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收人收心

    莲衣跟在杨凡的身后，不说话，但是跟的很紧，步子也很坚定。

    杨凡回头，借着月光看了看莲衣那张还没有褪去泪痕的脸，道：“莲衣，你现在已经是自由之身，以后无论是谁，都不能决定你的命运！”

    他回想起自己对莲衣做的举动，抱歉地道：“今晚我喝多了，行事太过鲁莽，我心中一直过意不去，如果这样说会让你好受些，我可以告诉你，你真的并不欠我什么！”

    莲衣抬起头，月光照在她美丽的脸上，映出她眼眶中的泪水如同两湾清泉，清澈而美丽。莲衣摇头道：“莲衣自记事起，总是给人买来卖去，直到今夜，我才知道自由是一种什么滋味！”她抬头望了望月亮，继续道：“打小我就最喜欢月亮，总是喜欢望着月亮发呆，可是自从我给人买来卖去，我就再也没有看过月亮！”

    她回头望望杨凡，继续道：“楚姑娘待我不错，可是我的卖身契始终给她拿在手中，我知道，她对我好，不过是要有一天将我打扮得花枝招展，再推进火坑中。我在她身边，从来都是小心谨慎，伺候客人酒宴时，总是要低眉顺眼，就算明月当空，也从不敢抬头往上看一眼！”

    杨凡自来心软，听她说的心酸，心中对自己所作所为，实在有说不出的后悔，忽然心中一动，拉了她手道：“莲衣姑娘，跟我来！”不由分说，扯着莲衣疾行。

    莲衣给他扯了手，黑暗中一张脸红得好似晚霞，好在杨凡只顾疾走，倒未发现。

    杨凡领着莲衣来到鼓楼下，在门口横梁上摸索片刻，喜道：“有了！”摸出一把钥匙来，打开门锁，拉着莲衣便走。

    两人在摸索着向上走去，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到对方的呼吸，握在一起的手也传来对方的体温。

    两人爬了一会，莲衣只听杨凡笑道：“到了！”只听“吱呀”一声，杨凡伸手推开了一扇门。

    顿时，一轮圆月现了出来，月光从门洞中射出，将两人罩在当中。

    杨凡轻轻拉了莲衣的手，引着她走出门外。天上一轮明月，几缕浮云，整个清水县城完整的呈现在莲衣面前，远处偶尔传来捣衣之声。

    杨凡道：“这是整个清水县中看月亮最好的地方，往年每到中秋赏月之时，老大爷都要在这楼上摆酒会客！”他正说的起劲，突然发觉莲衣没了动静，回过头去，只见莲衣脸上挂满泪水。

    杨凡伸手抚了抚莲衣的后背，道：“我告诉你，这鼓楼的钥匙从来都是藏在门框上的，你以后有时间，有兴致，尽管来看！”

    莲衣哽咽良久，忽然幽幽道：“杨大哥肯陪我来吗？”

    杨凡一愣，道：“你如今已是自由之身，如何肯跟着我这样的人？哦，是了！”他伸手掏出龙儿给的大银，拿出一锭塞在莲衣手中，道：“楚姑娘虽然给了你两件首饰，变卖起来总是麻烦，这锭银子你拿着，一会我送你去住客栈，明天一早，你便可以启程了！”

    莲衣一惊，伸手抓住杨凡衣襟，急道：“杨大哥，难道你真的不要我吗？”过了片刻，忽然冷冷道：“我知道了，你只是疑心我是龙二他们派到你身边窥伺你阴私的！因此才要急着赶我走！”

    若说杨凡没有这样想过，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从龙二一提起要送一个人在他身边，杨凡就猜到了。可要说杨凡是为了这个才要莲衣走，却又不对。

    杨凡对这莲衣一则心中有愧，二来见这姑娘给人卖入烟花之地，与父母骨rou分散，甚是可怜。他前世做了一世的rou丝，虽然没钱，却也很是孝顺，想想自己前世的父母此时只怕还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不能自拔，他见莲衣这般困苦，不由勾动了他的恻隐之心，因此他要送莲衣走，倒是为了看这女孩可怜。

    听莲衣这般说，杨凡连忙摆手，道：“莲衣姑娘说哪里话来？我不过是想，你爹娘若是见你回家，可不知有多高兴！”

    莲衣摇头道：“世上又有哪个爹娘会将女儿卖入娼楼妓馆呢？他们早已不在了，我只记得自己有一个哥哥，却也不甚清楚了！”她拉着杨凡的衣襟，哀求道：“杨大哥要我自去，可教我往哪里去呢？”

    莲衣叹了口气，幽幽道：“既然无处可去，倒不如死在这如水的月光中！”松开杨凡衣襟，往城墙边跑去，杨凡急冲两步，一把将她抱入怀中，道：“好好好，我不赶你走便是！”

