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南山世界9

    这天中午，廖承东去了陈大虎位于南山的那间茅草屋。就见何琴音一个人坐在屋前的一块石头上，低头想着心思。她的脚下是一大片碧绿的草地，那只雄鸡就在草地上捉虫子吃，慢悠悠地，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头顶的几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许多鸟儿在欢唱，从一个枝头欢快地跳向另一个枝头。明亮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在何琴音的脸，那脸上就有一片光辉闪耀着。

    廖承东问她陈大虎去哪了。何琴音说：“他把我领到这后，就没来过了。”

    廖承东问：“你害怕吗？”

    何琴音看着他，摇摇头说：“不害怕，承东，要是平时把我一个人放在这孤山野岭，我一定会害怕的，但有这只鸡陪着我，我就不怕了。城里的情况如何？”

    廖承东就把他经过的事情还有她父亲、哥哥的情况都说给她听了。

    何琴音听后说：“我爸不会轻易相信是雷电击中才导致工厂爆炸的，他会查下去的。对了，他问过我吗？”

    廖承东说：“你爸情绪还好，你哥不好，垂头丧气的。”

    何琴音又问：“他们问过我吗？”

    廖承东只好说：“没有。”

    何琴音说：“关键的时候才能检验人心，承东，其实，我一直都在想着他们，我看他们不光不想我是不是死了，还会怪罪我的。”

    廖承东说：“琴音，也许他们都在想着你，可能是不想在我面前提到你，才没问吧。”

    何琴音笑着说：“你总是把事情往好处想。”

    廖承东说：“事情来了，就要往好处想，不然人就没有精神劲了。”

    何琴音还是笑着说：“我懂你，也许这才是你致胜的法宝。你准备就让我呆在这里？”

    “不，我想请你去做一件大事。”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俞番还没找到吗？”

    “对，俞番不见了，也是大事。琴音，许怀家说他自己走了，你信吗？”

    “既然是他亲手把他藏起来的，应该不会撒谎吧。”

    廖承东对何琴音说出了自己的思考。

    廖承东自然不全相信许怀家说的话，他认定许怀家跟何满庭之间一定有过某种承诺，或者干脆说是默契。如今，他要做的就是揭开这层盖子，让他们的本来面目彻底暴露在阳光下。很自然，廖承东又说起了那根玉簪。许怀家小老婆见到这根玉簪时的异常反应，足以说明她对母亲的这根玉簪是知情的。联想到那张写着名字的母亲的照片，廖承东越来越觉得自己可能走入了迷津。而引导他走进迷津的人不是别人，或许就是许怀家和他的小老婆。他们把他的视线引到赵大蹦身上，但线索到赵大蹦那就戛然而止了。从跟赵的接触中，他得知赵对母亲还只是心仪阶段，可能真的没对母亲做过什么。那么，这条线索会不会就是许怀家跟他小老婆放的烟雾弹呢？母亲会不会是因他们而得病的？他越来越觉得，要查清母亲病因，不能绕开俞邦财。而俞番正是俞邦财老家的人。许怀家对他的到来，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何琴音听了，说：“你分析得对。许怀家原来跟我父亲关系不错，他一直都听他的话。自从你来后，他变了，表面上不管事，其实他还是在管的。百良就不止一次跟我讲过，说他一回家，他爸就找他问东问西的。承东，我晓得你一心只想着怎么跟鬼子汉jian斗，找到你父亲死因和找到你母亲得病的原因也一样重要。那张照片，你带在身上吗？给我看看吧。”

    廖承东拿出母亲照片递给何琴音。

    何琴音看着，说：“就是她，真漂亮。我见过你母亲，可惜，我那时不太注意她，不能给你提供一点有价值的信息。”

    这时，廖承东就把在他脚边的鸡抱起来，边摸边问：“为什么将照片衔出来给我？是想母亲了吧，也是想找到母亲得病的原因吧。我说的对吗？”

    何琴音看着廖承东一副庄重的样子，说：“他听懂了，你看，它在对你点头呢。”

    现在，廖承东觉得，不能不面对这只神奇的雄鸡，不能不思考因它而起的件件神秘又神奇的事情了。

    廖承东思考着：与其说是天上的哥哥赋予了那只鸡神奇的力量，不如说，那是正义战胜邪恶，是美好战胜丑恶的结果。虽有巧合，但他不认为那仅是巧合。可是，接下来，他必须面对这样一个问题：是不是他不用努力，只要利用巧合，就可以化险为夷？就此以实现心愿呢？

    答案显然不是这样的。要是哥哥能帮他解决所有问题，怎么直到现在，他还没能找到父亲的死因，母亲因何得病的？况且，他又如何知道什么时候巧合会发生？廖承东在心里对自己说，巧合的发生可能需要一个媒介，那只鸡就充当了这个媒介吧。但酝酿和推动事情的发展，只能靠他们自己的行动。若是这样，他不仅需要保护好这个介质，更需要多动脑筋，一步步实施行动，让这只鸡帮他们将巧合的事件继续发生下去。

