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人间帝王【四】
按载有帝王之血的罗盘指引，白若鬼来到了极北星之下的一座屹立在天与地的中间、云层之上的大山山脚下。此山以云为底，高不过天际，虽不大，只单单一个峰顶，却嶙峋陡峭得可怕。 继续往上飞，便见到了挂在大山中间的一面硕大旗子，旗上金光烁烁四个大字：伏羲灵山。 盘古有说过，人尊之力由上古神祗伏羲大神的神灵保护。这伏羲大神，说好对付也好对付，说难对付，也难对付。 来到山顶，便见到了伏羲洞。人尊之力，便在那洞中。 洞前白若鬼尚未站稳，便一阵地动山摇，紧接着一个巨大有百尺之高的庞大身影，竟从山体之中走了出来。白若鬼吓得连忙后退千步。 站于空中，遥遥而望，只见那巨人通体石块所构造，无头，却在腹部张着一血盆大口。左手持天斧，右手持神剑，腰间围着一层青苔形成的草裙。双脚立在山石上，便踩出了一个窟窿。 这便是守护人尊之力的伏羲大神的神灵吗？白若鬼汗颜，看着实在可怕。 正当白若鬼考虑从哪里开始进攻时，洪亮得几乎要震破耳膜的声音响彻天地间：“哪里来的小小女娃，来我伏羲灵山做什么？” 白若鬼见那巨人说话却不是望着她这边，又观察其身上没有眼睛，叹想莫不是个瞎子。可若是瞎子，又如何得知她是个女娃？原来如此，是气息吗？看我隐去气息，你还能知道我？ 想着白若鬼隐去了周身气息，便见那巨人果然像个雕塑般停止了动作。她憋紧了呼吸，迈开步伐，蹑手蹑脚地往洞里出发。没想，这边脚刚刚踏进洞门，上空一阵厉风，一把巨斧凌空砍下，将山洞生生砍塌了一半，白若鬼虽避开得及时，也被其中巨大的能量波动给打出百里之外。 几个箭步，白若鬼又回到了原点，望着那伏羲巨人，气得咬牙：好个家伙，竟给我装瞎子！ 知道想和平解决问题是不可能了，白若鬼只好拿出干劲，抬起拥有着毁灭之力的右手，挥掌打过去。 伏羲大吼了一声原来是个魔头！挥起巨大的神剑迎来。 察觉到不可估测的庞大力量，白若鬼巧妙地翻身躲避，一跃来到伏羲没了脑袋的光秃秃的肩膀上，然后一掌打下去。 金光阵阵中，轰的一声爆破，这巨大的石人粉碎了个干净。 咳咳……白若鬼掸了掸身上的灰烬，正向迈步往那倒塌的山洞走去，却听得一阵吸力的声音，回过身时，只见那原本碎了的石人再次凝聚石块，不出眨眼的功夫恢复如初。 伏羲怒道：“你这魔头委实不简单！来此地究竟有何目的？” 白若鬼连忙后退到空中，想硬的不行，便软一下试试，拱手道：“我是昆仑虚墨清明尊者的徒弟白若鬼，为复活家乡，特来借人尊之力一用，希望伏羲大神能够成全！” 话音未落，伏羲却已持着巨斧向白若鬼劈下，吼道：“真是狡猾的魔头，竟敢唬本大神！” 白若鬼无奈，只好迎接而上。 再一次金光爆破，伏羲爆裂碎成了渣。然而，不等白若鬼有所行动，那些渣石再一次聚拢恢复。 如此循环往复十个回合后，伏羲实在体力不支，趴在地上道：“你这小魔头真是顽强得厉害，待我歇一歇再继续与你打。” 白若鬼此刻也已气喘吁吁，抬手举出神之火，喘息道：“如果大神继续执意阻止，我只能使用神之火对付您了。您当知道神之火的厉害！” 伏羲先是一愣，不可思议道：“你这小魔头竟然可以使用神之火，看来应不是什么恶类。”接着又哈哈哈大笑，“我的身体乃是不灭的石头所做，你那神之火根本烧不了我一根毫毛！这世上，除了墨清明手里的那把昆仑剑可以伤我，本大神倒没怕过任何东西！” 一切随着这最后一句话有了戏剧性的转变。 “原来是这样啊。”白若鬼恍然大悟，挥手从虚空里取出昆仑剑，指向伏羲，“现在您可愿意乖乖交出人尊之力呢？” 伏羲汗颜，后悔自大过头，说了那么一句多余的话，哐当哐当后退了两步，很惊讶的样子，“昆……昆仑剑？看来你这小魔头……额，不，是姑娘，呵呵，看来姑娘当真是那墨清明的徒弟了。其实算来，我与你师父，也算得上老朋友了，其中交情之深更不必说。我与姑娘如此缘分，怎好再刀剑相向，是不是？先前都是误会，握手言和好不好？”道着丢下斧头和神剑，向白若鬼伸出手去，又意识到自己的手太大，这一握下去，便要把白若鬼那小小的身子骨给捏成骨头渣了，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换了个身形。 