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故友之血
这剑冢,是剑宗一脉的根基。早在开宗立派之前,就已经存在于此,剑冢内葬有上亿柄剑,剑气凛然。 通常情况下,一名剑童可同时带数百名新弟子进入剑冢取剑,但古狼并非在广招门徒时加入剑宗,因此享受到了一对一的待遇。 古狼跟随剑七童子,进入洞xue之中,只见洞内并非伸手不见五指。洞壁上,或是人为或是天然的镶嵌着不少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向地下深入一百里,一个庞大的空间,出现在古狼的眼前。 这是一个异常广阔的地下世界,站在入口,举目远望,入目一片暗黄,上空有巨大的暗黄色旋涡缓缓转动,地面上横七竖八的插着无数柄剑。有三尺长剑,有一寸短剑,也有巨大的阔剑,各种样式,青红蓝绿,在所多有,一望之下,无边无际。不时有剑气从某个角落的某柄剑中射出,尖锐呼啸着向天空中的巨大旋涡飞去,被巨大旋涡吞噬。 旋涡之中,不时隐现光芒,从轮廓看,应该是一柄极为巨大的剑。 剑七童子仰望旋涡,眼中现出狂热的光芒。 古狼将剑七童子的表情看在眼中,问:“那旋涡中,可有一柄剑?” “恩。”剑七童子目光深邃,重重点头,“那柄剑,是整个剑冢的核心,剑道一脉历代师祖费劲无数心血,想降服那柄剑,都失败了。而正是因为那柄剑的存在,才有无数剑,从四面八方飞来,汇聚在这剑冢之中。” 古狼闻言,深吸口气。 他明白了,那柄剑,是剑中的王者,而这些剑,飞来此地,是为了表示臣服与膜拜,甚至,是为了用自身的力量供养它。 那究竟,是一柄怎样的剑啊。 剑七童子看了古狼一眼,站到门侧,道:“现在,请取剑吧。” 古狼点点头,步入剑冢之内,左右环视一周,只见各种剑密密麻麻的插在地上,有些十分安静,有些兀自嗡嗡作响。往前看,越靠近旋涡,剑分布得越密集,不断有剑气从不同位置射向旋涡,被旋涡中的巨大的剑吞噬。 毫无疑问,这些剑,都超越了神兵,乃是天材地宝级的存在,但是,定然也有优劣之分。 古狼微微闭起双眼,仔细感应。 片刻后,骤然睁眼,轰然踏破地面而出,急速向剑冢正中射去。 风随身动,激得周围古剑不住颤动,嗡嗡作响。 “他想干什么?”剑七童子眉心微蹙,喃喃说道。 片刻后,古狼冲到剑冢的正中,那巨大旋涡的正下方,低喝一声,背后双翼缓缓展开,用力一振,冲天而起,向天空中的旋涡飞去。 剑七童子登时瞠目结舌。 他想干什么? 现在,已是显而易见了。 这个刚加入剑道一脉的新弟子,要去取那剑宗历代掌教费尽心力都无法取得的旋涡中的巨剑。 他是疯了吗? 剑七童子身体一颤,下意识的上前一步,盯紧了与那冲向巨大旋涡的渺小的身影。 是的,古狼是疯了。 在骨子里,古狼还是一匹驰骋在森林里的狼,野性十足。方才微闭双目,仔细感应时,骨子里的狼性,让他瞬间做出了一个决定。 既然无法在亿万柄剑之中,确定哪一柄更强,那么,就去取那最强的王者之剑。 剑宗历代掌教无法做到,但并不意味着,我古狼也无法做到。 已经来到这里,不尝试一下,又怎么甘心。 用力震动双翼,直飞入旋涡之中。 古狼那相对于巨大旋涡无比渺小的身影,仿佛瞬间就要被旋涡吞噬。 抬起头,已能清晰的看到,悬浮在旋涡正中那柄巨大的剑。 剑长数十里,好似一根通天巨柱,通体紫色流光,剑气纵横。 距离旋涡中的巨剑,还有不到一千丈的距离,这柄异常庞大的巨剑,充盈了古狼的双眼。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古狼的内心深处,涌现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仿佛,很熟悉,却又遥不可及。 剑七童子已经惊呆了。 就在这时,巨剑突然轻轻一颤,一声惊雷在古狼头顶炸响,径直将古狼轰了下去。 这声惊雷般的巨响,来自于从巨剑剑柄处层层荡下的能量波动。而那能量波,乃是由无数细小的剑气汇聚而成。 古狼重重摔落在地,立刻翻身而起。 嘶—— 突然,左肩处,出现一道红色的血线,那血线瞬间崩开,化作一道细长的伤口。鲜血顿时喷涌了出来。 右肩、胸口、脊背、四肢…… 几乎在同一时间,浑身各处,无数细小的血线凸显,纷纷崩裂,鲜血飙射,血雾升腾。古狼瞬间便被鲜血染红了。 剑七童子瞪大双眼,下意识的向前一步,随即,眉心一蹙,又退了回去。 剑宗门规之一,在新弟子入剑冢选剑时,剑童只能在入口等候,不能进入干涉。 原则上,新入门的弟子可选择剑冢内的任意一柄剑,那旋涡之中的巨剑自然也位列其中。但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胆大如斯。 