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振飞云凤双合葬;马凤池商讨扩村(5)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自从朱二等人去了李家村后，作为这些流民头领的余少斌就开始坐立不安。他如今已经三十多岁，做头领就做了十多年。一直以来，此人好吃懒做，不是带着村民积极劳动，反而是带着他们吃大户。后来，田地荒芜，收成颗粒无收。他干脆带着大家投奔其他几个村庄。不成想，其余的村庄村民都坚决抵制他们的到来。毕竟，谁也不愿意和一群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看着三庄四村一个个拒绝自己，余少斌恨得咬牙切齿。于是，他们索性破罐子破摔，先是一起去邻村集体乞讨，而后学会了派人“侦察”地形，然后再率领“大部队”赶到。如果派去的人被抓，就来支援。如果被打，就立即报官。其余村庄对于他们忍无可忍却又无可奈何。后来，余少斌看着李家村风生水起，在七个村庄里面独占鳌头。他又羡慕又嫉妒，所以想故技重施。无奈当时郑有才与王家两大势力争斗正酣。自己这三百人无权无势，凭空卷入这场旋窝未必能得到好处。因此，他只好带着这伙人隔岸观火，一边在其他村落四处转悠，以便寻找时机趁机攻入李家村。时间过得很快，随着马振飞去世，马凤池成了村长。余少斌欺他年轻，再加上如今正在为马振飞守灵，认为机会千载难逢，遂故技重施。不料自己的人整整一个晚上都有去无回。这让他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说被马凤池杀人灭口？”他认为不太可能。马凤池没有这个胆子。然而，自己的人一去无回，自己心里始终七上八下。为此，他只好伪装成来李家村走亲戚的三寨庄村民，带着几个人来到了李家村，这才知道今天正在开会，主题就是扩村。他料到这个自己派去的朱二等人有关，所以赶紧混入人群里面仔细聆听。

