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引狼入室

    汽车慢慢的离开了都市的柏油路驶进了尘土飞扬的山间小道，犹如太阳在乌云中穿行时明时暗，她的心情也时好时坏，车子行驶到村口时，她的心情豁然开朗。

    村委会大院就在眼前，耳边仿佛又想起了林少秋爽朗的笑声，那富有磁性的声音滋生出了一股无形的魔力将她带到了那无数个快乐的日子，从初识林少秋的紧张与激动到林少秋陪考的喜悦与感激，从街头巷尾的翘首仰望到一路追随林少秋进城，那一桩桩一幕幕都一一呈现在她眼前她的心又开始了狂跳，脸颊一阵阵燥热，不由自主的走进村委会办公室。

    依然还是那扇被自己敲了无数次的门，林少秋刻在门上的几个大字:“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字迹清晰可见，她伸出手轻轻抚摸。

    “吆！雪珂回来了！”村主任一声惊呼把她从回忆中回唤醒，击碎了她所有的美好。

    她的心陡地一沉，差点掉下泪来:“物是人非事事休……”她在心里哀泣。

    “雪珂，我们村的大才女怎么突然回来了？！招呼也不打一声，早吱一声我也让你父母在家等你了，你父亲正张罗着为弟弟盖新房呢！天天跑东跑西的，不知这会在家吗？”

    “哦，支书不急，我可以在这儿呆会吗？”她眼里流露出乞求。

    “当然可以，快进来坐吧，这里一点样都没变，林干事布置的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我们都懒得动，你看他走的匆忙，连杯子都落这了。”

    雪珂在林少秋的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办公桌收拾得还算干净，只是林少秋的杯子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她轻轻地擦去灰尘，心情居然好了很多，在那办公桌旁待着，心里也踏实了很多。

    她就那样静静的坐着，听村知书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她除了点头微笑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她根本就没听见他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林少秋的音容笑貌，其他的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办公室的抽屉里静静的躺着一本草绿色的日记本，上面卡着一只蓝色的钢笔，竟然和林少秋送她的一模一样。虽然那次林少秋在雨中离开再未谋面，但有这个绿色日记本陪着她依然感到很欣慰，每当遇见过不去的坎，她便悄悄的打开日记本在日记里发泄一番，好像林少秋就坐在眼前正和颜悦色地听她倾诉，或好或坏，都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她的心里就会轻松许多，畅快许多，她的世界里或许只剩这一点小小的慰藉。

    她随手翻开了日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记载了林少秋来扶贫的点点滴滴，从田间地头的农人到成群出没的羊群，从架电送水到植树造林无不活跃在的纸上，字里行间透着生活气息，这个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连文字都自带光芒，读他的文字仿佛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他阳光的令人窒息，厚重的镜片也挡不住他的朝气蓬勃，恍惚中仿佛他就在眼前……

    “这日记本是我让林少秋留下的，当时他好像有点不舍，我硬是让他留下，等村里的娃长大了好让他们记住那个给我们送水送电的大恩人，吃水不忘打井人在老一辈就讲究，怎能到我当村支书了，再忘了呢？”村主任眼里流露着难以掩饰的自豪。

    “对啊，吃水不忘打井人，这个恩情我们一辈子都不能忘，尤其是我就更不能忘记林干事，没有他，哪有我的今天”

    “这话说的在理，算你娃子有良心！林干事的眼光没错！”

    雪珂和村支书相视而笑，她仿佛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不快。久违的笑容让她脸上有了些许生动。

    “是不是一下车就来这儿了？这儿有林少秋的影子，你不说我们做长辈的都明白，林少秋那娃人不错，如果……”

    雪珂听出了村主任的意思，忙打断了他的话，她知道在村里人的眼中林少秋和她来往频繁，对她的事又是那么的上心，肯定是林少秋对她有好感，大家都误会了他和林少秋，认为他们两个人之间有故事，但这种误会对她来说是种说不出来的小幸福，她渴望被误会更希望林少秋能知道大家的心意。可如今林少秋已经结婚，她却不愿让人知道林少秋已婚的消息。