一阵云雾缭绕后，石人不见了，原地站了个纤瘦高挑的男子。银色的长发铺落成花，散落一地。皮肤白得像是能挤出牛奶来，银色的眉毛和眼睫毛，狭长的眼睛，高高的鼻梁，性感的嘴唇也与发丝保持了一致的银白色。身上着了件淡蓝色的袍子，上面绣着的白云仿佛能够移动一般活灵活现。 这人是神吗？简直比妖孽还妖孽！美得惊心动魄，却让人看了不敢靠近，仿佛一靠近便被他给吃了的感觉。实在无法将他现在的形象与之前大块头的形象放在一块，确定不是换个人物登场了吗？ 白若鬼看得一阵接一阵的毛骨悚然，见对方微笑着伸出手要与她握手言和，她却不由自主地后退，勉强吐出一句：“已经和好了，握手就不必了。” 伏羲尴尬了一下，伸出脑袋将白若鬼给打量了一遍，喃喃道：“这一近看才发现你这么可爱的，真是惹人喜欢。我看看，你额头上果然有魔尊的标记和神之火的标记。如此一来，你是那墨清明的徒儿白若鬼绝对没错了。” 白若鬼疑惑道：“原来你听过我吗？” 伏羲眯眼一笑，点头，“凡是关于墨清明的，我都会特意去打听。所以你的事也知道一二。不过，那墨清明不是放话说已经杀了你吗？你怎么现在还好好的？” 白若鬼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懂师父，也从来没懂过他。” 伏羲哈哈笑了两声，叹道：“看来墨清明是为了你向世人撒了谎了，说明那墨清明可是相当在乎你啊！能让墨清明在乎的人，也当不简单，更不会是什么坏人了。如此，我可放心将人尊之力借你一用。” 白若鬼大喜，“真的？” 伏羲点头，“再说了，你不是说只是想复活你的家乡吗？又不是去做什么坏事。只是我不晓得你要怎么用人尊之力复活你的家乡。” “……”白若鬼不敢回答。 伏羲等不到回答便继续道：“让死人复生这种事有悖天地法规，虽按着你的角度和死去的人角度来说是个好事，但放眼六界，却不是个多么正经的好事。那些负责守护这天地法规的仙啊神的，可不会让你好过哦。而且看你这小小的身子骨，可怎么挡得了煌煌天威。螳臂当车的下场，可是十分可怕的。” “我不怕。”简单的三个字，教得伏羲心颤。 “也罢。”伏羲道着，伸出手往自己的身体里掏去。此时他的身体就好像一个虚空，任凭手伸进去抓物，突然眼睛一亮，“找到了。” 伏羲举着一个闪闪发光的水晶球，交到白若鬼手上，“人尊之力皆在这水晶球里了。只借你三年，三年后如若还未还我，我可是会去找你要债的哦！” 白若鬼感应了一下水晶球里的力量，确定是人尊之力，抬头看向伏羲，郑重地点头，“好。” 伏羲乘白若鬼不注意，突然拿指尖在白若鬼的额头上点了一点，一道白光随即印入了白若鬼的眉宇之间。 白若鬼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一掌打过去，却被伏羲给躲开了。 白若鬼摸着额头，万分不解的质问：“大神这是做什么？” 伏羲摸着嘴唇，笑得风清云淡，“给你一个印记，好日后能够找到你。有了这个印记，如果你失了约，便是逃到六界之外，转世轮回了几世，我也能把你给找出来。所以，千万不要抱着侥幸的态度哦。” 白若鬼：“……”转身离去。 看着白若鬼离去的身影，伏羲立于云端长叹：“这么一个好看又认真得好玩的孩子，千万不要毁了啊！” 人尊之力拿到手，白若鬼直奔了国家的边疆。而那里，此时正爆发着以血洗礼的一场又一场入侵和抵抗入侵的战争。 擒贼须先擒王。 是夜，黑不见五指，白若鬼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敌国的军营里。此时，三位敌国将军正在军营里，围着篝火商讨明日的战术。突然一阵阴冷至极的风吹来，令得周围空气温度陡降，几乎要将篝火冰结。 三位将军搓了搓胳膊，一人感叹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冷得好厉害？” 另一人起身打算去帐篷外多抱些柴火来，却被一道突袭而来的厉风给一下子刮回了原位，重重摔在地上。其他二人大惊失色，站起四处张望，吼道：“什么妖魔鬼怪？快快现身！” 白若鬼便现了身形。 