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熙春楼受牵连
比起险些丢官的巡城御史,右相吕胜卿更加焦头烂额。 他才五十出头就走到了这一步,在朝内一向被公认是才高八斗的人物,平日里也一向注意绝不叫御史台那些疯狗抓到把柄,如今却突然牵扯进这么一桩凶案中去 才从乾阳殿出来,他就听廷尉衙门派来的人说了,已经派人围了熙春楼,说是熙春楼的腊rou吃坏了。 熙春楼吕胜卿脸色惨变。 与巡城御史杨护那个顶多就丢乌纱帽的人不同,他若出事,一摘可就是一大片呐 原因很简单:熙春楼,是他的产业。 熙春楼挂名的是他家的家生奴仆,所以这件事本身没多少人知道,自他做了右相以来,敢于找熙春楼麻烦的人也并不多,但那些奴才无论如何不该有这么大的胆子,谁给他们的胆子去谋害十几位朝中最高一品,低也有四品的将领 杨护战战兢兢跟在他后面,吕胜卿扫了他一眼,淡淡说:“杨大人,你先去廷尉衙门一起查案,我回府去换件衣裳就来。” 右相吕胜卿生性洁净,每天至少要五度沐浴更衣,这也是朝堂上下著名的了,杨护并没敢反对,唯唯诺诺就告退了。何况,就算、杨护对右相大人这时候提换衣裳有所不满,他也不敢说出来呀。 吕胜卿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不是去换衣裳,而是把熙春楼挂名的奴才叫过来。 京城大家的奴仆们都不是吃干饭的,这位外院的宏二管事虽然说是奴仆,但才干也比外面随便拎出来的一个掌柜的强,此刻他早已听说了京里的事情,甚至连廷尉衙门派人把熙春楼围了,都已经知道了。 自家老爷叫他来是什么意思,他也完全明白,因此一来到吕胜卿面前,不用吕胜卿开口,他就急忙跪下来道:“老爷,熙春楼虽是挂着小人的名头,但连小的都是老爷家的,小的又岂敢擅作主张、谋害人命小的进这批南货,进门出门都验过毒,所有菜蔬鱼rou概无问题,这事实与小的无关,想是有人陷害。” 吕胜卿相信他说的。 因为作为家中的奴才,他去谋害京城武官是没有任何利益可言的,要说他敢于谋害几个外院管事、大小管家的,吕胜卿倒觉得还有可能。 人家带兵不带兵的将军,跟他八竿子打不着,毒死了有什么用 没有自己的命令,他怎么敢这么做 何况,就连太医都看不出源头的毒,就凭他,又怎么能弄得到手 若是事情还未扩散开来,他大可第一时间就弄死这家伙给自己撇清关系,如今熙春楼都被围了,这家伙若是死了,倒像是杀人灭口的嫌疑。 吕胜卿想了想,就叫来身边的小厮:“去,把宏二管事的身契取来。” 宏二管事听了这话,知道是自己要被放身出府,只要去衙门一登记,自己就不是奴籍而是良民了。 然而此刻,他脸上却没有一丝喜色,反而极为苍白。 他眼中流露的,是一种被抛弃了的恐惧。 吕胜卿叹了口气,道:“该怎么做,你知道了” 宏二管事咬了咬牙,用力点点头,说:“老爷放心,小的知道,熙春楼是小的出户之后自己在外头开的,跟老爷无关。” 吕胜卿点了点头,三分欣慰、三分安抚地道:“嗯,你也放心,你的父母妻儿,府中自会养老抚育。你的儿子,以后也能成为良民,给他去学堂读书的机会。” 宏二管事双眼立刻涌出了眼泪,扑通一声跪下,慎之又慎地,重重给自家老爷磕了一个响头 从出生的那一天起,他的生命就不由自己控制。他早就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别人的财产,自己的生死,得由着主子们的喜好。 安排好了这边的事,吕胜卿才稳了稳心思,往廷尉衙门走去。 只要把自己摘出去,其他人,凭他怎样,他都不怕了。 这个时候的沈素素,已经请来太后懿旨,把太医院院正带回了家。 太医院院正的判断与张老大夫并无二致,父亲是中了毒,一种非常奇妙,非常少见的毒。 “腊rou本身无毒,然而与酒同时食用,却会形成一种剧毒,发作不算快,却极为厉害,”院正捻着胡须,摇摇头说,“还好昨夜张大夫催吐及时,及时将毒素控制住,否则,沈将军也拖不了多久了。” 怪不得,怪不得有些人家吃了腊rou没事,吃了酒酿的也没事,可同时食用却中了毒。 对方在腊rou中下了毒还不罢休,生怕别人吃饭不饮酒,故此还额外奉送了酒酿,这下手狠辣周详,虽然她早就吩咐人围了熙春楼,可这样的人,应该早就逃了才是吧 京城人口几十万,就算封城,锁拿起来也大是耗时,更别提京城并不能封锁多久,就不说旁的,运河上运粮的船要不要进来 京城里倒夜香的车子要不要出去 那些刺客不要怕臭,就随便躲在夜香车子里,也能出城去了。 而如今最为严重的问题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下了什么毒,就连院正都不敢轻易下手解毒。沈素素听院正说了这半天,一点也没涉及到如今父亲的情况,顿时急了,她知道太医院这群老家伙平日惯会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说几句虚应故事是容易,可如今躺在床榻上人事不知的父亲又该怎么办 另外六个将军又该怎么办 昨日与爹爹一起宴饮的陈参将和刘参将,府上也一样被投了毒,但幸好他们是与自己爹爹在一起用晚餐,吃的倒不多,因此中毒也不厉害,一样是在床上躺着。 倒是他们的家人,刘将军的幼子和陈参将的两个妾死了。 “院正大人,为今之计,家父该怎么办京里中毒的人家这么多,莫非只能躺着等死”沈素素话一说完,在一旁守候的母亲又是一通哭泣。 