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客惭恩
李玄纲喝道：“你师父在西域横行霸道，无人管你。来到中原也想如此，别做你的清秋大梦。瞧在你师父面上，今日不来跟你一般见识，快给我滚罢。” 高峰给他这般疾言厉色的训了一顿，想要回嘴动手，自知不是对手，就此乖乖走开，却是心有不甘，说道：“晚辈就此告辞。前辈这几年中要是不生重病，不遇上甚么灾难，请到红山舍下来盘桓盘桓如何？” 李玄纲笑道：“凭你这小子也配向我叫阵？老道来不跟人订甚么约会。你师父不怕我，我也不怕你师父。我们十年前早就好好较量过，大家是半斤八两，不用再打。”突然脸一沉，喝道：“还不给我走得远远的！” 高峰又是一惊：“师父的武功我还学不到三成，此人这话看来不假，可别招恼了他，闹个灰头土脸。”当下不再作声，将三名白衣男子的下颏分别推入了臼，眼睛向高亮一瞟，五人转身退入松林。三名男从怪声呼啸，驱赶三色蝎，只是下颏疼痛，发出来的啸声不免夹上了些“咿咿啊啊”，模糊不清。群蝎倒也似乎仍然听得明白，转头扭动前行，犹如一片浪潮，涌入松林，片刻间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地亮晶晶的稠液。 花月儿道：“师叔，我从没见过这许多三色蝎，是他们养的么？”李玄纲不即回答，从葫芦里骨嘟骨嘟的喝了几口酒，用衣袖在额头抹了一下汗，呼了口长气，连说：“好险！好险！”花月儿和叶菲儿齐问：“怎么？” 李玄纲道：“这些毒蝎虽然暂时被我阻拦了一下，要是真的攻将过来，这几千条毒蝎犹似潮水一般，又哪里阻挡得住？幸好这几个家伙年轻不懂事，不知道老道的底细，给我一下子就吓倒了。倘若老毒煞亲身来到，你们两个娃娃可就惨了。”花月儿道：“咱们挡不住，逃啊。”李玄纲笑道：“老道我不怕他，可是你们两个娃娃想逃，又怎逃得出老毒煞的手掌？”叶菲儿道：“那两人的师父便是高虎？这般厉害。” 李玄纲道：“哈，他不厉害？‘拳圣和剑圣、天邪藏、地诛煞’，云南紫圣王，郑龙外号‘天邪藏’，高虎便是‘地诛煞’了，武功天下第一的师父李巨道长深居庐山不出，剩下我和钟师兄‘玄铁截掌’和‘易容之术’，大家彼此彼此。厉害不厉害？我老道的本事也不小！” 叶菲儿“嗯”了一声，心下暗自琢磨，过了一会，说道：“天邪藏，地诛煞，这个外号，我不喜欢。”李玄纲笑道：“你不喜欢，人家自己可挺喜欢呢。他们二人旁门左道，非孔非圣，辱骂朝廷，难道不是天邪地诛么？不过讲到武功，还是我们师父李巨道长创立的‘青莲教’，大大方方，确是正宗，这个我们倒不是吹牛皮得来的。”向花月儿道：“你学的内功，便是我们‘青莲教’的，是不是？” 花月儿道：“我爹传过六年。”李玄纲道：“这就是了，否则你短短十天，怎能把我的‘胡茄十八拍’练到这样的功夫。” 叶菲儿又问：“那么‘云南紫圣王’便是大理姐妹的伯父段景严了？”李玄纲道：“紫圣王段景严，现在当了和尚。南火克西金，他更是老毒煞高虎的克星。” 花月儿与叶菲儿听得都不大了然，又见李玄纲忽然呆呆出神，也就不敢多问。 李玄纲望着天空，皱眉思索了好一阵，似乎心中有个极大难题，过了一会，转身靠在石旁。只听得嗤的一声，他衣袖被石旁一石片挂住，撕破了一道大缝，叶菲儿叫道：“啊！”李玄纲却茫如未觉。叶菲儿道：“我给你补。”下山拿了针线，要来给他缝补衣袖上的裂口。 李玄纲仍在出神，见石旁的挂他的石片，突然一怔，用力把石片板开，奔出六七步外。花月儿与叶菲儿都感奇怪，跟着追出，只见他右手一挥，微光闪动，石片已激射而出。 叶菲儿的目光顺着那石片去路望落，只见石片插在地下，已刺住了一只山鼠，不由得拍手叫好。李玄纲脸现喜色，说道：“行了，就是这样。”