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蜀山之战
指尖的灵力载着血液的记忆涌入了脑海。 据说，一个人最在意的回忆，会比其他记忆于血液里存在更为长久。 而花落影的几段比较重要的记忆，此刻正以画面的形式，向白若鬼袭来。 画面里，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娃，站在冰天雪地里，哭喊着，直到一个人贩子路过，将小小的她抱在怀里。 白若鬼认得这个画面里的地方，是她的家乡草集村的桃花林里。 画面陡转，下一刻，却是在深夜，花落影正在追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小少年。 那熟悉的背影，白若鬼瞬间认出是卫念卿，而此刻的记忆，正是发生在十一年前的鬼门大开之夜。她记得，卫念卿便是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死于野兽之口。 当看到卫念卿小小的身子突然被树枝绊倒滚落山坡，白若鬼心头一惊，恨不得立马过去抱住他，带他逃离这个鬼地方。可惜，她看到的终归是别人的记忆。 花落影为了追到卫念卿，便也一同跳下了那山坡，来到卫念卿的身旁，然后不得不为此行后悔，因为她这才看到周围一只只吃人的野兽。 为了活下去，花落影转身，将卫念卿拉在面前，然后不顾卫念卿挣扎，在卫念卿的身上砍了一刀又一刀，再将他推向兽群，她则趁机溜之大吉。 看到这样的一幕，白若鬼红了眸子，拳头与牙齿都在咯吱作响。 虽然早知道卫念卿是在这样的夜里这样的地方死去，并一直为此愧疚而悲伤，却不曾想，卫念卿是背花落影害得这般惨死的！而她还喊花落影jiejie，将她视作萍水相逢的朋友，甚至还感恩于她的飞毯帮助！ 呵呵呵呵呵……白若鬼凄然大笑，这世上的真相竟都是这样鲜血淋漓的残酷！ 后面的记忆，白若鬼不再屑于去看，意识瞬间冲破血液制造的幻境，看到了现实。 当千煞风再度砍杀而来时，白若鬼猛然撤去了防护的结界，千煞风的剑瞬间落了下来，却在白若鬼的头顶上方戛然而止。 “怎么？不想为你的女人报仇了吗？当初，我可是什么都没做，你都能出手杀我，如今，我杀了你最爱的女人，你却做不到了吗？”白若鬼红着眼，猛然掐住了千煞风的脖子，另一只手抬起握住了千煞风的剑，不顾手被剑刃划得鲜血淋漓，硬是将剑夺了下来。 千煞风挣扎了几下，突然安静了下来，沙哑着嗓子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不能再错下去了。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我无话可说，你杀了我吧。” 白若鬼却松开了千煞风的脖子，往后退着，瞪大了血目，“真好啊，你一句杀了我，便可以结束一切。这世上，若是真有这样的好事，我何须再去做这些事……”声音愈来愈小。白若鬼转身消失。 死是何其的容易，生却是这样的艰难。然而，终有一天，她一定可以结束这一切。然后，放下一切，或是留在爹身旁照顾爹，或是与念卿在一起，或是与那个人在一起。无论是那种结局，都一定是幸福的。 只是那一天的到来，需要用她的一切去争取。 白若鬼离开地府后不久，地府被外界什么魔物入侵的事便如沸水一般炸开了锅。有鬼兵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千煞风。而此刻的千煞风，犹如失了魂的空壳，抱着死去的花落影在一片虚无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秦广王闻声赶来，认得出千煞风所在的地方，正是通往生死簿隐藏之地的路，立即寻到了通灵神兽谛听的牌位前。谛听一如往常不愿现身说话。 秦广王大急特急，吼道：“我知道谛听大神一直耿耿于怀当年之事。本王当年只是迫于实在能力有限，方冒险请求神界赐一名神将来帮我看守生死簿。没想，神界却是派了您过来。您不愿留在鬼界，而为此一直恼恨于我。可，这终归是你我二人的恩怨。如今，生死簿与鬼尊之力，关乎着六界安危，您再这般不说话，是要弃下身负之责吗？” 谛听终于是露了音，“我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既然你那么想知道，也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便与你说了罢。