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呜——”号角长鸣,冥族大军继续向圣城挺进。承影哪知冥军已修整过两日,这是第二次攻城了。 “虚尤?”承影对地仙道。 虚尤是承影为他取的新名字,对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没有比一个名字更令他愉快的事了,虚尤尤其如此。这个名字的来历很简单,是承影以为,地仙死而复生,此事对于一个失去记忆的他来说,更显不实,他倒不相信自己失去了什么,如果没有感知到魂海有异,他倒情愿相信自己本就如此。 承影希望他觉醒之时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死,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待梦境如霞障散去之后,留给他的自是另一种新生,那便是真正的重生了,而现在的他,只能称之为“虚”。“尤”字便指他是最特别的存在,对于承影来说,他能拥有一位地仙做随从,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特别的事吗? 虚尤不语,只是将目光转来。 “冥人之中定有人识得你,现在你可以选择离去,做我的随从,我怕将来你会后悔。” 虚尤感叹道:“天下大势,犹在眼前,却也如故事,故事虽精彩却不属于我虚尤。一切我都了然,却唯独忘却了我自己,也许这便是命运吧。” “话不能这么说,我已经说过,你是冥人、你的家在冥地,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殿下或许不知,我的灵魂之中还存有信义二字。既然存在,定然有其道理。既然我与殿下的结识起于恩义,此刻我也当忠于我的信仰。” 承影无奈道:“真搞不懂,难道是守护者将你的脑子也给搞坏了?”见虚尤不语,便又道:“也罢,你且停在此处,待我上前查探一番。”说着,他双翅一振便向冥军俯冲而去。 …… 瑭如望向城下那数十具攻城之阶,心中一黯,想来此战便是最后一战了。也罢,便将最后一丝魂力燃尽,也算尽了心意,再不管他圣城沦陷于否。想到此处,抬手便要施法。忽然,虚空之中一道倾天魔影将最前方的冥军遮住,瑭如心中一喜,果然来了救兵,可这……魔鹰的修为让他很头疼。随便拿出一位冥军统领都强于他,他又怎可如此自不量力,冒然冲入天神境的围阵之中? 若是承影知道瑭如这么想定然会失望,他当然不理解,在这种场合,即便相助圣城那也需要资格,以力相拼尤其如此。 有那么一瞬间,阴影之下的冥军顿了那么一下,愣了愣神,因为那影子太可怕了,搞得他们的苦胆差点吐出来,待那些魔影近些,冥军再也不理虚空之中的影子,径直沿攻城阶呐喊着向城头冲去。 承影心中一怒,再怎么说圣城也是魔兽族地,他怎能容得冥人如此目中无人?于是,他收起双翼,如一支巨箭般向一道攻城阶射来。 瑭如本欲出手阻止,那攻城阶为天神境强者魂力支撑,所有攻城阶又被冥军魂修施展的魂阵支撑,没有天神境以上的力量难以对其造成真正的损伤,最多不过是夺去几条冥人的性命而已。可他终是收了手,不为别的,那中军主帅实力之强,便是他在魂力充盈之时也非他对手,他怎能为了一只小鹰浪费魂力?哪怕是一丝。 “轰——”一声巨响,瑭如闭上了眼,摇头不止。 神语者惊道:“这是——什么力量?” 即便如此,瑭如也无动于衷。只是就在神语者话音刚落,他的耳边传来“咔嚓”一声,继而轰然一声炸向。近两百冥人如同死鱼般被掀飞了出去。 瑭如睁开无瞳之目,神识一扫,心中大惊。难道那神王去而复返? 卡奥怎可能复返?这一击便是虚尤的力量,此时的虚尤便藏身于承影的羽翼之间。便是承影也怔住了,他的爪子触碰到了那攻城云阶,可是他并未散出一丝元魂之力,况且,云阶爆裂之时,碎片引起的虚空之乱竟未对他造成丝毫的伤害。他的神识向身周扫去,也未见一位强者在附近。 承影恍然,若那人就在身边,那何不……战机最重要,就在所有攻城的冥人诧异的瞬间,承影展翅向另一座攻城云阶扑去。 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那力量是从自己的方向发出的,凡他所过之处,所有云阶尽皆爆碎。 圣城之上,一片欢呼之声。数日来的压抑被这一幕冲刷得一干二净,一时间士气陡增。而各冥军统领,还未待中军传令,便私下迅速退去。 向生最郁闷,两日前向家军未攻城,是他蒙到了冥军各家族离心离德自然首战不利,他不相信,经过两日修整,难道霉运继续纠缠于冥军吗? 果然,坏事总是一件接一件,一位天神境随从受了重创,所有以魂祭阵之人尽皆魂力一空,如此一来,即便是有机会他也要放弃了。 梦灵呼道:“撤!”她才不管少爷怎么想,出发之前老爷有交待,不允族中损失过重。一条人命意味着什么?于冥族来说,那不过是一百块元石,但于向家军来说,那是无数死难者身后的父老。每个家族所能培养的神境屈指可数,便是人命再不值钱,也容不得如此糟蹋。 真正嗅到危险气息的便是何苦,幽冥煞气与虚空之力相融所渗透出来的爆裂之息,他怎能不熟?