断。胖子见濯净的剑晶光耀眼，寒气逼人，高喊：强盗杀人了，地方快来！说着，掉头就跑。那大汉也要追去，却被濯净上前拦住。大汉急得直跳道：好人放手，我力气大，不要误伤了你。因他上月骂我死去的娘，我想起原是怪我不该强拿他东西，这两回都只寻别人要，并没寻他。今天我到村里讨些盐回来煮菜吃，已走过他的门口，是他让人追上我，说他店里新煮肥腊rou，问我要不要？我说你只要不骂我娘就要，他满口答应。给rou我吃了，才说要打我，看看到底我有多大本领。一来事前没有讲吃了不打，二来这些日身上痒的，只得凭他。他却使巧法，用他水泡过的绳子捆我，使我打够了，挣不脱，才用火来烧，我岂能饶他？说着，便想绕道追过去。他虽然天生神力，怎耐濯净身法灵活，他又不愿将濯净撞跌，只是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