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第一柄刀
“如果你出了这个村子,你想成为一柄刀,还是握刀的人?” “如果成为了那一柄刀,你该如何成为一柄好刀?” “如果你成了那握刀之人,你该如何握好手中的刀?” 拖着疲倦的躯体,行走在漫漫风沙之中,杜伏威脑海中浮现了一些零碎的记忆,这些如果是一位美丽的女子对他说过的,他当然不会忘记。 非但不会忘记,更是铭刻在记忆中,成为刹那的永远。 杜伏威停下脚步,侧着阳光,看着某个方向,低语道:“我成了那一柄刀,专杀恶人的刀www.shukeba.com。” “我想,你会成为那一柄刀的。” 面对这句话,当时年少的杜伏威不屑的笑了笑。 一柄长剑。 一顶斗笠。 一肩烟雨。 “我会证明给你看!” 杜伏威落下这么一句话,从此仗剑潇潇,我任平生。 赌言,他输了,握刀之人不是他,他成了刀。 “若是再赌一次,我想……我还会输。” 杜伏威抖抖肩膀,回头看了一眼街旁的那家店铺,然后扯扯身上的袍子。 在这么炎热的天气,他却感觉很冷,很冷,冷到牙齿发颤,冷到皮肤皱缩。 长街上,只有他一个人,三寸断刃也被他扔到风沙里,掩埋。 在他身后,一位刀铺的老刀匠扛着一个厚重的剑匣,狼狈的拖着,看着杜伏威渐渐远去的身影,他忍不住喊道:“小威,带点东西再走吧!” “是啊!带点东西再走吧!” 数十位刀铺的老人站在杜伏威身后,他们所铸的刀都在那沉重的剑匣之中。 杜伏威将要离开,他们把自己压箱底的东西全部搬了出来。 “正好还没趁手的兵器,我这是抢你们,可不是你们送我的啊!” 杜伏威蓦然回头,三两步走到老刀匠身前,一把提住剑匣上的绳索,再向后一甩,轰隆的背在身后。 老刀匠呵呵一笑,忽又变了脸色,非常夸张的扑在地上,将右手捏成拳头敲在地上,痛声骂道:“该死的小兔崽子!抢了老子的十柄好剑!抢了老子的所有家当!” “这该死的小乞丐,抢了老子们的全部家当!” “老子压箱底的东西啊!” 刀铺所有的老刀匠都哭了,痛声骂着哭。 鼻涕和眼泪混着风沙吹在他们的脸上,他们哭得非常伤心,嘴里面骂出各种稀奇的话。 转身的一瞬,杜伏威也哭了。 “该死的老头们,我走了……” 他脸上流满泪水,几年前来到这里,他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乞丐,如今离别之际,他仍是一个乞丐。 这群该死的、好心的、善良的、老不死的刀匠们养活了他,把他当作一只流浪狗养活。 但他却不能不走,因为这里不属于他。 “啊!该死的臭小子啊!” “啊!该死的臭小子,出去别让人刮了!” “啊!该死的臭小子,出去带几个妞给老子们看看!” 老刀匠们用他们独特的骂人艺术,一个个向杜伏威杜伏威诀别。 离别最是不舍,杜伏威停住脚步,静静的听了一会,低着头大声骂道:“该死的臭老头们,别死得太早!” 他脸上分明的流着泪水,分明的悲伤,却不能再回头看一眼。 带头的那位老刀匠忽然止住哭声,严肃道:“小心些,别让女人骗了。” 杜伏威听到老刀匠的话,倔强的回过头大声道:“即便被大婶们骗了,也不会被女人骗!” 回过头,这条街上的老刀匠全部不见了,只有一个少妇带着一个三岁孩童,站在街心。 一群眼中不再茫然的乞丐躲在街角,被杜伏威收养的这群乞丐始终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脸上同样流着泪水。 孩童脆生生的问道:“哥哥,你还会回来吗?” 