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慈恩圣城外百里，十万冥军拔营起寨，一时间，人喊马嘶好不热闹。 冥军营寨以南十里外，一处雪坡之后，希维和笨树在交谈；而另外一边，龙问和原隐玩得兴致正浓，原隐不时爆发出阵阵大笑声。 这种场面令笨树觉得很尴尬，身后是曾守护他的镇守大人、面前则是他曾发誓要护其周全的希维。 师父说，镇守身边的女子没杀意，没杀意为何不能在一起玩？离开朝阳镇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他还想向镇守大人汇报一番呢。 师父又说，希维很危险，尤其是不能让她靠近那只鸟。他怎么看希维的眼中都象在发光，明显是喜欢那只鸟嘛，难道她还想吃掉镇守大人不成？ 还真让笨树猜对了，卡奥担忧的正是这个。神境强者对魂念波动的敏感远远超出了笨树的理解，所以卡奥只说让笨树盯住希维。 希维有希维的算盘，那只银色的小小鸟，在她的眼中就是强大的魂力之源，是一种难以抵挡的、可以令人失去控制的灵魂诱惑。所以，她的目光才炙热如火，那种热烈在慢慢升温，令他的心变得焦灼。 即便笨树再不理解师父的话，还是听话的坐在希维的面前，遮住她的视线。他哪里知道，希维并非靠眼睛盯着原隐，而是依靠强大的神识。 果然，半刻钟之后，笨树这张熊rou盾牌在希维强大的神识冲击之后，透明成一片虚无。 原隐沉声道：“笨树，别费力了，你挡不住她。” 希维一愣，原隐这句话虽简洁，却极其不简单，它带着强烈的神魂之力。猛然间，将她从那个充满诱惑的梦境中拉了回来。 “一位上古神龙后裔……”原隐摇头叹息道：“可惜了。至今还无力掌控私心欲念。”原隐注视着希维。 希维很意外：“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你我本是同源，都是融灵后裔，所不同的只是，你为魔龙、我为象人。这些在你血脉真正觉醒后自然能知晓。为了你和……你的孩子，我传一段正神心法给你。正神心法本源于人族，你又以化形之身示人，再合适不过了。”说着，一枚魂印便破虚空而来。 希维疑惑道：“为什么帮我？”她虽不解，但还是将魂印摄入到了魂海中。 “为了这条小龙，多好的孩子啊。七道轮回印，此生磨难重重，命运太过坎坷，令人不忍啊。你若相信我，待我返回之时，你随我同去朝阳镇，我会以毕生魂力为龙问去除一道轮回之印。” “啊？那……那岂不是难为前辈了？” “不必如此客气，称我原隐便好。”原隐笑道：“你还是将心法速速参悟了吧，若你失去控制，炼化了我，龙问那道轮回印也就没了指望。” 希维面现羞愧之色，不再言语，闭目静思，不多时便陷入悟境。 什么生灵能这么快就进入悟境呢？笨树都看呆了，面前这个美丽女人的资质，令他羡慕得口水连连。不明真相者还以为这头熊起了贪婪之意，事实上，他是存了贪婪之意的，若面前坐着的是一头母熊，他定会将她抱回冰原去。 原隐柔声道：“龙问，你想不想知道，你那七世都经历了什么？”他明知龙问不是个孩子，明明就是个万年老怪，但此时的龙问，所有的记忆被压制得死死的，他的记忆仅仅是这一世而已，不是孩子又能是什么？ “你能告诉我吗？”龙问好奇道。 “当然，也许我告诉你的，不完全是你的记忆。你的记忆是这个末法时代的见证，在你的魂海之中存在着一座记忆之城。所谓磨难，便是你经历的七世无情难，换回来的不过是在回忆中度过的一世有情身。” 龙问惊道：“咦？这句话好象在哪里听过哎。” 原隐叹息道：“罢了，还是留给你自己经历吧。记忆是你的，我所读到的终究不完整。若那记忆之城全部打开，怕是整个颢天域都会震惊。” 龙问满脸的茫然。 笨树以手撑地蹭过来，小声问：“镇守大人，记忆之城是什么东西？” 原隐训斥道：“去为她护法！