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大展琴艺
御书房里，上百支白色蜡烛将屋里照得犹如白昼一般明亮。 靖和帝提着一支狼毫笔，倚在金丝楠木制成的龙案前批阅奏折。可是还没写上几行，他就控制不住地眼皮直打架。 自从那夜从桂花林里回来，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了。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令他久久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总感觉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在他的龙床账内飞来飞去。而且，他还总是重复地做着同一个噩梦。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渐渐出现一个惨白的鬼脸——那是一个男鬼，浓黑的大眼充满怨念地看着他，血红的唇慢慢裂开，露出森森白牙。 那个男鬼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很像他认识的某一个人……可是，那个人已经死了啊！就算他变成鬼要复仇，也不该找他啊！ 苏晓晓见他一副困极了的样子，连忙端了一壶茶上前：“皇上，您要是困了的话，就先去歇息吧！” 靖和帝接过她手中的茶盏，揉了揉眼皮道：“不成，朕还有许多奏折要批阅。而且，前几日也已经压了许多，还等着朕处理。” 说完，他无奈地看了看龙案左侧堆得像小山高的一堆奏折，又打了个呵欠。 苏晓晓看了看那堆奏折，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话。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房梁，晃荡着双腿的楚云河，她禁不住又撇了撇嘴。这家伙，可真够偏执的啊！他到底知不知道，是个人都需要有自己的隐私，尤其是女人？ “小秋，不知你可会抚琴？不如你弹奏一些欢快的曲子，好让朕提提神。”靖和帝停下了手中的笔，抬眸看她。 “额，这个嘛……奴婢琴艺拙劣，实在不敢献丑。”苏晓晓努力地回想在松山书院那会，她所上过的为数不多的几堂琴艺课。夫子具体教授了些什么，她根本不记得，只记得夫子最后无奈地对着她摇头叹气，说了一句“无可救药”，便从此没再让她碰到琴了。 “无妨，朕主要是为了提神，越是难听自然是越好的。”靖和帝见她推辞，反而来了兴趣。他不相信，世界上有第二个人，能弹得和晓晓一样难听。他从小听惯了晓晓的“地狱之音”，只要弹得稍微正常点的，他都觉得如仙乐般悦耳动听。 然而，当他听到接下来这一串不在调上的琴音之后，顿时哑然了……他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原来这世界上，竟有人可以弹得比晓晓还要更难听！ 看着“小秋”长睫低垂，精致小巧的脑袋微微侧着，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乱扫一通，那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样还真是让他没好意思打断她。 房梁上的楚云河紧紧捂住耳朵，努力不让那恐怖的音乐窜进他的耳朵。虽然，他真的很想飞出殿外避避难，可是一看到皇帝那看着苏晓晓的幽暗眼神，还是咬咬牙坚持下来了。 一曲终了，靖和帝虽然感觉耳膜有些刺痛，但还确实精神了不少。 他沉吟着开口：“小秋，你刚刚弹的是什么曲子，很……很特别。” 苏晓很努力、很用力地想了想，道：“回皇上，是《春江花月夜》。” 这可是她在松山书院唯一学会的一首曲子，刚才她完全凭记忆乱弹一气，没想到自己的记忆力还算不错，竟然能够弹得如此完整、如此流畅！ 靖和帝的眉毛抖了抖：春……春江花月夜？那首本该柔情似水、优美动听的千古名曲，竟然能被她演绎成这样？这哪是什么春江花月夜，叫恐怖惊魂夜还差不多！ “咳，小秋啊，你还会别的什么曲子吗？就弹你最拿手的。”他觉得，许是这曲子难度太高，所以她没有掌握好技巧。 苏晓晓见皇帝还要求自己加弹一首，顿时自信心爆棚，又开始搜肠刮肚地想着自己所会的为数不多的曲目。突然间，有一个曲目由记忆深处慢慢浮现，跃入了她的脑海中。 如果说她刚刚弹奏的那首《春江花月夜》是纯粹凭记忆，那么现在这首《平沙落雁》则是纯粹靠本能。灵动的手指像是自己有意识一般，在琴弦上轻巧地跳跃着…… 虽然，这一首也没有比上一首好听多少，可靖和帝的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一抹光亮划过他深沉如夜的眼眸，像是一颗流星划过寂静的夜空。随着颤抖走调的乐声，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痴痴地望着低头抚琴的苏晓晓许久，他手中的狼毫笔突地落下，在展开的奏折上画出了一道长长的墨痕。 他快步走到苏晓晓面前，微微隆起的喉结动了动，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这千言万语化作一声低吟，飘散在夜风中：“晓晓？” 原本正自我陶醉的苏晓晓被这一声“晓晓”吓得一激灵，琴声嘎然停止。紧接着，琴弦一根、一根地崩断开来。 当然，这琴弦的崩断绝对不是苏晓晓所为。只是，此刻的靖和帝和苏晓晓都有更加关注的事情，谁也没空理会那凭空崩断的琴弦。 “皇上，您刚刚为何叫苏妃娘娘的名字？您是不是想念娘娘了？”苏晓晓佯装镇定，故意装傻。心中却暗暗一惊：难道，他认出自己了？ “没……没什么。”靖和帝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收回胶着在她脸上的目光，转身踱步回到龙案旁。 “皇上，您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看苏妃娘娘了。”苏晓晓继续装傻充愣。 靖和帝只是怔忡地坐着，似乎很出神地在想着什么，根本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皇上……”苏晓晓又叫了一声。 “朕知道了，你别再说了！”靖和帝的不自觉抬高了音量，这是他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用这样不耐烦的口气和她说话。 苏晓晓暗暗吐了吐舌头，回头见到那崩断的琴弦，又壮着胆子道：“皇上，奴婢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 “那就别说了！”靖和帝生生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你又是想让朕去看苏妃，你现在就可以闭嘴了！” 他真的有点混乱了——小秋明明和晓晓哪里长得都不一样，可他总是能透过她看到晓晓的影子；苏妃明明长得和晓晓一模一样，可是他现在看到她却感觉越来越陌生。 为什么当他听到小秋让他去看苏妃时，他会如此的心浮气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