三位将军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正想大喊人，却被凭空而来的三把利剑架在了脖子上。幽冷而可怕的声音道：“若是敢出一点声音，我便立刻要你们三个人头落地！” 三位将军吓得不约而同地咽了一口气。一人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问道：“姑娘是何妖魔？为何闯我军营？” 白若鬼用法力拉了一个椅子坐下，侧视着他们，淡然道：“我不是以妖魔的身份来找你们，而是以一名大宋国的子民的身份来与你们谈判的！” “什么？”三个将军一听傻眼了。 满脸络腮胡子的人站起来，气呼呼道：“你是敌国的人？但是你会法术？既然会法术，便应该不是人类。既然不是人类，你可知你便不该管我们人类的战事？这是上古的时候便有的约定！你……”再发不出声音。 白若鬼挥手封去了三个人的声音，道：“太吵，安静会。我说过了，我只是以一名大宋国的子民身份来与你们谈判的。如果你们放弃入侵，愿意投降，并且与我大宋国签订和平条约，我便放过你们。如若不然，我只能将你们杀了。” 手指一挥，解开了他们的嗓子。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吼道：“休想！” “你便是把我们杀了，我们也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们大晏国作为小国，一直受你们大宋国欺负。如今你们大宋国皇帝无能，国家气数已尽，该是我们大宴国一统你们的时候了！” “哈哈哈，二哥说得对！如此，我们三兄弟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白若鬼握了握拳头，心叹：若是国家变弱，我就算杀了这些敌兵又如何呢？杀了他们，还有别的国家虎视眈眈，内忧外患，敌人层出不穷。要想赢得国家和平，首先需要做皇帝的英明神武，将国家治理得繁荣昌盛。国家一旦昌盛起来了，还有谁敢入侵呢？ 然而，作为一名大宋国的子民，便尽可能地为这场战争出一份力吧。这也是她与韩阳子约定好的。 最终，白若鬼将这三个敌国首席大将军打昏一绑，带出了敌国军营。又在天快亮的时候，将这三个人扔进了大宋国的军营中。 很快，大宋国的军营中因活捉了敌国的将军而士气沸腾了起来。上下一片欢呼。 三日后，那三个敌国的将军在经过一番刑问后，被鞭打得血淋淋的尸体挂在了城墙上。而敌国因为失去了三位负责主要战略的将军，就算再气愤，后面每打一场仗都败得十分凄惨。 一个月后，边疆战争胜利的消息传到了京城皇宫里。 皇上韩阳子听完来自边疆战士的报告后，高兴得几乎手舞足蹈。他就知道，那个白若鬼会守信，帮他赢得这场战争的！ 突然胸口又传来一阵剧痛，令得韩阳子脸色一白，额头大汗落下。他向下面的人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所有人都离开，韩阳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口大口地吐起鲜血来。看着面前奏折上一大滩的血迹，他苦涩地笑了笑，终于可以安心地走了。 这时，一个唇上八字胡须的中年男子凭空而现，从门边走向韩阳子，摸着胡须叹道：“皇帝命不久矣，还是快把身后事准备一下吧。” 韩阳子抬头看向那个自称半仙的商人，一点也没有吃惊，因为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见到他了，也知道他具有神仙一般的本事。这些年来，许多事也都是从他口中得知的，包括命运，包括未来。 他有气无力地道：“张中天，你这一阵子是不是又跑哪里去玩了？作为我国的新任国师，你怎么可以乱跑呢？” 张中天摇头一笑，“这个国师之位我可不曾接受过。我同上官老弟一样喜欢上了自由自在地行走天涯，这皇宫太小，锁不住我的心啊！” 韩阳子也随着无奈一笑，然后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吐出几口鲜血来。 张中天叹道：“还是尽快把后事处理一下吧。” 