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 李成栋反了（上）

    永历元年三月中旬，湖广会战进行不到一个月，江西金声桓，王得仁突然反正，除了赣州外，其他所有州府几乎一夜之间重归大明版图，南方形势巨变，清军上下人心惶惶，大明军民却深受鼓舞，欣喜异常。

    朱由榔君臣又顺势利用三顺王对明军的轻敌和冒进突袭了其后方重镇常德，打了敌方一个措手不及，继而趁其分兵之际，大举反击，营田关一场硬战，逼退了孔有德余部，至此终于将被动的战略形势扭转了过来。不过这种机会毕竟不多，三顺王连吃了几次亏，下面肯定会谨慎起来了，从其缩回拳头，退回老巢，重点防备离岳州不远的九江王得仁部就能看出来了。

    然而大明君臣给清廷的惊喜还没有结束，命运之神再次眷顾了大明，好让大明真正获得新生与转机。

    随着金声桓反正的消息传到广东广州，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宿将，李成栋很快认识到金声桓、王得仁等人的反正将会给南方的战局带来的巨大影响。

    江西再次归入明朝和清军湖广会战的失利意味着广东肇庆的明廷中枢不仅免除了腹背受敌的麻烦，反而是有了一个稳固的大后方，而一旦三地联合起来统一行动，广州就势必会陷于孤立，容易受到来自各方的攻击。一时间，李成栋感到自己的压力很大，整天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就在这时，隐忍了几个月之久的李元胤认定时机已经成熟，于是趁着李成栋看着江西、湖广军报沉吟不语的机会，说道：“父亲大人不需忧虑，即便事情的发展尚不可知，但最差也不过做金声桓第二罢了。”

    李成栋闻之神色微变，却没有多说什么，这让李元胤还是不能确定老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乎几天之后，他又瞧准了一个机会问了李成栋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正好是李成栋这几天一直在考虑的那个。

    “万一金将军以尺书来劝，父亲大人当如何回复？”

    李元胤不愧为心思缜密，善于把握时机的人，这样突然地一问，当场就把李成栋给问住了。然而，不等李成栋回答，李元胤就代替李成栋说出了心里话：“从之，则必屈于金将军；不从，又不能悬军万里，为丑类守海峤。”

    是啊，答应金声桓跟着一起反正的话，势必功勋会在金声桓等人之下；而如果不答应，广州这一亩三分地又不一定能在明军日盛，义师纷起的局势下守得住。

    这实在是个两难的选择。恰好此时，佟养甲正打算命李成栋率军入援正在被金声桓部急攻的赣州，不与金合作就势必要兵戎相见，这让李成栋颇为犹豫。

    毕竟反正是件大事，绝不等同与儿戏！况且自己曾逼死了隆武、绍武两位明皇，归明之后，朝臣是否会因此找自己的麻烦？

    等李元胤退下后，一系列的问题又再次萦绕在了李成栋的心头，让他变得举棋不定。

    当初攻入广东，李成栋缴获了二千多颗大印，唯独留下了两广总督大印没有上缴，没事就摆弄着玩。其爱妾赵氏当时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赵氏能歌善舞，诗书礼仪，色艺双绝。她与别的女子不同，不仅对胭脂水粉这一类的事物感兴趣，同样也十分关心时事。在她看来，李成栋深受明朝恩典且本来就是大明的子民，不该为虏寇效命。

    在得知金声桓等人在江西开展的轰轰烈烈的反正活动后，受到了感染，趁机鼓动李成栋道：“夫君想做两广总督得找大明皇帝，满人不可能把两广交给你这个汉人。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别说你个后降的，就是洪承畴，三顺王，吴三桂，迟早也是满人案板上的rou，不可能让你等真正掌握封疆大权。”

    李成栋道：“此事我也清楚，袁彭年，胤儿也反复鼓动过我。给满人做奴，本非我愿，不过是一步步的逼到这儿，大明真的还能中兴吗？欲归明易，若再辱何？”

    赵氏道：“妾常读诗书，知道了不少汉家的盖世大英雄，大豪杰，例如岳飞，文天祥，陆秀夫等。也知道不少为虎作伥的汉贼，如秦桧，张邦昌之流。男子汉大丈夫应当顶天立地，别活的像个猪狗。将军若是条汉子，就做个忠义无双的盖世大英雄，就是死了也千古流芳，不比给满人当条狗强？”

    李成栋犹豫道；“府里还有一百多口人呢，都在松江鞑子手里看着，事若不成，都得受连累。此事容我好好想一想，拉弓没有回头箭，再就没有退路了。”

    赵氏冷笑道：“好一个威武大将军，连金声桓都不如。就你的命那么金贵。你不是怕连累妻妾么？妾的命贱，可以先行一步，以成君志。”

    说完抽出宝剑向脖子上一抹，香消玉殒。

    因为事发突然，来不及抢救，李成栋只能眼看着爱妾自刎在自己的面前。他没想到爱妾的性格如此刚烈，竟然自杀了。回过神后，肠子都悔青了，李成栋抚尸恸哭道：“我一个赳赳武夫还不如一个烈女子了，真是白活啊！”

    爱妾的以死相谏，让李成栋深受感动，终于下定决心，反了。

    于是他通过身体抱恙假借探病的方式把李元胤和袁彭年等主要策划者招入自己的卧室内进行决策，就此事一起讨论了整整三天。

    三天后，一场惊世大戏在广州上演。

    应李成栋之邀，两广总督佟养甲来到了李府，参加一场宴会。自任两广总督一年多以来，佟养甲一直在忙，既要防备广东西部的残明政权，又要集中精力搞好内政，顺便镇压一下境内此起彼伏的义民反抗，佟养甲的精神始终处于紧绷的状态。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忙里偷闲，休息娱乐一下的机会，佟养甲没有多想便应邀了。

    见到佟总督大驾光临，广州各级官吏在提督李成栋和刚升任为广东布政使的袁彭年等人的带领下一起出府迎接，等到佟总督落座，随着一声招呼，宴会正式开始。

    宴席上除了有丰盛的菜肴外，李成栋还特意请来了当地极为有名的戏班子唱戏，以切实担当好为宴会助兴的重任。得知此事后的佟养甲更是打心里面高兴得不行，他的警惕也由此降至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

    期间李成栋借故回了一趟衙署，随即又立马返回，佟养甲也没有多想，宴席开始后，戏台后面的梨园子弟也随之冠带登场，敲锣开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