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奇人异事
清冷的空气混合着青草与野花的芬芳涌入肺腔。 肖宇睁开眼睛，恰好见到一轮橘红的火球正从天边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洒下一片碎金也似的灿烂阳光。 他此刻正站在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虽是清晨，集市上却喧闹的很，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合着轱辘声，家禽牲畜声，构成一曲俗世的喧嚣。 左右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家，米行，面行，果子行，脂粉行，药行等等一眼望不到头，就见漫空旗帘招展，红袖飞扬。带刀的豪客笑，赏春的游人闹，一股真切的繁华气息，扑面而来。 明显可以见到的是，路上的这些行人并没有塞北汉子的粗犷大气，反倒是透着江南水乡的灵秀婉约，再看周围的建筑，也是透出一股典雅精致的味道。 肖宇信步而行，徜徉在这热闹的俗世中。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还想赖账怎得？！”一声喝骂蓦地响起，引来众人注意。 看热闹一向是国人天性，此刻见有热闹可看，大家自然是一窝蜂聚拢过去，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肖宇也是有些好奇，于是驻足观望。 “各位父老乡亲评一评理，”说话者乃是一名穿着明黄短褂的中年胖子，面皮白净，仿佛发酵后的面头，一双小眼睛左右转动，典型的富家翁模样，此人嗓门极大，“这李老汉上个月死了婆姨，没钱下葬，于是借了我五两银子，白纸黑字，手印画押，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是到期不还，便将他女儿抵给我！” 胖员外说着掏出一张字据，向众人展示，“现在一个月过去，我来讨债，他说没有银子，却又不愿将女儿抵给我，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卖菜的老农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头发却已经花白了小半，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脖子上有一颗拳头大小的rou瘤，此刻黑瘦的面庞上小心翼翼地陪着笑，佝偻着腰，“还请钱员外宽恕几天，等我将菜卖了，一定还上欠下的银子……” “废话少说，要么现在还钱，要么你女儿绣娘便跟我走。”胖员外一口咬定不松口，简直比王八咬人还狠。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钱员外要债是假，要人是真，只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旁人一时也没法开口。 “不能啊，”老汉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就这一个女儿，怎能推她进火坑？” 胖员外大怒，“你说我家是火坑？” 人群中有人捏着嗓子应道：“是！” “……” 胖员外一张胖脸憋的紫红，像是一颗彩色的番茄，颇有几分滑稽喜感，当下恨恨一挥衣袖，冷笑道： “总之要么还钱，要么跟我去衙门与知县大老爷说去！” 自古民不与官斗，似老农这等人，更是一辈子都没进过衙门，心里下意识地有着畏惧，只能抱着女儿老泪横流，路人看得不忍心，于是纷纷开口： “都是乡里乡亲，钱员外你这样就过分了吧？” 胖员外袖子一挥，双手叉腰，摆出一副老婆娘舌战群儒，横扫江东的架势，“白字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走哪儿我也占理！” “说到底还不是觊觎绣娘美貌，想抢回去做第八房姨太……话说您老吃得消吗？” “呸，老夫龙精虎猛，上可去太行打虎，下可入五洋捉鳖，人送外号银枪小霸王，夜御三女而不倒！” 这番话说得一众小娘子面露红晕，羞涩不已，过来人则是噗嗤噗嗤笑。 人群中又有人道： “怎得听说前段时间您老人家去药房买了许多补药？该不是那话儿硬不起来了吧。” 胖员外老脸涨红，“一派胡言！信口雌黄！老夫羞与尔等为伍，平白丢了身份！” “人家老李婆姨的尸骨未寒，你就来打人家女儿的主意，这事做得也太不地道了吧？怪不得你家里的娃都是没嘴葫芦，连个带把的都没有。” 损，太损了！如果说胖员外刚才的面色像是阴云密布的寒冬傍晚，那么现在就是刚吃了三斤朝天椒然后便秘复发的伤残人士。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话可谓直戳心窝。 旁边人听了哪里忍得住，忍不住扑哧扑哧笑，胖员外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偏偏这里又无法动粗，即使恨不得将碎嘴之人剁碎成十七八块，一块红烧，一块微辣，却也只能将满肚子怒火憋在胸中。