    莲衣喜极而泣，哽咽道：“杨大哥说的是真的吗？不是在哄我吧？”

    杨凡装作发怒道：“你这小丫头，怎么敢怀疑我说的话？从明儿起，我家中洒扫洗炊等事全都由你打理，若是做的不好，看老爷我如何收拾你！”

    莲衣喜滋滋道：“是，老爷！”忽然又低声道：“老爷，莲衣还有一件事求您答应！”

    杨凡松开她身子，装模作样咳嗽一声，道：“说来听听！”

    莲衣低垂螓首，霞飞脸颊，低声道：“莲衣这名字，是楚姑娘给起的。如今奴婢既已跟了老爷，便不想用这名字了，而且奴婢至今只有名而无姓，可否请老爷赐我姓杨？”

    杨凡微微一笑，道：“我这‘杨’又有什么好？我又是什么老爷了？你要姓便随你姓也没什么，至于这名字嘛！”杨凡本不是个学问好的，这仓促间要他起名字可真是叫人头疼。

    正在此时，忽然一阵风过，风中夹杂一些杨絮飞舞。杨凡拍手道：“有了，便叫杨絮可好？”

    莲衣听了，喃喃自语道：“杨絮，杨絮，难道我这一生便如这杨絮一般四处飘荡吗？”

    杨凡见她不喜，忙道：“既然你不喜欢，再改一个便是！”

    莲衣却摇头道：“杨絮虽然四处飘荡，却总是出自杨树，料想便是飞出千里，杨树也是会记挂的吧！”说到此处，声音已是越来越小，忽然抬头道：“只是这名字只好暗中叫叫，表面上奴婢依旧是莲衣！”

    杨凡奇道：“这又是为何？”

    莲衣道：“其实老爷说到没错，龙二和楚姑娘将奴婢送给老爷，的确是让奴婢暗中监视老爷，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好暗中通报给他们！”

    杨凡伪做大惊道：“哎呀，这下我收了个jian细在身边，可教我如何是好？”

    莲衣正色道：“老爷不必如此说，老爷撕去了那一张卖身契，恢复奴婢的自由之身，又赤诚待我，奴婢自然对老爷忠心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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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杨凡睁眼的时候吓了一跳。这还是我的房子吗？仔细看看，却又没错，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却是脱胎换骨般的干净。

    杨凡探头探脑，只见院子中晒满了自己的衣物。杨凡伸手在被窝里一摸，我草！这小丫头下手真快，竟然将杨凡剥了个干干净净。

    杨凡喊了两声，却不见莲衣回应，正郁闷时，只听院门吱呀一声，随着脚步声响，莲衣荆钗布裙款款而来。

    莲衣将手中的衣物放在杨凡床头，见杨凡一副愣愣的样子，忍不住脸红道：“老爷看些什么？可是奴婢太丑了？”

    杨凡愣愣摇头道：“以前也还罢了，今日你穿了这么一身粗布衣衫，却还是如此美，老爷我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莲衣红了脸道：“老爷说笑了！”转身出去，过不多久，手端托盘回来，见杨凡已经穿戴整齐，将那托盘放在杨凡屋子中那张三条腿的桌子上。

    杨凡伸鼻子一闻，只觉一股清香迎面而来，不由赞一声好！原来是一碗田园时蔬粥外加三个小点心。

    杨凡两世俱为rou丝，因此于吃上并不十分讲究，抓起碗来一饮而尽，那三个点心却各有其妙。杨凡只吃一口，便觉得味道实在妙极，却只晓得好吃，再也说不出道道来。

    莲衣见他吃得开心，笑道：“奴婢在楚姑娘处也学过一点厨艺，只恐老爷看不上，因此惴惴。”她指着那三块点心道：“这三块点心其实也还容易，只是在最后一步时所加香料不同，那分别是桂花、茶叶和红枣，因此滋味不同！”

    杨凡嘴里塞满了点心，心里简直要笑出来。杨凡本来担心这小娘虽然不坏，却是在楚蝶娘身边长大的，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只怕自己还要雇个人来伺候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捡到宝了。

    这大姑娘不但如花似玉、忠心耿耿，而且厨艺一流，那简直是上得厅堂，下的厨房，入得洞房。

    杨凡正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兴奋，忽然门口一阵脚步声响，一人喊道：“杨班头，可不好了，出事了！”

    杨凡听出那是老鸟的声音，不紧不慢道：“慌什么？出了什么事了？”

    老鸟来到门前，见了莲衣，不觉一愣，忙笑道：“真是好事成双，杨班头娶妻却不告诉兄弟们一声？实在不够兄弟！”

    莲衣满脸通红，万福道：“我是老爷新买来的奴婢，可不是什么娘子！”

    杨凡咳嗽了一声。

    老鸟忙道：“杨班头还不知道吧？衙门口出了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