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大jian臣术
书房内,高俅问道:“刚刚所言,乃朝议中,枢密使张康国所奏。同知枢密院事、兼中书侍郎刘逵竟是不知此事。张枢密目下为童贯请功,然而我儿似乎为之着急是何缘故?” “童贯啊童贯!”高方平背着手走来走去。 如今这位童大帅要说他昏,他也不昏,还颇有战功,督军西北之际对吐蕃诸部以及西夏用兵也有效果,但要说他是名将又不够格,小算盘打的太多。 “恐怕要出事。”高方平站定后道:“童帅私心太重,已经有了议和打算!刘延庆乃是种师道副手,但这家伙却和童贯来往密切。又因永兴军路经略使陶节夫乃蔡京嫡系,此时停止北进,种师道压力大了!如若继续北进,没有副手刘延庆配合,永兴军老陶引而不发,陕1西诸路制置使童贯又在后方拖后腿,则种师道会陷为孤军状态。这样一来朝局将变!” 高俅吃了一惊:“我儿聪慧!运筹帷幄于千里,你似乎比枢密院更知西北军事。老夫奇怪于,西北军事关乎现在朝局何事?” 高方平道:“蔡京对复相机会不遗余力,于你处吃了闭门羹,便有求童贯,那就需童贯回朝。而童贯回朝需要借口,时值种师道连番大捷,正是请功机会,他便指挥刘延庆内讧,蔡京遥控陶节夫放弃唾手可得的夏州。咱皇帝胸无大志,能不丢失国土就很高兴。于是此时做出了结,放弃此最好的北进机会。童贯回朝接受嘉奖,巩固地位,顺便和蔡京加深盟友关系。” 顿了顿,高方平冷冷道:“好计算!也不知道你童贯收了西夏使节多少好处!” 高俅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原来如此。” jian臣就是jian臣,随即高俅很赖皮的道:“可为父听来,前些日子陶节夫已取下银州,如今种师道更兵至西平府,很不错了,见好就收是我朝传统,儒雅仁厚之意。” 高方平一阵头晕:“老爹乃怕是混不成了,蛮子杀我边民时可曾仁厚?小种相公于艰苦环境下,用血打出了最佳北上时机,那些娃真的不容易,但如此用命铺垫出来的良机,就因蔡京复相的政治需求搁浅了。西平府更乃战略重地,代价已经花了,兵临西平府却不能攻,太可惜!陶节夫真蠢货无双也,种师道兵压西平府牵制西夏人两大军司动荡不得,他老小子却不敢打夏州,就算要听蔡京的废话,一鼓作气打废夏州又停兵,它会咋地?” “……” 高俅觉得这小子思路很崩坏,根本有辱“jian臣世家”的价值观。然而这小子如今威严日盛,也不好意思教训他。 高俅始终不主张和蔡京对着干,那个太心惊rou跳了。万一宝贝儿子将来有天领兵出阵,也遭遇目下种师道的局面,那就惨了。 “赵明诚他爹真乃绝世草包。”高方平破口大骂,“有机会不会抓,该咬蔡党的时候总不吭气,不该咬的时候,他大相公张着嘴巴哇哇乱咬!他那个心腹刘逵身为副相兼任枢密副使,竟不知道西北军情。全是一群饭桶草包,就这种水平也想和蔡京斗?” 停下脚步想了想,高方平泄气的道:“西夏使者应该快到东京了,有童贯放水,又受刘延庆和陶节夫所部拖后,种师道无法再有寸进。” 想到历史上此时西夏使者来找皇帝议和,高方平就极其无语。 议和便议和,不打仗,让财政回血,让西军休养生息。放弃北进机会倒也罢了。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历史上的这次议和汉儿打赢了,西夏蛮子来舔赵佶几下,赵佶一高兴,种家军第二次打下来的土地,又还给西夏人。 是的这种事不止一次,乃大宋传统。 上次种鄂打下来的边城,也被司马光那些大爷反手送还西夏。当然作为报应,元佑党反手又被蔡京日-得不要不要的。 这种荒诞结局和大宋依靠士大夫的儒雅气质有关。而目下主战派基本只种师道一人,显得孤掌难鸣了。 再加上种师道乃武臣,说话没人听也是个问题所在。 种师道冤枉啊,本是大儒种放的后人,其老师张先生也一代清流。他原本好好的一文臣,却因得罪了蔡京,莫名其妙弄到武官系列中去了。虽然还是因为能力卓越拜了经略使,但最大的问题是一但进入武官系列,说话基本没人听了。大宋的武将是用来听话的,没有说话资格。