生死簿与鬼尊之力确然是被人拿走了，且这个人，以鬼界全部兵力，甚至我的也算上，也未必赢得过。故而，为了保全鬼界，我不得已将生死簿给了她。而她也并非是去做什么坏事，你们只要不去逼她，六界可安然无恙。” 秦广王闻此，已然气疯，哪还听得下后面半句，只吼道：“敢问大神，那人是谁？！” 谛听并未答话。 回答秦广王的，是站在秦广王身后的人。 “是白若鬼，是她。”千煞风哭笑不得道，“她并没有被昆仑虚的那位尊上杀死。昆仑虚的那位尊上，为了她，向世人撒了谎！” 如果能来得及为过去之事挽回些什么，大底便是尽可能阻止她继续错下去吧。 “什……什么？！”秦广王满脸写着不敢相信，看了儿子几眼后，愤怒地吼着要去昆仑虚问个清楚。 谛听默默叹了声气，继续睡它的大觉。这六界的是非，他当真懒得再去管，再说了，也管不了。 白若鬼回到人界时，已是三日后。 盘古神尊说，妖尊之力，分别存在于十大妖王的身上，所以，她需要再去把十大妖王杀了。故而，来到了蜀山。 白若鬼去了鬼界后，妖王阡冥常并没有按照约定退兵，而是在白若鬼离开第二天，便向蜀山发起了进攻。 蜀山作为修仙界第一的门派，自然不是好惹。在一再的隐忍吞声后，终于忍无可忍，战争全面爆发。 与此同时，其他各大门派闻声赶来，共同参与了这场气势恢宏的妖仙之战。 昆仑虚这边，曾为昆仑私塾的副院长，亦是作为曾经养育了第四妖王的人，宇文擎苍，主动请命，要求去将孽女斩杀。 墨清明十分敬佩宇文擎苍大义灭亲的勇气，想都没想便同意了。 宇文擎苍带领三千昆仑弟子，气势汹汹地奔到了蜀山。 当看到曾经的义女，如今的妖王，正以一人之力对抗百名蜀山弟子，宇文擎苍怒吼一声罪孽，持着仙剑向第四妖王子彝斩杀而去。 “住手，通通给我住手！”宇文擎苍站在高处，怒吼道，长剑指向下方，“这个妖女，该由我亲动手斩杀！” 手不由自主地发抖。 自十一年前，这个女娃子突然消失，他便没有安生过，一直在担忧着，担忧着她遇到什么危险，担忧着会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当听闻第四妖王复位的消息时，他便知道，今天这一步是不可避免了。可是，这个女娃子，是……是那个叫夏侯璇的姑娘嘱咐给他的啊。明明答应过夏侯璇，一定好好教育她，好好照顾她。 所有蜀山弟子闻此纷纷退开了路。 子彝抬起头，看着曾经疼她爱她严格教育她的大伯，突然泪腺抑制不住，落了两行。 当宇文擎苍持剑而来时，子彝却突然跪在了地上，向宇文擎苍重重磕了个头，双拳握紧，道：“我知道我打不过宇文大伯，此次必然要死于大伯的剑下。只求大伯成全，让我能在死前，见一见百里天衡。我有太多话想和他说，有太多不甘想问他。” 杀来的剑陡然停下，定格在子彝的额头上。 宇文擎苍看着子彝流泪的模样，突然想起了夏侯璇死时的模样。 二十八年前，宇文擎苍因一时糊涂与妖族女子夏侯璇有了一夜的翻云覆雨。二十七年前，夏侯璇抱着一个婴儿来昆仑虚寻他。然而，夏侯璇一再隐藏身份，还是让妖人的身份被昆仑虚的人察觉。 时至今日，宇文擎苍也不敢忘怀那天的情景，仿佛那些过往就发生在昨日。 二十七年前，亦是这样的天空下，妖女夏侯璇在招招催命的剑阵里，拖着鲜血淋漓的身子，抱着还在熟睡的婴儿，一步一个踉跄地走到他的面前，将婴儿交到他手里，微笑着说：“答应我，代我好好照顾我们的女儿，好好地教育她，她会是个好孩子。” 他点点头。她则微笑着，泪水落了两行，在最后一剑的攻击下，化作血雾消失。 虽然得到昆仑虚的认同，宇文擎苍仍不敢认这个女儿，甚至不敢让她跟着自己姓，只教她叫他大伯。 然而，看着从襁褓婴儿一点点成长为少女，这中间的过程，包含的情感，早已是无法割舍的父子情。 当宇文擎苍发呆之际，子彝悄然拿起水魔剑，以迅雷之速，刺穿了宇文擎苍的胸膛。 那张夏侯云兮的脸上，有的只是第四妖王的神情，嘴角裂开邪恶的笑，眼神至邪至冷，“宇文擎苍，你当真以为本妖王会求你吗？你算是什么东西！” 宇文擎苍震惊地看着面前这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鲜血顺着嘴角涌流。 子彝猛然拔出剑来，欲再砍上一剑时，却被一道隔空之力弹了回去。一个黑影自众人的头顶上方飞过，眨眼间出现在第四妖王的面前。 “师……师父……”子彝惊讶地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