从朝阳镇一路行来，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没学会专注？” …… 这种奇怪的感觉，同样存在于另两人之间。 在冥人大军之上数百丈开外的虚空之中，此时正有两人在以神识同时向下方窥伺。二人相距十丈之余，却互不说话。 卡奥本是沉不住气的性子，但他在冰语眼中本就是个奇怪的生灵。一路行来，冰语所见的魔兽生灵，都是以种族为单位一群群出现的，而卡奥却不同。在这天地之间，他是那么小的一个人类。孩子一样的身高，看起来却满脸老态，每次看卡奥一眼，她都会生出很多疑问，总这么憋着也不是办法。 于是，冰语看了卡奥一眼，传音道：“哎，自己人。我们一起忙活了这么久，总要互相认识一下。我是冰语，虚灵族人。” 卡奥心中一喜，心道果然是小孩子，心性自然差了些，他故作深沉道：“哦……卡奥逐风，矮人族。” “矮人族都象您一样吗？” 卡奥怔了一下，心说，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难道我在矮人族还是个异类不成？“差不多，矮人都矮，看起来长相都象人。” 卡奥说得很随意，让冰语觉得他极不认真。于是又道：“我们虚灵族本是云中之灵，实际上是虚空之灵，多数都像天上的云，有白的、有黑的。在我们那儿，黑的是冰魔族，白的是虚灵族。” 卡奥奇道：“只有颜色差异？” “并非如此，长老曾说，冰魔的生存环境及手段和我们虚灵都不同，反正我不怎么喜欢冰魔。” 卡奥笑道：“看得出来，虚灵更高傲，也许冰魔能合我这矮人的味口。” 冰语面现隐怒道：“你这人——罢了，无谓的争论！”她向下看了一眼道：“修为最强那个冥人是什么修为？” “地仙。” “什么是地仙？” 卡奥道：“地仙的法力比神王境巅峰更强，身为仙人，却永远也不可能飞升。力量不如仙人，还可苟活在这个域界。” “你好象不喜欢地仙。” “谁喜欢？他们就是藏身于羊群的狮子，饱食终日，索取无度，却无法付出更多。” “修行者要贡献什么？” “如果一个仙人，不能贡献出仙法圣决、不能带出一位能够飞升的弟子、也不能炼制出无上的灵器、神器、甚至仙器，却只能维持着仙的消耗，这样的仙，你会喜欢？” “怎么会？地仙可以出手啊，比如咱们两个引那地仙出手……” “看来你还不懂，地仙的威力若无阵法控制，那种法力震荡，将会造成一场灾难，你以为他们会轻易出手？不过是震慑一下罢了。” “那么没用，不如杀掉算了。你说，杀掉地仙算不算为这个域界做了大好事？” “当然算，那将是功德一件，死掉一个地仙，省下的资源能多出数十位或近百位神王，其中有一位登顶，那么便可能为这个域界带来新的希望。” “好，不过……”冰语将眼睛闭上，道：“我还杀不死他，需要你来助我。”她觉得自己杀不死地仙很丢人。 卡奥被惊到了，心说，这个虚灵是哪里冒出来的？虚灵他倒是听说过，但从未见过。今日一见，让他觉得过去所见的人形生物，大多都是虚灵。他知道，这种惯性思维最是要不得，但看着冰语，很容易让他胡思乱想。 卡奥迟疑道：“你知道那地仙若真出手的后果吗？” 冰语摇头。 卡奥指着下方一队冥军，用手在虚空中划了一个圈儿，道：“一个瞬发法术，那大阵将崩溃，所有人会重伤。若无阵法，一百人都可能立刻去见鬼了。” “见鬼……鬼是谁？”冰语定睛望去，那里正有一座五十位生死境巅峰组成的人形大阵。 “呃……”卡奥目光转到别处，怔然无语，半晌才无奈道：“就是死翘翘。” “死……呃……你是说那一百人会立刻死去？” 卡奥长出一口气，面色肃然的点了点头。 冰语立刻道：“那就让他们自己打自己，你觉得如何？” 卡奥不解，他已经习惯了这女子将玩笑说的极认真的作派。“我觉得很好。”卡奥郑重的敷衍。 “好。”冰语伸手迅速点指几处位置，那几处都有大量冥人聚集。她认真道：“这八处，每隔一息，你到达相隔的一个点，能否做到？” 