花月儿与叶菲儿怔怔的望着他。李玄纲道：“高虎那老毒煞素来喜爱饲养毒虫毒蝎，这一大群厉害的毒蝎他都能指挥如意，可真不容易，必是使用药物。” 顿了一顿，说道：“我瞧这高峰高亮小子不是好东西，见了他师父必要挑拨是非，咱俩老朋友再碰上，老道我非有一件克制毒蝎的东西不可。”叶菲儿拍手道：“你要用石片将毒蝎一只只的扎在地下。”李玄纲白了她一眼，微笑道：“你这女娃娃真鬼灵精，人家说了上句，你就知道下句。” 叶菲儿道：“你不是有药么？和了酒喷出去，那些毒蝎就不敢过来。”李玄纲道：“这只能挡得一时。我要练一练‘落英缤纷’的手法，瞧瞧这功夫用在石片上怎样。几千只毒蝎涌将过来，老道我一只只的来扎，待得尽数扎死，十天半月的耗将下来，老道我可也饿死了。”月菲二人一齐大笑。叶菲儿道：“我看何师叔有‘萧夫人’小刀可以借一些，就中了！这毒蝎切去了有毒的肢尾等部分，可以做蝎羹，加上丹参、玄参、瘦rou，味道不错。”李玄纲连连点头，左手食指大动。叶菲儿道：“我给你借飞刀去。”说着要奔下山。花月儿急嚷道让我下去索要‘萧夫人’飞刀，李玄纲，叶菲儿二人大笑。李玄纲大喊道：“也可改日把何师叔亲自约上山顶来！” 过了一顿饭功夫，花月儿从山下复又上来，从一个布袋里拿出十大包萧夫人飞刀来，见一枚九把，足有上千把飞刀，齐齐整整。花月儿笑道：“这何师叔的‘萧夫人’全给我拿来啦！”叶菲儿道：“何师叔没教你一招‘天女撒花’？”花月儿道：“没顾上呢，正和牛大上药了……”李玄纲哈哈大笑，说道：“究竟还是老道我聪明，不娶媳妇儿，免得受娘儿们折磨。来，来，来，咱们练功夫去。你这两个娃娃，不是想要老道传授这套暗器手法，能有这么起劲么？”叶菲儿一笑，跟在他的身后。 花月儿却道：“李师叔，我不学啦。”李玄纲奇道：“干吗？”花月儿道：“你老人家教了我这许多功夫，我一时也练不了啦。”李玄纲一怔，随即会意，知他不肯贪多，自己已说过不能再教武功，这时遇上一件突兀之事而不得不教，那么承受的人不免显得有点儿因势顺会、乘机得利，点了点头，对叶菲儿道：“咱们练去。”花月儿自在后山练他新学的胡茄十八拍，愈自研习，愈觉掌法中变化精微，似乎永远体会不尽。 又过了两天，叶菲儿已学得了“落英缤纷掷飞刀”的窍要，一手挥出，二十多枚飞刀能同时中人要害，只是一手暗器要分打数人的功夫，却未能学会。 这一日李玄纲一把飞刀掷出，尽数刺在身前两丈外地下，心下得意，仰天大笑，笑到中途突然止歇，抬起了头，呆呆思索，自言自语：“毒煞怪练这蝎阵是何用意？” 叶菲儿道：“他武功既已这样高强，要对付旁人，也用不着甚么蝎阵了。”李玄纲点头道：“不错，那自是用来对付拳圣、剑圣、紫圣王和老道我的。八字义军和青莲教都是人多势众，紫圣王是帝皇之尊，手下官兵侍卫不计其数。我师父学问广博，奇门遁甲，变化莫测，仗着地势之便，一人抵得数千人。那毒煞怪单打独斗，不输于当世任何一人，但如大伙儿一拥齐上，毒煞怪孤家寡人，便不行了。”叶菲儿道：“因此上他便养些毒物来作帮手。” 李玄纲叹道：“我们捉些毒蝎养起来也无不可，哪知道毒煞怪一赶竟便赶得几千条，委实了不起。菲儿，这门功夫花上毒煞怪无数时光心血，他可不是拿来玩儿的。”叶菲儿道：“他这般处心积虑，自然不怀好意，幸好他两个徒弟不争气，为了卖弄本事，先xiele底。”李玄纲点头道：“不错，这高峰和高亮浮躁轻佻，不成气候。这些毒蝎，当然不能万里迢迢的从西域赶来，定是他们方设法收集专人运过来的。那高峰高亮除了卖弄本事，多半另有图谋。”叶菲儿道：“那一定不是好事。幸得这样，让咱们见到了，你老人家便预备下对付蝎阵的法子，将来不致给毒煞怪打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