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夫子洛邑
诗这种东西江火哪会看,要看词还差不多,可惜隋朝的人还不会写词。 他勉强读了一下,意境倒是明了,工整不工整,对仗不对仗,有无平仄音,这些他都不太清楚。 可在这么多人期待的目光下,他还是扯着嗓子,像上古大儒那样捋着虚须,悠悠道:“我等此行参与国子学的论道大会不必以这等文气十足的诗文为工具,而因以……” 说到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了过来。 江火尴尬的抓抓脑袋,朗声道:“因体察民情,用事实说话www.shukeba.com。” 他说了废话,孔颖达脸色一僵,众学子自然也不赞同,体察民情真是废话,哪位想借助文章从政的文人会耗费心思去体察民情? 这真是大废话,体察民情自有御史台去做,哪轮得他们这群无名无利的儒士掺合,而且你说的话也不一定能传到陛下的耳中。 即便通过了御史台这一关,顺利的将意见告诉了当今陛下,能不能被听取是一回事,会不会触怒一些人的利益又是另外一回事。 “老实说,江老弟的话实在……实在多余了些。” 孔颖达虽不想打击江火,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江火也想听听这位先生的建议,便接问道:“那当何为?” “陛下甚喜诗情、五经,若在下与众位兄台能借五经之义融于诗情之中,或可力战群儒。” 接着,孔颖达从座下提出一打厚厚的经义,逐份分发到众人的手中。 江火看了看手中的东西,低语道:“这我倒是没想过,看来这先生之名真不是盖的。” 孔颖达等人代表的是新晋儒士,思想自然与那些宿儒腐儒大不相同,恰逢炀帝广邀天下儒士前来国子学论道,他们这些儒生自然顺应潮流而来。 看完手中的经义,江火还是很疑惑,他合起手中的东西,抓着脑袋问道:“既然大家都是文人,也都来自天下各地,莫非都只想凭借各自的墨水在那国子学夺个第一,而忘记了你们来这的最初目的?” “且孔先生也说了,在座的各位乃是杨玄感大人的门客,能在此以贤者为名的,想必都是真正的大贤,莫不是都只想为了自己的仕途去参加这个论道大会?” 江火的声音很平淡,落在众学子的耳中却如同一束惊雷,炸响,然后把大家的脑袋搅浑。 过了半晌,一旁的名叫房玄龄的白衣书生向江火抱拳道:“房某也这样想过,可不入仕途,我们凭什么给陛下献言?” 江火即刻反对道:“能言会道,能做文章,有才情就一定能为百姓着想吗?” “那我也能,我只需像大部分人一样努力再努力的读书,然后请几个有经验的朝中官员,向他们借鉴一番,我定能像很多文人一样入朝为官。”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感到了一种极其矛盾的思想,这种思想就像用规尺画出来的线条一样,规整而不可扭曲。 他在众人的脑海中画出两条线,一条线代表着仕途,一条线代表着腐朽。 那条腐朽的线,终究不知道何为为民,何为为官,终究会污染了另外一条线。 孔颖达看出众位儒士的迷茫,微微一笑,拱手道:“诸位还请离去,这论道会也就别去了。” 什么? 十多位儒生顿感背脊发寒,这是很多人成名的唯一机会,岂能就这样放弃? “孔先生,江火这小子纯粹胡言,您别听他的啊!” “是啊!他才来几天,哪知道我等的胜利是多么来之不易。” “滚出去!” “滚出去!” 几句话间已经有人开始驱逐江火,但孔颖达依旧一脸笑意。 他轻轻的起身,把手握成拳头,道:“我老孔祖上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我自己也在民间流落过,自然知道黎民之苦。各位之中自然有能体察黎民疾苦的大才之人,若江兄弟不说此事,我恐怕早成了你们仕途成长的大好工具了。” “所以现在是你们滚出去!” 孔颖达的话语不卑不亢,短短一刻钟的时间,这论道会就成了散伙会,唯有几位目光中正平和的人还留在天策贤居。 那些出言说滚出去之人,反而正的滚出去了,这世上永远有那么一些人是充当滚出去的人。 而孔颖达说的滚出去则让他们尽早择主。 但李凤英心中却不太高兴,她在担心,江火惹事了,惹到一些不该惹的人了。 江火却是笑笑,道:“没事,该滚的人自然会滚,与其等着陛下砍了他们头,还不如让他们尽早滚出去。” 孔颖达忽然起身,拱手,深深的鞠躬道:“江兄,抱歉!” “孔先生这是为何?” 江火起身让开,不受这一礼。 房玄龄笑道:“其实孔兄早就想让他们滚出去,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适逢……” 他这么一说,江火和李凤英都明白了,敢情江火只是帮他们做了一回大坏人。
“哈哈!江兄不必介怀。前几日在下刚来洛阳之时就遭一些鼠辈刺杀,想必也是有探子潜入了我们之中,现在正好,危险没了,去国子学的路也安心多了。” 孔颖达再笑,向书老头使了个眼色。 几辆马车即刻停到天策贤居之前与那辆牛车并立。 “这是何意?”江火指着马车,肩上的乌鸦也转着眼睛,对孔颖达前后的行为十分不解。 孔颖达坐上牛车,再把一顶斗笠盖在头上,露出一大排洁白的牙齿,笑呵呵的道:“在下胆小,怕被人暗杀,所以装作车夫,而国子学的论道大会也不是明天,在下小小的骗了那些腐儒。” “哈哈!老孔还真是胆小。”其余五六位儒士也戴上斗笠分别坐在车夫的位置上。 “傻子!傻子!” 江火肩上的乌鸦又在他耳边发出只有他能听得懂的叫声,而江火却以为其他人也能听见,一把捂住乌鸦的嘴巴,小声道:“瓜瓜,你小声点,被别人听到了不好。” 江火刚松开瓜瓜的嘴巴,又听它用细长的声音叫道:“别人听不懂乌鸦的话,傻子!傻子!” “江火,走吧!”李凤英一把提住江火的衣襟,一闪之下已坐在了马车里。 她从不怀疑江火的决定,即便遇到孔颖达这些老滑头,只要一颗银针,她相信没人敢动江火一根寒毛。 驾车的自然成了那位书老头。 江火握着瓜瓜的头,靠在马车内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江火,若你永远都是这个心智,永远都长不大,那该多好啊!” 李凤英把江火靠在马车窗框的头向她的肩膀挪了挪,只有失去记忆的江火才愿意和她在一起,她不甘心,但又能怎么样呢? 她只希望江火以往的记忆永远都不要醒,这样她就能永远的将他留在身边。 马车咕噜转着,碾过浅浅的水塘。 那些扮作车夫的学子终究闲不下来,个个提着酒壶欢快的畅饮。 洛阳近郊的国子学已在眼前,原本无国子学。 朝廷为了满足达官贵人子弟的虚荣心,便新开国子学,将之与太学区别开。 所以国子学才是大隋最好的学府,却不是最适合读书的学府。 远见孔颖达一行人的马车赶来,便有几位身着华服的年轻人站在道旁迎接。 “恭迎孔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