圣城之中难道有我冥族之人? 若此事为真,那意味着什么?在冥军征讨此地之前,魔兽族便做了防范,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位不露面的冥人叛徒。如此叛徒他又怎能放过?何苦边想边向阵前冲去,再不隐藏气息,冲天的煞气将冥军与前方战场彻底隔离开来。而后,手印重重间,数道虚空之刃便向承影袭去。 承影头也未回,事实上他毫无所觉,这种力量本就非他所能应对,便是神识也可能被仙术禁锢,虽说那只是地仙。 虚空之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向城头之上的大阵冲去,瑭如手拍城墙跃入虚空,忽现于城阵之前,以魂引之法将那些目力所不及的幻器引入阵外,而后转首凝视小鹰,心中疑云丛生。 忘忧之地有如此强者,他怎会不知?也许,他如那矮人一样,来自于某处隐地?最令他难以理解的是,在他的眼中,以小鹰的修为,无论如何也敌不过他一掌之威,难道他的神魂异于常人? 在他思索之时、在城头之上神语者与众强者诧异之间,小鹰与地仙已过了数十招。 何苦很烦躁,他的每一招都是致命一击,可都被那小鹰轻松化解。并且,随着时间渐逝,小鹰开始尝试还击。那羽翼之上扑面而来的煞气令他透不过气来。何苦苦苦支撑,连招架都略显力不从心,只得连连败退。 何苦无奈,只得向众将领传音道:“暂避这怪物一时,若他三日后还未退去,到那时野马城的援军也到了。”他心中明了,功劳簿上有他一分,自然也要有其它地仙九分。示弱有时也是一种勇气,这是他的处事原则。此时,他最困惑的便是征服忘忧之地究竟是对是错。 他曾设想过很多理由,但没有一个能够说服自己。有时他觉得自己就象个陀螺,从冥地出发开始,他就如同被某种力量cao纵着,无奈的承受着发生的一切。每件事发生之前,他也曾挣扎过,即便没有一个死对头存在于这个战场之上,他也未能改变什么。
有些事按部就搬、有些事出人意料、有些事又令他不得不以退为进。他想起小时候院墙之外那株老树,劲风吹来,他总能依风势摇摆。正因那摇摆之姿,才令他不至于在风中断掉。 他不是那株树,却奇迹般的对那树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他不可能是树,但树的摇摆之姿已根植于他的心里。遇到任何事,他的所思、所言、所为,开始如那树一般摇摆不定。摇摆是顺势、是闪避。避是一种能力、更象是指引,可是,要拔除他心中的隐忧,他便只能期待外力相助,他需要这世间的那些强者,也许那些强者本就有了答案…… 承影未给何苦太多机会,见地仙要走,他怎能轻易让他离去?承影立即乘胜追击,巨翼拍在地上,脚下一用力,他竟拔地而起。于此同时,羽翼侧旋,与煞气合而为一,似是要撕裂虚空般向地仙拍去。 何苦见那双翼正欲交替击来,深知已避无可避,便双脚一用力,魂力如柱自双脚吐出,他的身形如一枚信弹般自巨鹰的眼前向上窜去。 何苦目光凛然,就在他距离巨鹰的头颅不足两丈远之处,他的身周竟有一道冥魂之力筑起一道困阵,想要将他的真身拿下。 按往常,如此危急时刻,任何地仙都会选择舍弃rou身隐于虚空。可何苦不是一般的地仙,他是个留恋尘世更甚于冥民的地仙。历经沧桑岁月方才有了修行之果,怎可轻易舍弃? 只见他掌印翻飞,身形一转便如同失去了踪迹一般,他在尝试令rou身与虚空合一,此举若成,他非但保有一线生机,更可触及规则的掌控。 承影不再向前,他有些不解,此人又非虚灵,为何要学虚灵的本事?他止住身形是因为他知道地仙会受到虚空之力的反噬。果不其然,地仙虽如愿隐入了虚空之中,但那处虚空仅在瞬息之间便崩裂了。那处空间现出一道巨大裂痕,眨眼之间一个冲天的力量漩涡直冲高天。数十位还未来得及反应的冥军被力量漩涡扯入其中,承影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不再听使唤,被一道更强在的力量裹挟着,眼前飘忽着似乎是看到了很多从未看到的影像,只是待那力量消失,他立身于城头之上时,那些影像便从他的记忆之中如烟般散了。 他不再去想是谁救了自己,他也知道,没人会救他,除了虚尤。以他的力量何以能与地仙相抗?若非暗中的虚尤,自己怕是早已一命呜呼了。 “敢问,这位是……”瑭如现身于城头,施礼道。他怎能无礼,无论人家的真正修为如何,哪怕他只是一魔民,也要受自己一礼。因为此时的他已非他,他代表的是满城的凡民。至于神语者,他倒是没什么指望,一身修为尽去,若想恢复已非数日之功。更何况,此时的神语者和其它强者一样,尽皆惊愕万分。 城下这一战,在瑭如看来,可谓以弱胜强、精彩绝伦,可在神语者的眼中不过是数息之间的事儿,那种震撼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适应。 “冰雪族承影!”承影未亮出神子的身份,他已明了,这城中也没什么强者。若没有虚尤,想必现在的圣城已归冥人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