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二娘来历

    吴天道：我当初隐居同州，先还以为法桐是个有戒行的高僧。直到两年以后，才看出他等无法无天，便想避开他们。一则多年洗手，积蓄无多，安土重造，着实不易。庆幸暂时两无侵犯，也就迁延下去。

    有一天，我同女儿打猎回来，遇见一伙强人，在近黄昏时往庙内走进，正有此人在内。彼此对面走过，只有他很注视我父女。第二日法桐便着人来探我口气，邀我入伙。来人一见面，就是开门见山的话，将过往道破，使我无法抵赖。经我再三谢绝，说我年老气衰，武艺生疏，此时只求自食其力，绝无他志。我指天誓日，决不坏他庙中之事，走漏丝毫风声，才将来人打走去。后来我越想越觉奇怪。我青年时，虽然名满江湖，但是只凭武艺取胜，并非剑侠一流。法桐本人不是说门下党羽多精通剑木之人，要我何用？若说怕我知道隐密，不但似我这种饱受忧患、有了阅历之人，决不敢冒险去招惹他人即使为防备万一，杀人灭口，也不费吹灰之力。只猜不透他们用意。我彼时虽未入伙，却同他们其中一个和尚谈得很投机，时常往来，慢慢打听出他们用意，才知是那人泄的机密。那人名叫雷思顿，是法桐的养子。我和他师父曾有几面之识。我初见他时，才只十四五岁，所以没认出来。他却深知我的底细，并非要我入伙相助，乃是他在庙门看见琼儿，起了不良之心，去与法桐说了，打算做了同伙，再行由法桐主持说媒。被我拒绝，虽不甘服，当时因他还有事出门，法桐又因善名在外，不肯在同州附近生事，料我不敢妨他的事，雷思顿已走，也就放过一边。

    我知道了实情，一面暗中积蓄银两，打点弃家；向菜园借了些钱，在附近买了十来亩地，竭力经营，故作长久之计，以免他们疑心。不久便随你逃到此地。起初只知雷思顿出门作案，不想冤家路窄，下手之处，却在你家。这人生就一双怪眼，认人最真。只要是他，早晚必有祸变。他当初师父就很了得，如再从法桐学了剑术，连我父女也非敌手。为今之计，只有装作不理会，一面暗中禀明令尊，请他问问二伯，他是怎么生得与府上亲近，便可知他来历用意。我再暗中前往，认他一认。如果是他，说不得还要去请像令师这一流的人物来，才能付呢。

    濯净恐父母听了着急，还不敢实话实说，只说见那人面生可疑，想知道他的来历，和二伯有何瓜葛。濯清闻言，叹了口气道：这事实在难说。当年你二伯母去世，二伯心中无聊，到长沙去看朋友，回来便带回了一个女子。我们书香门第，娶亲竟会不知女家来历，岂非笑话？所以当时说是讨的二房。过了半年多，才行扶正。由此你二伯家中，便常有生人来往。家人只知是你二伯的内亲。我因你二伯对我存有芥蒂，自不便问。你大伯他们问过几次，你二伯只含糊答应，推说你二伯母出身小户小家，因她德行好，有了身孕，才扶的正。那些新亲不善应酬，恐错了礼节，不便与众弟兄引见。

    诸位伯叔因你二伯也是五十开外的人了，宠爱少妻，人之常情。每次问他，窘迫异常，必有难言之隐。弟兄不便使他为难，伤了情感。至多你二伯母出身卑下，妻以夫贵，入门为正，也就不闻不问。你这次出门，你二伯母将她家中用了多年的女仆遣去，那女仆本是我们一个远房本家，十分孤苦，无所依归，我便将她留了下来。被你二伯母知道，特地赶上门来不依，说那女仆如何不好，不准收留，当时差点吵闹起来。你母亲顾全体面，只得给那女仆一些银子，着她买几亩田度日，打去了。

    据那女仆说，你这二伯母初进门时，曾带来两个丫头，随身只有一口箱子，分量很重。有一天，无意中现那箱子中竟有许多小弓小箭和一些兵器。不久她连前房用的旧人，一起遣去，内宅只留下那两个丫头。二伯问她，她只说想节俭度日，用不着许多人伺候。她娘家虽有人来，倒不和她时常见面。除此便是性情乖张，看不起人，与妯娌们不投缘罢了。