    “我该回家了”她一阵风似地逃走了。

    妈妈正挥舞着大扫帚打扫院子，小脚的奶奶踮着小脚，忙里忙外，弟弟则在屋里端茶倒水，看样子是来客人了，会是谁呢？雪珂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妈——”

    “哎呀，你怎么才回来！人家李啸都等你半天了！说你前脚走他后脚就跟来了，你们坐的车前后就差半小时，他都到半天了你才回来，吓我一跳，我以为你出什么岔子了呢！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把人带回来！……”

    雪珂脑袋“嗡”的一下，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喘过气来，身子晃了几晃摔倒在门框上，秃噜下来，身体像被谁突然抽去了筋骨的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挣扎了好久也没有站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珂珂你怎么了？怎么刚进门就摔倒了！而且脸色那么难看，是不是得什么急病了？！”妈妈慌忙扔掉了手里的扫箒。

    “小伟快来扶一下，姐姐”妈妈冲屋里吆喝。

    弟弟和李啸一起从屋里赶了出来。

    雪珂脸色煞白，嘴唇不停的打着哆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啸满脸堆笑，语气极其温柔的说:“小雪，你怎么了？我们只不过是拌几句嘴，你就一个人跑回家，我不放心才跟了过来，千万别生气，都是我的错，快到屋里休息一会儿，喝口水缓缓”说着李啸便去拉她的胳膊。

    雪珂整个的人都懵了，她真是太小看这个卑鄙小人了，居然能跟到家里，这真让她脑洞大开，匪夷所思。

    李啸使劲拧了一下她的胳膊压低声音说:“我已经告诉你父母，我们在谈恋爱，你不要坏了我的好事，否则……”他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我知道他未说出的话什么意思，听出了他语气里透着的威胁，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看来家也不是个安全的地方。唯一的避难所也失守了，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泪水绝望地闭上眼睛。

    李啸狠狠的掐她的手:“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硬生生命令她。

    雪珂使劲睁睁眼，大口大口地呼吸，许久才咧开嘴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李啸生拉硬拽地把她拖进屋里。

    父亲满脸是笑，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送上冂来的女婿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怪兽，他甚至吃人不吐骨头。

    弟弟不过才15岁，他更看不清未来姐夫的真实面目，除了恭恭敬敬地倒茶没有其他想法。

    小脚的奶奶住着拐杖，一个劲的嘟嘟:“小孩人长得不错，就是眼睛看上去太贼，越看越不对劲，人精的像猴，丫头从哪弄了这么个人精，我咋越看越不顺眼！”

    妈妈眼睛盯着雪珂，目光很复杂，说不出是怒是忧，但她一个劲地责备奶奶:“你能管好你自个就不错了，别跟着瞎操心，孩子长大了又在城里工作，一个人在外面，我们又不能守在身边，她爱找个什么样的，就找个什么样的那是她的命”妈妈语气里透着无奈。

    “珂，股票是个啥玩意？李啸跟我说一下午了我也没听明白”爸爸扛着长长的眼袋，在那里喷云吐雾。

    “股票？”雪珂一头雾水。她不知道，只知道种田犁地的父亲怎么突然问她这个问题？那个连她都感到陌生的东西，爸爸是怎么知道的，李啸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爸”李啸居然开口叫爸。这下雪珂怔住了。这个畜生真的让人恶心。

    “爸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你只知道你拿4600块钱去赚钱，或许会赚到三个或者四个4600，赚了算你的，亏了算我的，4600依然还是你的，您怎么都不亏本，如果要是赚了您可就是万元户，甚至10万元户，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可不要错过了，我是因为厂里有关系，才弄了这么个名额。”