    如今，廖承东已经学会了处理复杂和紧急事务的能力，甚至练就了环境越复杂，思维越清晰的应对能力。他理了理，思路逐步清晰起来。就对何琴音说：“母亲的事暂且可以放一放。”又把他觉得更紧要的事说给何琴音听，让她帮自己一起思考对策。比如，如何找到俞番，如何处理自己跟廖宏波以及谢为顺之间的微妙关系，如何应对接下来波田跟何满庭可能采取的行动，最关键的是，他又该怎样将组建一支真正的抗日队伍的愿望落实下来。

    廖承东最后对何琴音说：“明天你就出发，去找郭队长，我写了一封信，帮我带给他吧。”就从袋里掏出那封信交给她。

    何琴音说：“我能看吗？”

    廖承东说：“我来就是征求你的意见的。”

    何琴音没拆开信，而是说：“承东，我也是这样想的，要弄清俞番是否安全离开义江城，办法很简单，回一趟部队就知道了。”

    廖承东点头说：“对，还要注意观察许怀家的动向。你拆开看看吧。”

    何琴音拆开信，看了起来。原来，这是廖承东写给郭队长的一封计划书。他请求郭队长帮助他在南山成立一支抗日队伍。他在信中说：“现在，武器弹药有了，人也有了。请求郭队长派一名懂军事的人过来指导我们的工作。”

    何琴音问：“你哪来的人？”

    廖承东说：“你别忘了，我的身后站着十几名民工呢。几天来，我跟民工一起干活，我观察他们，也跟他们聊过天，他们都憎恨小鬼子，愿意拿起枪杆子跟鬼子战斗。”

    何琴音说：“只有是个有血性的中国人，只要有武器，都会打鬼子的。”

    廖承东信心百倍地说：“如今我只需要一个契机，就可以让他们拿起枪跟鬼子战斗。”

    何琴音被廖承东感染了，带着向往和激情说：“承东，我留下来吧。”

    廖承东说：“你本来就是有组织的人，能不能留下来，得由你的领导批准吧。”

    “我只问你，愿意留我吗？”何琴音的目光里充满着热切。

    “当然，巴不得呢。”廖承东撇开她的目光说。

    “那我下午就出发，你在这里要留心鬼子跟我爸的动向。”

    “你放心去吧。”

    何琴音忽然想起了沈海云，说：“不该让沈海云跟着廖宏波，你应该把她争取过来，她就是一个现成的军事人才呀。”

    廖承东听着，不无担忧地说：“她既没有选择去冯团长的队伍，也不想留在我身边，我能想到这是因为什么，但我相信这是她思考后的结果。但是，跟着廖宏波，她无疑会面临更大的危险。不光因为廖宏波本人，还因为你父亲早就盯上她了。”

    何琴音说：“我去做做她的工作，说不定她会回到你身边来的。”

    廖承东说：“算了，也许她有自己的打算。”

    何琴音说：“承东，我晓得她不来的身边的原因。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还爱着她吗？”

    廖承东好一会才说：“战争岁月，谈情说爱对我来说过于奢侈了。不想这个问题了。”

    接下来，两个人又谈起具体工作。廖承东说：“我想利用你爸你哥住院，波田去上海总部汇报货轮被炸事件的空档，将那些藏在老乡家的枪支弹药和物资运来，就放在陈大虎这。”

    何琴音担心道：“目标太大，你不要一个人单干。”

    廖承东说：“今天晚上有月亮，工地也要加班，这事太重要了，我必须亲自去办这件事。”

    何琴音说：“何不让谢为顺帮帮你？”

    廖承东犹豫片刻说：“我傍晚去见他，到时再说吧。”

    傍晚，廖承东一下工，就去见谢为顺。还没等他说话，谢为顺就说：“我们这就去见廖宏波吧。”

    终于可以见廖宏波了，廖承东特别高兴。在一家不大的饭馆里，廖承东见到了廖宏波的真容。当谢为顺给他介绍廖宏波时，廖承东吃了一惊。面前的这人不是他常见面的崇光贸易行的老板米老板吗？怎么他就是廖宏波了？他那贸易行挺小的，小到都不在他们纠察队的监管名单中。

    米老板身材不高，瘦精精的，比起何满庭，他显得苍老多了。廖承东发现他那双眼睛虽小，但特有神。见廖承东一直盯着他看，廖宏波说：“怎么？不相信我是廖宏波吗？”

    廖承东自嘲地说：“真的不敢相信，可我要相信啊。”

    廖宏波说：“小廖，你多少应该知道一些我的过去，为了报仇，我自创了一套功夫，练了十年，整整十年，就是这套功夫改变了我的容貌。来到义江城我就是为了报仇。我需需你的配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