猛然扭头抓住那买菜少女的手，“跟我回去，你老父还不起债，你就得还！” 与此同时，直播间里——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可以，很强势。” “我就想问一句，能要点儿脸不。” “求主播大大教他做人，一朵水灵灵的大白菜，可不能被这个老胖子给拱了。” “有奖竞猜开启，话说有没有人看出这是哪个世界？” “表示完全提不起兴趣，自从绝育之后，本喵已经生无可恋。” “楼上看开点儿，对今天解决不了的事情，不要着急……因为明天也可能还是解决不了。” “我和我闺蜜，一个胖，一个瘦，我两都喜欢千颂伊的丸子头，于是昨天都梳了丸子头，然后我两看着镜子里的道姑和相扑选手陷入了沉思。” “……” 正所谓路见不平一声吼，风风火火闯九州……咳咳，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路见不平事，肖宇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不过就在他要发作的时候，一个声音却是忽然响起： “这位老哥，在下讨碗水喝！” 来者是一名穿着补丁撂补丁，手持破烂芭蕉扇的和尚，声音很有特色，虽然不是玩世不恭，却给人一种嘻嘻哈哈、游戏人间的感觉在其中。 这和尚也不管旁人反应，大步走过去，从菜农随身携带的瓷罐里倒了碗茶水，仰头喝光，然后舒爽惬意地吐了口气，用油腻腻的袖子一擦嘴，嘿嘿笑道：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和尚我喝了你的水，不如就替你还了这份债吧。” 买菜老农呐呐无言，胖员外倒是抢先一步，冷笑道： “你这和尚在这儿捣什么乱，还不赶紧回庙里吃斋念佛，小心佛祖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非也非也，和尚我参的是大乘佛法，讲究的是普度众生，今日度了苦难人，佛祖岂会怪罪于我。” 胖员外哼了一声，道：“你要替他们还钱？” 疯癫和尚摇头，“和尚乃是出家人，怎会有身外之物？” 说白了就两字儿，“没钱”！ 胖员外眼中一喜，“没钱就一边待着去，别妨碍我。” 疯癫和尚倒也不着恼，嘻嘻笑道： “别急啊，和尚我虽然没钱，却正巧有一稀罕物件，想必能入员外法眼。” “什么东西？”胖员外小眼睛眯起，商人特有的聚财本性发作，一双本来就小的眼睛更是眯的只剩下两条缝儿，知道的说他眼小，不知道还以为面团上用筷子戳了两个窟窿眼儿，“你且说来看看。” 疯癫和尚嘻嘻一笑，伸手一指卖菜老农脖间的硕大瘤子，道： “这颗瘤子可是天上地下独一份儿，你说稀奇不稀奇？” 众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原以为这和尚能拿出什么稀罕物件，谁知道却是这个。那瘤子长在脖子上，根本去不得，否则定会失血而死，哪里算得上稀罕？ “原来是个专爱胡言乱语的疯和尚！别耽误我讨债。”胖员外大声呵斥，语气不屑，其余的乡民也是一阵失望。 就连卖菜老农也是哆哆嗦嗦的道：“这位师傅莫要开玩笑……” 疯癫和尚面不改色，“和尚我从来不打诳语，何不让我一试真假？” 胖员外哈哈笑道，“你且试来，若是能拿下，我便免了这笔债又何妨？” 疯癫和尚神秘一笑道： “那咱们可得一言为定，不会反悔？” “绝不反悔！”胖员外胸膛拍得咚咚响。 “你且看我手段。” 疯癫和尚呸了口吐沫到掌心，双袖一抖，走到买菜老农身边，随后并掌如刀，向下猛地一挥。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手掌的边缘竟是泛起刀锋一般的颜色，落下的瞬间，那颗拳头大小的瘤子，竟是直接掉了下来。 长街顿时一片沉默。 和尚将手中的瘤子一抛，嘻嘻笑道： “诺，这是你要的宝贝。” 下一刻，瘤子直接扔到了胖员外的脖子上，就仿佛直接生长到上面的一般。 短暂的沉默后，一众乡民轰然叫好。 唯有那胖员外哎呦一声，赶忙伸手托住瘤子，不住求饶：“大师，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他倒是有几分眼力，知道这个看似疯疯癫癫的和尚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哪里还敢嚣张，赶忙低声下气的求饶，恭顺的仿佛刚过门拜见父母的小娘子。 疯癫和尚却不住摇头，一边道： “说好了钱财两清，哪有反悔的道理？不成不成！” 说着脚下如风，转身就走，胖员外一手托着瘤子，一边迈步追赶，口中不住哀求。 这疯癫和尚的身影似快似慢，但在拥挤的人群中如鱼行于水，丝毫不见迟滞，任胖员外怎么追都无法接近。 只不过数步以后，疯癫和尚便消失不见，胖员外又惊又气，扶着墙角不住喘气。听了身后众人的哄然大笑，更是满面羞愧，一手托瘤，一手掩面而走。 “这和尚倒是有几分本事……”肖宇摸着下巴，目光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