韩阳子沉重地喘息道：“我知道。”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 韩阳子在两个太监的搀扶下，推开了关押着罪臣三王爷的天牢的门。 “三皇叔。”韩阳子看着躺在草席上四十多岁的男子，叫道。 三王爷抬头看了一眼韩阳子，起身欲行君臣之礼，却被韩阳子扶住。 “三皇叔不用这样。”苦涩的声音道。 三王爷点了点头，看着韩阳子病弱的模样，有些心疼道：“病还没好吗？” 韩阳子摇了摇头，让其他人下去，待周围没了旁人，开口道：“三皇叔，我快死了。我死后，便由三皇叔继承皇位吧。” 三王爷闻此并没有吃惊，只是淡淡道：“为何？当初那么多人逼你让位于我，你都不愿意，如今为何却要这样做了？” 韩阳子苦涩地笑了两声，“那些人说得对，先皇糊涂了，才把皇位让给我。我不是个好皇上，治理不好这个国家。三皇叔是大家公认的德才兼备、最适合当皇上的人选。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忠臣愿意跟随您的身后，甚至我的国丈与将军都背叛我，要助三皇叔你夺位。” 三王爷闻此只是淡然一笑，一如平常的处世态度，“不，你是个一心为民的好皇上，只是常年生活在外，对于朝廷了解太少，治理国家的能力跟不上你的心。倘若上天如果能多给你一些时间，倘若我没有夺位而是信任你好好地辅佐于你，你会是一个非常好的明君。可惜，当初我看到你年少气盛地登了皇位，分不清忠言与小人之言，不听任何劝告，一时糊涂，将你视作了无可救药的昏君，不想一个大宋国毁在你手上，而狠下心来夺位。结果害惨了那么多忠臣。虽然夺位失败，我却看到了你聪明和成长的一面，也觉得可以放心地把这个国家交给你了。只可惜……如果你能够活下去就好了。” 韩阳子闻此再也忍不住掉了泪来，竟向三王爷跪下，“三皇叔，对不起，我醒悟得太迟，太迟了……” 三王爷连忙扶起韩阳子，叹道：“您如今还是皇上，怎么可以向我这罪臣跪下。您这是要折煞罪臣啊！” 韩阳子咳了几下，在三王爷搀扶下坐了下来。“那么三皇叔可否答应我，待我死后，帮我管理朝政，好好治理这个国家？” 三王爷默默看了他一会，“听说皇后又怀了龙种，且被断言定是个男孩。如果你不在了，我便暂时代为皇上管理朝政，待你的儿子出生便立刻封作太子。我会好生教导他，待他成才之日，便是我把皇位还给他之时。” 韩阳子闻此愣了愣，“三皇叔你……”又忍不住的笑了，摇了摇头，“其实只要能治理好这个国家，能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国富民强，谁来当皇上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要当好一个皇上，实在不容易啊。” 三王爷闻此感悟也不由得会心一笑，“是这个道理。孩子，你终于长大了。” 韩阳子强忍着溢到嗓子里的血腥，叹道：“只可惜，上天不愿意给我时间让我弥补长大之前所犯下的错误。” 三王爷心疼道：“真的没有办法将病治好吗？” 韩阳子摇了摇头，“这是命运注定，没有办法。” 三日后，皇上于御书房案桌前批阅奏折时驾崩，留下遗书，赦免三王爷的罪过，并将皇位让于三王爷。 从皇后恢复神智开始，这个皇上直到驾崩的那一刻，都没有再去看望皇后一眼。他在驾崩的前一刻，口里还在念着： 阿默，对不起。 得知韩阳子的死讯，顾默望着天上发呆了许久，满脑子都是过往的回忆。她想，如果能够回到过去多好。如果可以重来，她一定不要再爱上他了。 如果不爱，便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 韩阳子，你为什么要这样负顾默？为什么到死都不来看一下她？哪怕是摸一摸她的肚子，里面有你的儿子啊。 他终是恨了她吗？ 她说她不想再见到你，是骗你的，是骗你的，骗你的…… 遥远的天上，白若鬼已经行到了仙界南天门前。望着金碧辉煌的仙界大门，以及守在南天门两边的大仙，如冰如霜的脸上，唇角微抿，眸子里燃起漆黑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