    又是4600？雪珂听的心惊肉跳。她刚想说话，李啸刀一样的目光直直的刺了过来:“小雪，我可是在帮你！”他死死地盯住了她。

    她慌忙低下了头，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钱我倒是有，不过是准备给小伟盖房子，你买这个东西要几天呐？我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才攒这么点钱……”

    “爸你就放心吧，股票这个东西用不了太长时间，也许十天八天，也许用不了十天八天，别说盖房子到时候真赚了钱就是盖座楼也不愁，你就情好吧”

    “那么快！”爸爸的眼里开始冒绿光。

    “这东西就是那么快，不过你再犹豫半天。那名额就不是我们的了，你就是有46000，我也给你弄不到”

    “啊？”父亲开始狠命的抽烟，末了，突然大喊一声“小伟他娘拿钱来！”

    “爸！”雪珂想站起来阻止。

    李啸一把摁住了她:“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回家干啥来了！”他满眼的威胁。

    雪珂一下子瘫了，自己这次回来不就是拿钱救命吗？怎么眼看钱就要到手了，心里却那么的乱呢？

    李啸重重地在她背上挥了一拳:“办大事还是要靠我们爷们，放心，这钱绝对要还，而且决不食言”

    雪珂也不知眼前这个人可信度倒底有多高，可她知道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眼前的这个人是龙是虫自己也弄不明白，可她知道为了摆脱恶魔的纠缠只有铤而走险。她宁可自己一辈子赚钱还帐，也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间隙，妈妈抱出了一堆破布。

    “这是什么？”雪珂和李啸都吃了一惊。

    妈妈不慌不忙地把破布放在地上，然后将捆的结结实实的布团挨个打开，一层又一层，足足捆了5层，最后里面露出一个脏脏兮兮的塑料袋，妈妈把塑料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居然是一堆花花绿绿的钱，有50元的，10元的5元的，成百的甚至还有硬币在里面。

    “这么乱？！我的妈呀，这啥时候能数完？”李啸禁不住脱口而出。

    “数不数都一样，我和他爹天天都数一遍，每天睡觉以前都要数上一遍，这是4610，我们昨天才数完，拿出10元就是4600，不信你数数”。

    “不！妈，您我还能不信吗？不用数了”李啸强压住心头的喜悦伸手便去拿钱。

    “慢着”小脚的奶奶突然进了屋。

    “小雪，你这个男人靠不靠谱？怎么一下子要这么多钱呢？！”奶奶审视着他。

    “奶奶这钱不是给我，而是我拿去找个地方生钱，就像你养的母鸡能下蛋一样，钱也能生钱，只会越挣越多，多的你数都数不清”李啸满脸是笑。

    “真的？”奶奶眯起了眼。

    “您不信我总得信你孙女吧，她可是个会计会精打细算”。

    “娘，自家的孩子有什么好怀疑的？过不了几天小李就会把钱送来”。

    “噢，”奶奶半信半疑的点头，半晌突然扭头对雪珂说:“这可是你弟弟的婚房钱，可千万不能误事！你要是误了事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雪珂重重的点头，她知道那些钱来之不易，但她更知道她必须让那个恶人拿走那些钱，然后她再想办法还父母的钱，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摆脱这个恶魔的纠缠，可她又不敢告诉父母实情，只好躲避着父母的目光，默默地忍受着内心的煎熬，对于股票的事她可一字不知，她心里清楚，这大概是李啸为了骗钱而编造的谎言，一辈子老实巴交的父母，怎么会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会伙同外人一起欺骗自己？毕竟那是他们半生的积蓄，但如果不这样，她又该怎么办？

    雪珂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悄悄地走到母亲身边，紧紧的抱住妈妈，将脸深深的埋在妈妈的背上，妈妈明显感觉到女儿的身体在颤抖，她侧转身，紧紧握住女儿的手:“怎么这么凉？！你很冷吗？”

    雪珂脸色煞白她挣脱母亲的手，一下子扑到父亲怀里痛苦的闭上了眼晴。

    那是她自记事以来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接触父亲，父亲愣了，双臂悬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怎么了？这是，这么大姑娘了还……”