    濯净闻言，便去告知吴天。吴天沉思了一会，嘱咐吴琼：濯净虽然早晚用功，颇有进境，但是日子太浅，和人动手，简直还谈不到。仙师赐的那口宝剑，不但吹毛断钢，要会使用，连普通飞剑全能抵御，务须随时留心，早晚将护才好。到了第二日晚间，吴天特意扮作夜行人，戴了面具，亲身往老二家中探看。去时正交午夜，只上房还有灯光。吴天暗想：产妇现已满月；无须彻夜服侍。这般深夜，如何还未熄灯？大敌当前，不敢疏忽，使出当年轻身绝技，一连几纵，到了上房屋顶。耳听室内有人笑语。用一个落叶翻飞，轻轻落下去。从窗缝中往室内一看，只有老二的妻子二娘一人坐在床上，打扮得十分妖艳。床前摆有一个半桌，摆着两副杯筷，酒肴还有热气。吴天心中一动，暗喊不好，正要撤步回身，猛听脑后一阵金刃劈风的声音。吴天久经大敌，知道行踪被人察觉，不敢迎敌，将头一低，脚底下一垫劲，出去三四十米。接着更不怠慢，脚一点，跳出墙外。耳听飕飕两声，知是敌人放的暗器，不敢再为逗留，急忙施展6地飞腾功夫，往前逃去。

    庆幸后面的人只是一味穷追，并不声张。吴天恐怕引他入宅，知道自己来历，贻祸濯净，只往僻静之处逃去。起初因为敌人脚程太快，连回头缓气的工夫都没有。到了穿过一条岔道，跑到城根处，觉得后面没有声息。回头一看，城根附近一片草坪上，有两条黑影，正打得不可开交。定睛一看，不由叫声惭愧，那两人当中，竟有一个和自己同一打扮，一样也戴着面具，穿着夜行衣服。那一个虽纵跃如飞，看不清面目身材，竟和前年所见的那个雷思顿相似，使的刀法，也正是他师父独门路数。本想上前去助那穿夜行衣服的人一臂之力，后来一想不妥，自己原恐连累女婿，才不敢往家中逃去。难得凑巧，有这样好的替身，他胜了不必说，省去自己一分心思；败了，敌人认出那人面目，也决不知自己想和他为难。权衡轻重，英雄肝胆，到底敌不了儿女心肠。正待择路行走，忽见刚才来路上，飞也似地跑来一条黑影，加入雷思顿一边，双战黑衣人。这一来，吴天不好意思再走，好生为难。终觉不便露面，想由城墙上绕下去，暗中相助。

    刚刚行近草坪，还没上前，便听那黑衣人喝道：无耻之徒！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李资是怕人的吗？一言未了，雷思顿早跳出了圈子去，高喊双方住手，是自己人。那夜行人又喝问道：我已道了名姓，我却不认得你二人是谁。休想和刚才一般，用暗器伤人，不是好汉。雷思顿道：在下雷思顿，这个是欧蜗。若非李兄道出大名，险些伤了江湖义气。我和欧妹因近年流浪江湖，委实乏了。恰好欧妹在长沙遇见一个老不死心的，着实有很大的家财，便随了回来。本想当时下手，又偏巧欧妹怀了身孕。那户头是个富绅，几房只有一个儿子，还不是他本人亲生。

    前月欧妹分娩，生了个男孩，缓个二三年下手。不料近日又起变化，遇见一个与我们作对的熟人，只不知被他看出没有，主意还未拿定，须要看些时再说。好在他们虽是父女两人，却非我等敌手。如果动得快，一样可以做一桩好买卖。到底田地房产还是别人的，扛它不动。我们呢想不动声色，整个独吞。今晚看李兄行径，想是少些零花钱，欧妹颇有资财，李兄用多少，只说一句话便了。

    李资人极沉着，等雷思顿一口气将话说完，才答道：原来是你们，小弟闻名已久，果然名不虚传。刚才不知，多有得罪。恭喜二位做得这样好买卖。我纵横江湖，从来独来独往，未曾遇见对手，近来也颇吃两个小辈的亏苦，心中气不过。现在有人引荐，投在夭荛祖师门下，学习剑术，寻找他们报仇。路上病了两月。行到此地，盘缠用尽。此去倒并不须多钱，只够路上用费足矣。

    雷思顿与欧蜗同声说道：此乃小事一端。本当邀李兄到家一叙，因耳目不便，我等出来时已不少，恐人觉察，请李兄原谅。待我等回去，将费用送来如何？李资道：我们义气之交，又非外人，无须拘礼，二位只管回去。川资就请雷兄交来，小弟愧领就是。说罢，雷思顿二人便向李资道歉走去。一会，雷思顿单身送来了一个包裹，交给李资，大概送的金银不少。李资谦谢，便行收下。雷思顿又要亲送一程，李资执意不肯，才行分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