看母亲这样子,也是什么事都管不了了。可自己,却不能像母亲一样肆意哭泣、表露自己的软弱,宅子里已经只有她一个主人,她必须将这些事全都挑起来才行,否则父亲怎么办,母亲又去靠谁 送走了院正没多久,沈素素派去廷尉衙门打听情况的下人就不断往回传消息。 不出所料,熙春楼有两个刚招进来两个来月的伙计不见了,除此之外,别人都是一问三不知。 巡城御史又是全无头绪,大堂上哪怕怎么拷问,交代的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信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两个逃得无影无踪的店伙计。 显然,人趋利避害皆是本能,如今那两个店伙计不在场,在场的人自然将罪责都推在那两人头上了。 谁叫他们要逃跑呢 可是,怎么才能找到那两人 好在京城自昨天夜里至今都尚未开城门,不论怎么说,对方被困在城内的可能性都远远大于逃离的。 倒是廷尉果断,直接吩咐人画影图形全城锁拿,又让巡城御史吩咐请调兵马司兵丁守住全城,着令各街坊检举,如此一来,百姓们要想早日摆脱这种交通不便的困境,在检举邻居上就会十分积极了。 至于廷尉和巡城御史怎么处理熙春楼的人,沈素素就不怎么感兴趣了。这些人总归是要死,无辜也好、被牵累也罢,谁叫他们识人不清呢 如今增兵在即,皇上却无可用之将,京城内一夜之间二十多条人命,又该找谁伸冤
寄希望于这个朝廷,还不如寄希望于自己。她噌地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小姐,这就回去么”小翠轻声问。 她不明白小姐突然是怎么了,突然之间这是要回院子去了 沈素素深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那无法抒发的抑郁,对小翠道:“叫上王叔,跟我走。” “去哪里” “去找南宫翩羽”沈素素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果决。 “找他”小翠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个时候郡主却突然想起他来,案子都还没破,小姐心中又怎么会有儿女情长莫非是小姐忧思过度,急需要南宫公子的安慰了这也不对啊1 想到这里,小翠深深自责起来。身为小姐身边贴身丫头,却不能帮到小姐,还让郡主这么难过,真是罪过 京城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南宫翩羽怎么还有心思在外面。 事实上,早上一起来听说了这事之后,南宫翩羽就打算去看看沈素素。谁知第一次派人打听,沈素素进了宫;第二次派人打听,沈素素郡主仪卫去了衙门,两次人都没在。 南宫翩羽低声诅咒纳兰轩什么时候去江宁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去了,叫他怎么演双簧吗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将沈素素支走,这样他才好去给岳父大人看诊,不然他这平白无故的消失,又平白无故的出现,白白惹人怀疑。 他正想着要不要进去,就看见沈素素带着小翠,王叔从府里出来,当即迎上去,“素素,你这是要去那” 沈素素说:“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沈素素那双一向以来都极为冷静坚定的眼睛,如今竟透出一种极为细微的凄楚和彷徨,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令南宫翩羽几乎心碎。 他宁愿沈素素扑在他怀里哭泣,大声的哭泣,彻彻底底的哭泣,也不愿意见到她这样故作坚强的模样。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你说,我绝无二话” 南宫翩羽的眼神,也从来未曾如现在这般认真过。 沈素素松了口气,仰脸道:“带我去找冷金医圣” “冷冷金医圣”南宫翩羽眼中露出一丝古怪来,“你你要找他” “嗯,眼下只有医圣能就爹爹了,医圣如今到底在哪里啊”沈素素忧心忡忡,又满怀期待看着南宫翩羽,希望能从南宫翩羽哪里知道些有用的消息。 “医圣,...医圣他多天以前说是去野猪林采草药,如今却是不知道”南宫翩羽顿了一下,“素素,不如这样,你跟王叔前去野猪林碰碰运气,我这就再去一趟医圣峡谷看看是否能找到医圣,若是医圣峡谷没有,我会敢去同你汇合。” 沈素素想了想,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点了点,“好。” “小姐我呢”小翠意识到她没有事情可做。 沈素素有些为难的看着小翠不是她不想带着小翠,比较这是去野猪林寻找冷金医圣,小翠又不会武功,还是呆在家里比较好。 “你什么你,这是赶路呀,你跟着能做什么,你倒不如待会千夜回来叫上千夜去守在皇后兄长长缨侯府,说不定皇后比我先一步找到医圣,你也好请拦下医圣请医圣过府医治将军。” 小翠想了想也是这么理,随即点了点头,“好。”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