    再说马凤池。他看到大家的目光都纷纷聚焦在他本人身上，非常冷静地对下面众人说道：“赵老伯，小侄之所以支持孙兄弟的观点。主要是从三个方面考虑。一方面小侄生怕重蹈覆辙，再次引狼入室，继而让历史重演；另一方面，现在的李家村好不容易邻里和睦。如果再来几百位外地人，会不会形成两派，相互之间排斥还是问题。毕竟，人多心杂。此外，他们和咱们当地的风俗习惯也不一样，能否相互适应，相互融洽也是个问题。当然最重要的是：我相信在场的各位谁也不会把自己肥沃的田地分给他们。即便这些人来年后会将一部分收成分给自己。不是小侄低估或者看不起他们，而是通过他们的所作所为，我相信在场的各位对他们已经失望透顶。”马凤池和马振飞不同。马振飞说话比较委婉，很多话点到即可。马凤池却是一针见血，非要把这话说的通透、明白不可。众人又是一阵讨论。“马村长，按照你这么说，只是地扩人不扩就可以了？”赵大明白本身就无意与马凤池做对，只是喜欢逞能、爱表现而已。如今，他仔细一想，马凤池想得果然仔细、全面而且非常贴合实际。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他岂能认输？所以，打算扬长避短，转守为攻。马凤池侃侃而谈：“大家都是老百姓，谁也用不着难为谁。虽然这些人不是李家村的人，但是，李家村人从来不会各扫自家门前雪。所以，对于那些的确有实际困难的，我们就应该伸出援手，帮他们一把。我想各位乡亲父老也不忍心看着他们活活饿死吧。毕竟，咱们都是从挨饿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再者，这样一来，他们就不能再来李家村做一些偷鸡摸狗的非法勾当了。所以，如果他们愿意，我主张咱们节省一点种子分给他们一点；收割的时候帮他们一把。对我们来讲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他们才三百多人。不知道大家怎么认为？”就在大家商讨的时候，一声公鸭嗓子声音从西北角传来：“如果这三百多人病的病，残的残怎么办？”大家纷纷望去，一位看上去三十多岁、脸上带有伤疤的中年人站起来，直盯着马凤池。“您是？”马凤池不认识。“在下余少斌，是朱二等人的村长。他们昨夜来贵村，承蒙马村长手下留情，没有让他们残废。不过，国有国法、村有村规。回去后，我就将他们的手脚都打残废，以儆效尤。至于种地、浇水、收割之事，我看还请马村长多多费心。我这个村长虽然不称职，却也代表他们先谢谢你了！”说着他很随意地拱了拱手。“不要脸，自己不好好劳动，还有脸打断别人的手脚？”“真是无耻，原来他就是那个什么村长？听说自己的妻子儿女都活活饿死也不下地干活，真是连禽兽都不如！”“滚出李家村，这里不欢迎你！”一时间大家将满腔怒火朝着他发泄。余少斌对此早已司空见惯。这么多年他带领他的村民强行乞讨，见识得比现在多多了。所以，他面不改色心不跳，仍然直视着马凤池。马凤池略一思索：“余村长，看您的年龄似乎比在下还大着几岁。为何如此残忍？他们选你做村长并不表示把自己卖给你了。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对他们？再说，在下是好心好意帮助尔等。难道说这也算错？”“哼，余某多谢了。既然他们选我做村长，我就有权按照我们村的规矩办事。这个不劳马村长费心。”余少斌等人前文说过，是一帮外来的流民，并没有田地。只是他在三凤县以及几个村庄转悠时间久了，意识到“村长”这个职位有着一言九鼎生杀予夺的权力。为了使自己不掉身价，索性也将自己封为“村长”，言语之间开口闭口就是“我们村”、“本村村长”如何如何。“这么说你是不同意扩村了？”马凤池紧跟一句。“这——”余少斌一时间难以回答。“如果你不同意。那好，我们各走各路。这大会算是没有开。你别说把他们打残废，即便是打死，这也是你按照你那村规办事。这也与我们村无关。如果你同意扩村，你可就不是村长了，你那村规自然作废。你根本无权打人。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命人对你不管不顾，让你自生自灭。”马凤池言语犀利，句句一针见血，直接点中了他的要害。“好！”赵大明白首先带头鼓掌。“这才是我们的村长！”“就是。好样的。”“嗯，这小子是把好手！”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赞美马凤池。“如果我不同意扩村呢？我非要进入你这一亩三分地，难道你还能阻止我进入李家村？”余少斌索性破罐子破摔，当场向马凤池挑衅。众人大怒，又是一场怒骂。马凤池冷笑一声，双手略按，大家顿时安静下来。“余村长，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称心如意？不错，李家村是不能阻止你带着你那三百多人冲进来。但是，我马凤池今天索性卖个狂：如果你胆敢在我李家村寻衅滋事、强行乞讨。只要我村村民，哪怕有一个说你们阻碍了他的日常生活。姓余的，我让你们来的所有人一个都出不了李家村你信不信？”马凤池针锋相对。“哼，姓马的，怎么着？你难道还敢杀人不成？”余少斌冷笑一声。“杀人倒是不会。不过你要掂量一下，如果我李家村振臂高呼，联合其他三庄三村。我们三庄四村联手将你告到衙门那里。张知县即便是再贪，他也知道众怒难犯。当然，他更知道是我们每年的缴粮纳税才让他这位子日益牢固。你想，到那时他会利用你们来对我李家村狠咬一口把我们咬死呢还是会将你们全部押进大牢，关上个一年半载呢？你要清楚，他如果狮子大开口，无异于杀鸡取卵，真把我们逼急了，逼上梁山不是不可能。反过来，如果他顺着我们，我们和他之间还可以相安无事。我们容忍他，并不是怕他，而是遵守了我们大清的律法，但是遵守律法并不表示不能反抗。你呢？你又有什么资格让他为你效命？你在他眼里唯一的价值就是你可以给他一个借口。仅此而已！他为官这么多年，难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还分析不出来？”一番话说得余少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本来是想依靠着村民们怕知县张铭义狮子大开口，趁此机会加重赋税，却没料到马凤池看破了他的伎俩，并且当众陈述了利害关系。

    余少斌看着大家对自己藐视的眼神，心中怒火想发又不敢发，毕竟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正在他彷徨无计之际，马凤池一笑：“余大哥，如果你同意，咱们不如进一步商量，如何？这样，大伙儿也可以各忙各的，不用陪你我在这里干耗！”余少斌知道他是为自己找个台阶下，内心有些感激：“好，马村长，我服了。不用进一步商量，我现在就回去和大伙儿商量。如果他们同意，我们就听从你的安排。如果——”“如果他们不同意，还请余大哥找个时间让小弟与他们见见面，聊聊。我想这总比吃大户有尊严。”余少斌点点头：“好，你等我消息！”说着他转身就走。“等一下，把你的人带回去，让他们把所见所闻都和你们的人说说。”余少斌一愣，立时明白是朱二等人，只好一挥手，一伙人灰溜溜出了李家村。

    “凤池，你真行！”三棍子低声说道，“如果你爹在世，肯定不会这么做。”“伯父谬赞了。我爹是宅心仁厚，所以他主张第一种方式，想通过咱们村父老乡亲的教化让他们能够自食其力。”“嗯，你这一招软硬兼施，我想他们不会不知道利害关系。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四棒子接茬问道。“先看看对方的反应吧。如果他们同意了，咱们就多准备一些种子。如今已经深秋了。来年开春后，我去他们住的地方看看土质、地质情况。总之，让他们自食其力就行了。”马凤池看着远方缓缓说道。

    果然不出马凤池所料，余少斌带着朱二等人回去向其余三百多人陈述了利害关系，大家纷纷表示同意。这件事竟然得到了圆满的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