古狼胆大包天,但并没有触犯门规,所以只要他还活着,还没有完成选剑,剑七童子就不能踏足剑冢干涉。 因此,剑七童子只能静静等待,眼睁睁的看着剑冢内的情况。直到古狼被巨剑的剑气撕得四分五裂,或者放弃巨剑,随意选择一柄古剑,走出剑冢。 周身的剧痛令古狼咬紧了牙关,他抬起头,仰望旋涡中的巨剑,心中非常清楚,方才那只不过是巨剑给自己的一个小小的警告。相隔千丈,自己尚且无法抵挡巨剑的剑气,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取得这柄剑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古狼胆大,但并不意味着,他是傻瓜。 他摇晃着起身,舔了舔嘴唇,摇头苦笑,自语道:“看来,直接将军,怕是不行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旋涡之中,竟突然响起了一个苍凉的声音。 “故人之血……” 声音仿佛来自于远古,低沉而荒凉,带着亘古苍茫的气息,响彻在剑冢的每一个角落。 顿时,剑冢中的每一柄剑,都轻颤了起来,剑鸣之声,好似声声龙吟,与苍凉的声音交相呼应。 上亿柄剑同时颤动,剑鸣之声充斥着剑冢,气势磅礴,流光溢彩,蔚为壮观。在剑宗的历史上,剑冢内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异景。
剑七童子再次惊呆了。 古狼周身浴血,仰望着旋涡中的巨剑,一双眼睛,闪动着狂野的光芒。 方才,是这柄剑在说话? 一柄剑,竟能说话。 “故人之血……” 旋涡中,同样的声音再次响起。 古狼愕然,喃喃道:“是你在说话吗?” 旋涡之中,巨剑轻颤,苍凉的声音随即响起:“是的,久违了,故人之血。” “故人之血,你指的,是我?”古狼心神巨震,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你,认识我?” “不,不认识。但我能察觉到,你的体内,流淌着故人之血。” “那么,你认识我的父母?”古狼颤声问。 这个时候,古狼的一颗心,剧烈的跳动着,满腔热血,直涌入脑,头晕目眩,口干舌燥,身体不住微微颤抖。 古狼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身在何方,为何将自己遗弃在丛林之中。虽然他坚信,父母这样做,一定有自己苦衷,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父母渐渐成为了他内心最深处的软肋,轻易不能触碰。而父母,也成为了他潜意识中深切的渴望。 古狼静静的等待巨剑的回答,这一刻,好似每一个呼吸,都如同一千年那样漫长。 巨剑沉寂了很久,终于再次开口:“太早了,现在,还太早了。” 巨剑答非所问,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古狼微微一怔,欲开口再问。剑冢之中,突然有一柄剑冲破地面而出,射入旋涡之中。须臾后,好似一道黑光,急速落下,嗖的一声插到古狼的身前,剑身轻颤,嗡鸣不止。 旋涡之中,再次传来巨剑苍凉的低吟:“故人之血,我为你选了一柄剑。太早了,终究是,太早了啊。” 说完之后,巨剑就沉寂了下去。 剑冢之内的上亿柄剑,也停止了轻颤。 霎时间,剑冢内一片寂静。 只有那飞射而来,插在古狼身前的黑剑,还在兀自嗡鸣。 古狼怔怔的仰望着旋涡中的巨剑,大脑一片空白。 这柄巨剑,没有回答自己问题,却用一种很无奈的语气,重复了四次“太早了”。 是自己来得太早了吗? 是了,自己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能来到这里,完全是因为在风谷中遭遇到意外。 从出生到现在,古狼第一次感觉到父母距自己如此之近。 古狼内心渐渐平静下来,唇角荡起纯真的笑容。 至少,父母在这个世界,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不是吗? 总有一天,自己一定能追上父母的脚步,去他们曾去过的地方,见识他们曾见过的神奇。 或许,父母就在某一个地方,等着自己。 他深吸口气,迈前一步,伸手握住黑剑的剑柄。 那黑剑瞬间安静下来,一道黑色流光,顺着剑身,流转到剑尖,在剑尖汇聚成了一个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