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大胆
慧妃拧着眉头出来,坐下和荣儿把二皇子从小以来生病的前后,点点滴滴的讲来:“从小他只是身体弱点,头脑却是非常聪明,无论是学武还是学文,都比中正出色。只是先天弱症,稍有风寒冷热变化,就会生病,为此宫里的太医换了一批一又一批,都不能断根。七岁那年,一场高烧后,慢慢地脾气就变得暴躁,在床上躺着的时间越来越多……” 荣儿听得很仔细,听到此处打断她道:“当时可有人察觉此事?” 慧妃摇头道,“都以为他只是一时心情不好。不想后来竟发展到狂暴,有时摔东西,有时会拿剑刺人。”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八岁过后。十岁前每病一阵,还能下地活动几天。到十岁后,一天里下地的时间超不过两个时辰,多走一会,便会劳累过度。” “所以久病在床了?” 慧妃眼睛红红地点头。 荣儿四下看看,屋里仍上上午那几个宫女,语琴安静地站在一角。 慧妃敏感到她有话说,想了想,道:“老和你说这些没有意义。你又不是大夫。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荣儿心领神会,“臣女正想参观一下这又大又美的皇宫。谢谢娘娘恩赐。” 慧妃牵了她,对语琴说,“你跟着春燕跟我们一起去外面看看吧。” 到外面对汪公公说,“我带荣儿出去走走。你在这里好生看守着二皇子。” 汪公公点头应诺。 她的贴身宫女春燕领着语琴。跟在彗妃后面。 虽是秋季,皇宫里依旧万紫千红,到处亭台楼榭。景致甚是壮观逸人。 在路上慧妃只是和荣儿讲些天气和花园的事,到了东面一片溪水中央的碧玉亭,才又接着前面的话题说道:“你怎么会问刚才的问题?” 在古代宫闱之争是常事。荣儿微微一笑,毫不避讳地道:“宫廷里不是仔细得很吗?” 慧妃点头道,“本来山儿的汤药都由太医署全部负责,从山儿出现脾气异常起,我派了信任的秦嬷嬷专门负责监督抓药、煎药。后来让秦嬷嬷培养我的贴身伺婢春桃,因为仔细,所以山儿的命才拖到现在。曾经把所有的药渣让人拿出宫外检验过。可是没有发现一点问题。” 果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慧妃温柔美丽,防范心还是很重。 “现在还有药渣吗?”荣儿总觉得有问题。 慧妃道,“有很多。我让人晒士收放着。一幅一幅的都保存得还很完好。” “都放在哪里?” “在我的寝宫慧芳宫里收存着。” 慧妃的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宫殿,期待地看着她,“你会辩认吗?” 荣儿摇头道,“从前对医道一无所知,所以不觉其中的险要。用药很讲究,都知道无论是用错药类或是药量过大,都会导致事故。刚才我看了钟太医处的方子,药量上没有过重的现象。二皇子现在这样子似乎也承shòu不住过重的药量。这么多年来,即使娘娘把每幅药的渣保存着。要找到根源,实非易事。只是臣女有个感觉——” “但说无妨。”慧妃喜欢她的天真可爱,更喜欢的是她与众不同,心里没把她当个普通的小姑娘看。这也有病急乱投医,方方面面都想找到点契机的心理。 “二皇子再这么吃药下去,意义不大,不如暂停服药。” “曾经有找外面的大夫来诊过,也提过这样的意见,可是一停药,隔一天,他会病得更重。” “怎么病重?” “因为精力不好,脾气更坏,脾气一坏,便失去理智,有次拿剑刺人,竟然差点认不得我。” 溪水流动,似在呜咽。荣儿心中有个更坚定的判断,二皇子这病就是因为太命太贵重,让人别有用心给害的。一个能弱症体质,能够这么折磨地活到现在,其实这生命力并不弱。因为自己前世有类似的经lì,二皇子的许多迹相,让她想到前世被关在家牢里的那些日子。 