站在街心的女子用与那孩子同样的眼神看着杜伏威。 杜伏威想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话到喉咙却哽住,他勉强的笑了笑,说道:“会的,等剑匣中的十柄剑全部断了,到时候我就来看你们。” 孩童问道:“真的吗?” “真的,我杜伏威从不骗人。” 十柄剑断,很容易,一场血腥的厮杀何止断碎十柄剑,就算百柄、千柄、万柄剑都会卷刃,都会落在血泊中。 一句承诺却不容易说出,不知怎么,杜伏威用他最勇敢的态度说了他人生的第一个承诺。 “我不会死,待我回来。” 他看向街心的女子,用最坚定的眼神看着她,然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女子沉默了一会,道:“当初的赌言,你输了,今日为何还要走?” “你为何要嫁人?” 杜伏威用眼神说出这句话,女子能听到,孩童却听不到。 女子不知该说些什么,摸摸孩童的脑袋,说道:“那好,再赌一局,赌你不会死。” “好。” 杜伏威说完,再不转身,打开四尺剑匣,从里面抽出一柄乌光长剑,横扛在肩。 他一步踏出,一个规矩的脚印踩在沙尘里,再一步踏出,已经彻底离开了街心那母子二人的视线。 等候在街头的江火三人笑看着杜伏威,非天笑呵呵的走上前帮杜伏威接过手中的剑匣。
李凤英皱了皱眉,指着杜伏威道:“江火,这是你的第一柄剑?” 江火笑道:“杜兄用剑,却不是剑,他是一把锋芒十足的刀,而且还是一把专门杀恶人的刀。” 杜伏威却不笑,坐在马车里,沉声道:“十柄剑断,我就会离开。” 江火的脸色僵了一下,他看到杜伏威与刀铺的那些老头道别,也看到街心的那孩童母子,自然也知道杜伏威心中有羁绊。 沉默片刻,说道:“若你的十柄剑断,我也要回去看青元了。” “说定了?” “说定了。” 杜伏威相信江火的承诺,也知道这十柄剑断又如何困难。 “你想效仿信陵君?”杜伏威问道。 “你以为不可行?” “可以。” 一旁的两人听着江火与杜伏威说的话,他们不太能听得懂这种独特的交流方式。 李凤英却知道她身旁这个小光头心中有了仇恨,不再是以前那个江火了。 “但我支持你。”她在心里默默说着。 “走了。”非天坐到马车的横栏上,缰绳一抽。 马车缓缓上路,空气中乎起一声极好听的风声。 “咻!” 一支羽箭不知从何处杀来,不偏不倚的从非天眼睫毛前吹过,将他的一缕发丝射断。 非天侧头一看,一位身着黑甲的男子正在远处的街角站着,他手里的弓弦刚刚松开。 这是裴元庆手中射出的箭。 “挑衅吗?”非天不屑的道了一句,继续抽着缰绳。 第二支羽箭继续飞来,以极快的速度在风中拐了个弯,斜斜的指着非天的太阳xue。 咔! 第二支羽箭在非天的右手二指间断成碎屑。 第三支,没有第三支,几声轰隆的甲胄声中,一行兵卒踏着整齐的步伐,一齐拉开手中的弯弓。 非天心头一跳,手中的缰绳狠狠的抽了一下,马儿拼命的奔跑了起来。 马车内的江火静静的坐在李凤英身旁,对马车外的动静一点都不担心,他相信…… 待马车离开一段距离,一名同样身着黑甲的男子从那一行兵卒之后走出,一脸怒气的对着裴元庆道:“裴将军,为何不拦住那辆马车?” “末将手中的羽箭已经用完,且那马车的速度太快,没办法。” 裴元庆摆摆手,装作一副懒散的模样。 黑甲男子狠狠的说道:“希望是你脑子没生锈。” “李靖将军又何尝不是。” 裴元庆笑笑,背着双手,非常悠闲的踏上兵卒拉过来的一匹骏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