高俅老爹都没有。 防火防盗防武将,就是大宋皇帝和士大夫的座右铭,深入骨髓。 高俅道:“应对此种时局,我儿可有妙计?” “告诉今日朝上的具体细节。”高方平停下脚步。 高俅滔滔不绝的说起来,高方平漫不经心的听着。 听作为同知枢密院事的刘逵、人家捷报传来请功,官家问细节的时候,此白痴竟是半张着嘴巴不知如何作答,引得官家恼怒。到此高方平叹息一声:“这战老蔡赢了。赢在赵相公的愚蠢上。这不是蔡京太英明,是老赵太无能。” 刘逵乃是赵相心腹,中枢侍郎兼枢密副使。也就是说政府军府的两个副相都是他。但因赵挺之相爷无能,大量依靠刘逵处理政务,军务就疏远了,被张康国一手把持枢密事。 此时朝局明朗,赵挺之相爷势微,蔡京人望复升,于是枢密使张康国选择站队,故意以刘中书事物繁忙为借口,对其隐瞒军事。 身为枢密副使,被官家问及军务却答不出,不管什么原因,赵佶恨死他是肯定的,此点不可逆转,乃是永久性伤害。 历史上是中书侍郎刘逵先被罢免,赵挺之相爷独木难支这才倒台。看起来现在也差不多,刘逵快被一脚踢出中枢了。 妈的他真该改名叫李逵。 如果不是早先高方平施展大jian臣术、蛊惑张叔夜出手摆蔡京一道,让官家恼怒蔡京党,那么估计现在刘逵已经被赶走了,大名府梁中书就该回来任中书侍郎了,这便是蔡党崛起的最佳路线。 老梁原本就是中书侍郎,判大名府算是大官外放重地捞个资历,将来回来做宰相的意思。这一套在千年后都非常流行。
思考着,高方平道:“张康国所奏何事?” 高俅道:“张枢密上言官家,如今钱政财税靡废,西军已兵疲粮乏,宜停止用兵,谋求议和,以便休养生息。他建议招陕1西诸路制置使童帅回朝。然后赵相反驳上言:今战事初定,不宜宣召童贯回朝,留下稳定局面后再行商议为妥。” 高方平松口气道:“算赵挺之相爷没继续糊涂。官家怎么说?” 高俅道:“官家自来不喜兵事,同意谋求议和。还同意战事初定不宜解除童贯职务,权且观察再议。” “那还好。”高方平点了点头。 “需要老夫做什么?”高俅捻着胡须道。 高方平摇头道:“爹爹,你对官家很有影响力,但不能滥用,那是用来给咱老高家保命的,不是用于政治斗争的。比如将来儿子我闯了大祸要被斩,你就去进谗言求官家赦免。除此外武臣绝不能参与国家大事。继续装傻就行,只需陪官家开心的过程中,如若官家主动问及禁军……” 高俅眯起眼睛道:“那便如何?” 高方平笑道:“您是殿帅,禁军的事可以说。尽管大肆吹嘘兵强马壮……额,论及进谗言给官家,儿子我不是您对手,嘿嘿,便宜行事就好。” 高俅不禁老脸微红:“为父有自知之明,根本不是治军材料。以往不敢对官家吹嘘,多数时候含糊其辞。” “这次尽管吹,若官家来了兴趣,把徐宁所部拉去校阅给他看。”高方平道。 “目的是什么?”高俅很好奇。 高方平道,“官家脾气性格好,修养卓越,受文臣影响多,不知兵事,所以自来对兵阵没信心。因此我断定此次和西夏议和,官家依旧会把打下的土地送还。您不能教官家军国大事,却可以让他知道禁军勇武,那么官家自然在谈判时候底气足,然后西夏议和就只有两条路:一,继续打。二,议和,却不给土地。” “蛮子自来强硬,若不议和,因此再起兵事如何是好?” 高俅老爹很怕死的样子。他怕如同童贯一般挂帅出征就完蛋了。童贯好歹还能打仗,jian臣老爹当初虽然混过军旅,却是在大将刘仲武麾下就是打酱油的。如果真的上阵,肯定被监军斩了。 “爹爹,然而有西军存在一天,西夏人打不进来。如今宋辽无战事,西夏人最该担心的应该是辽人。”高方平安慰道。 高俅叹道:“哎……老夫好端端的一jian臣,吃粮不管闲,进进谗言踢踢球,心血来潮害死一些不送礼的军官,吃点空饷发发财。如今却要跟着我儿忧劳国事,这都什么亏本营生。” 高方平昏倒了,觉得此老儿怕是混不成了。 “老夫老了,再不想承认也得承认,现在是你小高的天下了。那便如你所言,老夫低调做人,捏住军权,有朝一日你说该出手的时候,咱老高家就全幅身家压上。”高俅有点落寞的离开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