荣儿目光变得有些深沉,“慧妃娘娘可否听我一言?” 慧妃道:“说来听听。即使有错,本宫概不究责。” “不知娘娘和皇上有没有想过,按你所说的二皇子自小体弱,在病磨和药物的折磨下,如此奇怪地活到现在?依我看,二皇子的生命力并没有当初所说的那么弱,相反他的生命力相当强。只是这么下去,必定日子不会长久。依臣女的经lì和领悟来看,不如把他送出宫外,清心静养,慢慢地把药减少下来。重新找到根源。” 这番话很大胆,很超常。 慧妃听了却是心中一亮,自己生的儿子,当然有不同的看法,不由露出一缕希望,“从前我也是这么看。觉得他只是体质敏感一些。后来病得久了重了,找不到原因,我也迷惑了。如果送出宫,又去哪里找合适的大夫帮我山儿调理呢?” 荣儿打碎她的幻想,“我们的确不知尤大夫去哪了。他曾经说了到处游医,只为著书,恐怕会离开中土都有可能。如果娘娘愿yì信任微臣,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只管说。” “条件有些特别。” “皇上极爱山儿,无论多难的条件,只要能够治好山儿,本宫一定会请求他支持。” “难的不是金钱与物品。” “是什么?” 荣儿凤目闪亮,与慧妃对视片刻,缓缓讲道,“很特别。” “但说无妨。我说过了,哪怕不妥,都不责你罪过。” “娘娘和皇上讲时。恐怕不能完全象我对你说的这么讲。” “你先说来,本宫自会周全此事。” “好。第一个条件,慧妃娘娘得帮我一个忙。第二个条件。要想二皇子慢慢好转,恐怕得先死后生…” 慧妃听轩,好生惊yà,这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心思却那么细密,但又不得不同意她的顾虑,多年来儿子的病让她几乎难以相信更多的人。 “娘娘肯相信我吗?与其说完全相信我。不如说是我们合作。”荣儿大胆地扬起头。 慧妃默思良久,才道:“本宫不知你为何要想摆脱会宁府。不过按你说的,一个姑娘想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倒是能够理解。” 对于会宁府的传闻,她不是一点不知。 这个应荣儿很有自己的个性和主张,而且头脑非常。有的话她并未说明,但已让人能捕捉到背后的意味。 倘若儿子的病能治好… 荣儿直击她的心患。“有没有人告诉你。二皇子这样下去,到冬天必定又是一个难捱的坎。” 慧妃低下头。荣儿这话不假。 “我相信你。哪怕能让他快乐的活得久点,都可以。”母亲的心倒底是慈软的。 “谢谢慧妃娘娘信任。接下来就按我说的做吧。” “好吧。这事让本宫细细安排。” “那么。我现在不再去平安宫了。” “跟我去慧芳宫领赏吧。” “谢慧妃娘娘。” ** 坤宁宫。 昭惠皇后费氏负手立在凤榻前,一身凤装,语如金石,目光威严地看着外面:“慧妃赏了应荣儿许多物品,刚刚出宫了?” 下方贴侍宫女半芹恭敬地低着头,声音轻婉地回答。“娘娘为何不直接召见应荣儿呢?” 费氏中高的个头,四十的年纪。因为没有生育过,体态轻灵,面容天华,看着只有二十五六。她转动一下秀颀凤颈,摇摇头,嘴角泛起个温柔而莫测的笑,“应荣儿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而已。大家都那么好奇于她,不是显得太过夸张?” “中午皇上有御赐午膳给应家父女。”半芹小声道。 “前皇临终前曾对皇上说过,一个好臣子不一定表现在出众的才干上,但他能一心一意帮助天子保持和睦稳定的局面,这样的人才一定要爱护和信任。应清沅的在朝议上并不是最杰出,但他具备这个优点。皇上爱护安平侯,经常和他在书房谈心。我怎么能和皇上背道而驰?只是他女儿小小年纪搞得满城风闻,倘若本宫再召见她,必定助长她的风头,让她变得骄傲,反而不好。”皇上笑着卧进凤榻里,举起一只柔荑,欣赏着长长的红色指甲壳 半芹不在做声。 过一会,皇后才放下手,对半芹道,“让任公公给会宁府捎个信去吧。” “是。”半芹勾着头细步退出。 皇后看一眼平安宫那个方向,微xiào着开始打盹。 ** 申时,文武百官从宝华殿陆续出来。 应清沅父子匆匆赶往府里。 荣儿回到安平府后,一直在母亲屋里,和她说着宫里的事,同时等着父亲回来。