    “爸，对不起，我想过好日子……”雪珂喃喃着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傻妮子，我也想过好日子，所以爸支持你们，等你们赚钱了，我们一起过好日子，如今我女儿出息了！……”

    “爸——”雪珂用手堵住了父亲的嘴泪如泉涌，她脸上流露出万分痛苦的表情。

    父亲不知所措，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别哭哭啼啼的，小李还在这里呢！”

    她瘫软在父亲怀里像一条冻僵了的蛇。许久才慢慢舒缓过来。

    李啸却趁这个机会手脚麻利的收好钱:“爸，妈，我着急赶回去买股票，迟了怕买不上原始股了，小雪回趟家不容易，让她多待几天我先走”看得出他归心似箭。

    “这么急？”二位老人不约而同的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李啸手中的钱袋子，眼底流露出藏不住的不舍。

    雪珂艰难的站了起来，努力的对他挥手:“滚”！

    李啸冲她挤挤眼示意她送自己出门。

    她本不想出去，但却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

    “谢谢，我真是拿这个钱去买股票，而且是中联集团的原始股，我有伙计在里面，我买了这个股票，不但能让我有个合同工的工作而且到年底能分红，我要是赚了钱，肯定一分不少的还你，看你父母也不容易，我也是农村人，等我的好消息！”

    “不！你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离我越远越好，钱我慢慢还”她眼底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我以人格担保，这钱我一定会还”

    “哼”雪珂从鼻子里一阵冷哼，“你有人格吗？你配谈人格吗？”

    “你！”李啸瞪着眼睛看他，眼底燃起一股怒火:“能耐了是吧？别以为在你家门口我就……”

    “就怎么样？当心我反悔，我一反悔，你一分钱休想拿走！给你钱是因为我想花钱消灾，你以为我真怕了你？是不想和你这种人有任何瓜葛，所以你快滚！”

    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出雪珂打心眼里的厌恶，李啸识趣地揣着钱，一溜烟的逃走了。

    雪珂倚着门框一下子秃噜到地上，刚刚硬撑着的强硬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带走的可是4600元钱啊！那是父母半辈子的血汗，她把家里的天捅了一个窟窿，她拿什么去补？她一阵茫然。

    “丫头给妈妈说实话，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妈妈出现在身后。吓了她一大跳。

    “妈，你在说什么？”她极力掩饰。

    “还装是吧？你是我的闺女，从一进门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你能骗得了你爹，但你骗不了我？肯定有事！还有那个林干事，我知道你对他的心思，可你为什么把李啸带回家，人家都喊我妈了！你们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一声不坑你就把个男人带回家，这要是传出去，你让我和你爹的脸的往哪搁？”

    “妈，我……”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吞吞吐吐？”

    “这么跟你说吧，以后别给我提林干事了，他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我怎么能跟他比？他对我有恩我记着但……他已经结婚了，”雪珂眼里有泪光闪烁。

    “啊？！说的对，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哪有那么好的命，这人呐？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从出生那天起你过什么样的日子，有什么样的朋友见什么样的人，老天爷早就给你安排好了，妈妈是过来人，最信命了”。

    “妈，你刚才说……为什么还会给我钱？”雪珂低下头低声说。

    “珂珂，妈是穷，攒点钱的确不容易，但是与孩子相比，钱算什么？你要是不遇上麻烦，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看李啸的眼神不对，那孩子虽然能说会道，但那双眼睛一看就不安分，守着你爸我不敢说破，说了你爸肯定不会给他钱，这些年你爸对你的态度我也知道，你心里委屈我也知道所以这钱就当妈替他弥补错误，你以后也不要再怪他重男轻女，这里人都这样，……何况家里还有个老太太……”妈妈的话像想刀子一样突然剜痛了她的心，她疼痛痉挛。

    “妈，我从来就没有怪过爸爸，只是这次……”

    “别说了，我带你去个地方，有些事当妈的必须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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