卡奥皱眉凝思，忽然觉得这女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便正色道：“你是说，无论顺逆都可以？” 冰语点头。 “那咱们要论证一下……” 冰语打断道：“不必，你只需记得，你的位置在地仙的身后，只需偷袭便可。击不中无防，二十息内你只需击中一次，我想神王境一击，他不死也会受重伤。” 卡奥道：“击中便退！” “对，然后，你东我西。” 卡奥点头，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自己的对手是地仙，他从未想过。咒天大阵降临之时，玄天、魔兽共同抗敌，十几位神王，在数位地仙的瞬发法术中，就象是鸡蛋遇到了石头，非死即伤。如今让他陪一个孩子一起捉弄地仙，目的是非死即伤，和万年前比，这是要玩大逆转，他怎能不兴奋？怎能不激动？怎能不紧张？呃…… 正在他思索之时，冰语消失了，等等，她是如何消失的？还未待他反应过来，冥军未撤掉的大帐之内忽然大乱，一道血腥气息冲天而起。卡奥立刻醒过神来，破虚空到达那指定的位置，他刚刚落地，那地仙便现了身，且令他称奇的是，那地仙给了他一个后脑勺儿。卡奥嘴一咧，一个空间之锤便向地仙的后脑丢了过去。而后转身就走，到达了第二处位置。 空间之锤被地仙避开，落到人群之中，造成了十数冥军伤亡。卡奥还在窃喜，一道身影再次现身于眼前，他下意识的又一个空间锤丢出去，这一次，空间锤忽然消失了。卡奥刚想转身，只听得冰语传音道：“向后退！” 卡奥向后退了，而且是个后空翻，只是他站在地上的时候，看见了顿悟的希维、无聊的笨树……呃？奇了，没感知到虚空波动，怎么回来的？ 此时，他听到冰语传音道：“别动！” 卡奥没动，他只觉得脖颈处凉意顿生，神识向身后散去，只见那地仙的身形如疾风般向雪坡扑来，在遇到卡奥神识的那一瞬，其身影再次消失。 冰语自虚空之中跌坐到雪地之上，气喘连连道：“魂力不足，只取了几滴血。冰语将一石块取出，那石块上几滴晶莹的精血，隐现青金之色。” 卡奥忙将那小石块捧在手中，感慨道：“好东西啊！”又恍然道：“你用了吧，除了恢复魂力还有些别的好处。” 冰语诧异道：“什么好处？” “至少能延长寿元，还有其它的……不是很清楚。”卡奥自知说得有些口不对心，毕竟这东西太过珍贵。 “你用了吧。我还年轻，你老了。” 卡奥虽不爱听，但此时听来，却暧得眼中一热，泪水莹莹。狠命的点头，正色道：“姑娘，大恩不言谢！你这朋友，我交定了，我们来生还做朋友！” 冰语很是无语，心说几滴精血，至于如此吗？在她看来，那地仙不过是头实力强大些的野兽罢了，一次杀不成，杀第二次，实在不成杀十次，总有能杀死的一天。 可是，她又哪里知道这几滴仙血的威力呢？ 卡奥的魂力如丝般在石块上滑动，仔细的将仙血分出三份。抬头看一眼笨树的背影道：“笨树！” “哦？师父。”笨树一惊。 “将这滴血炼化掉，呃，你可修过行血之术？” 笨树摇头。 卡奥将另两滴仙血以小瓶收起，凝魂印入笨树魂湖，凝重道：“这心法背下来，我来助你行血。” 冰语不解卡奥在做什么，但她明白，此举定是与仙血有关。她倒是好奇，这点仙血能为那头熊带来什么变化？ 原隐道：“卡奥大人，容我多说一句，普通的行血术太过浪费了，过于玄奥的心法，笨树又难以理解，太过浪费你的魂力……” 卡奥头也没回道：“元魂淬血之术。” 银鸟怔了一下，转身来到冰语的身边，静静观望。 “原隐，你刚刚要说什么？” “呃——卡奥大人见多识广，其实我要说的也是元魂淬血术。” 冰语对这个矮人越来越有兴趣了，心说，这几滴仙血就能让他这般看重。下次，她一定要杀死那位地仙送给他。也许，这个朋友不错，一点小东西就可以令其兴高彩烈的朋友，在这个世上，除了月安，再没有别人了。现在呢，又多了一个矮人，好在他看起来年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