“慧妃和你投缘是个好事。只是我真怕这会引起很多麻烦。”固氏对朝堂上的事不太过问,但派别纷争意识还是很强。 荣儿不敢和母亲说太多,只是挑些不紧要的话和她说。 “身在侯门。这命运怎么可能那么单单纯纯的走一条没有纷扰的路?若如此,安平府也就没有什么隐患可言。” “也是上天弄人。怎么会在你醒来后,那会宁夫人就遇到那么奇怪的事,还未进步,便与你成仇人。”应清沅简要地和固氏说过一些,固氏对世事难测越发感慨得深。 “走一步看一步吧。人算不如天算。人活在这世上,有时候是比命,有时比运气。” 这话一出,固氏看着还是豆蔻年华,娇嫩如水的宝贝女儿,不敢相信是她有时说出这么成熟的话来。可事实就摆在面前,听罢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极对。 “荣儿。” 应清沅一踏进正院的客厅,固氏母女听到还没进来的叫声,立即停止说话,从小炕上下来。 “跟我去书房。”应清沅把帽子放在桌子上,衣服未换,就叫上荣儿往书房走。 在书房里,荣儿一定不漏地把见慧妃的所有经过告诉了父亲。 “你胆子太大。擅自作主和慧妃达成那样的协议。万一治不好二皇子,慧妃虽然性情温柔,可是背后有安乐朝近一半的兵权,她要不只是你初次接触的那样简单呀!”女儿讲的,令应清沅额头冒汗,双手负后在大书案前来回踱步。 “女儿当然知道。她愿yì相信我,也是有安平府这么多人头摆在这里。但是,爹爹,皇上信任你,爱护安平府是一回事,他下面兵权三分!章侍郎手上有近一半的兵权,还有三分之一在皇上手上。现在是三足牵制,所以还有和平。一旦二皇子病逝…冯家的祖母董氏虽然已去,但是和成国府的老太太可步氏是远房表亲…”荣儿沉静地看着父亲。 “你怎么知道董氏和步氏是远亲?”应清沅惊呆了。 “慧妃娘娘告诉我的。”这是荣儿前世知道的,这时推在慧妃身上。 前世成国府老实,二皇子死后,冯侍郎一心拥皇,所以没在意这样的事。这世情况复杂,会宁府和成国府明暗联合,让她回忆起这条线索。 “慧妃还真信任你。怎么会告诉你这些?”应清沅有点思索不过来。 “聊到我和会宁府的亲事,也聊到会宁府给夏之康纳妾的事,我说那是成国府的人。她一下说溜了嘴。”这个话题荣儿的确有故意和慧妃说。 “慧妃说溜了嘴?”应清沅觉得不可思议。 “我看她长年在宫里也孤寂得很,身边没几个可信可近的人。我是小孩子,和她投缘,所以她就没太提防。” “她没太提防?”应清沅看着女儿,不停地打量她。这个女儿有魔力?可以让慧妃不提防,还说溜嘴? “提到成国府时。慧妃可是怔了一下。” 应清沅坐到椅子上,直摆头,这根本就是荣儿故意在慧妃面前提醒。 “现在还是说后面的事,怎么圆场吧。亏你还把计划做得那么曲折,复杂。”应清沅太阳xue有点发疼,按几下,又觉得好笑,简直有点儿戏的感觉。 “你觉得象办家家酒,是吗?”荣儿小小的胸膛一挺,振振有势道,“爹爹。你不信我?不信我,我们怎么一起拯救安平府?” 其实不只拯救安平府。 应清沅摆下头,“现在不相信你不行。但愿一切顺利。” “你若不信,明天看皇上私下召你说什么,你就知道了。现在我可是就等生日宴过。趁着还有些时间,我得安排好府里的事。爹爹若没事,我出去了。”荣儿稚气的脸上透着沉稳和胜算。 “这事让我安静地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