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老虎回头咬水牛

    叶菲儿道：“既然你老人家武功第一，那鱼肠剑该归您所有啊。”宋馆主道：“我也懒得跟人家争了。那天邪藏、地诛煞、拳圣、剑圣四人都是半斤八两，这些年来人人苦练，要争这天下第一的名头。二次书山论剑，热闹是有得看的。”叶菲儿道：“还有二次书山论剑么？”宋馆主道：“二十五年一次啊。老的要死，年轻的英雄要出来。算来过不了多久，又会有书山论剑，可是这些年中，武林中又有甚么后起之秀？眼见相争的还是我们这几个旧人。唉，后继无人，看来武学衰微，一代不如一代的了。”说着不住摇头，甚为感慨。

    叶菲儿道：“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再上书山啊？要是您去，带我们去瞧瞧热闹，好不？我最爱看人家打架。”宋馆主道：“嘿，孩子话！那岂是打架？我本是不想去的，一只脚已踏进了棺材了，还争这虚名干甚么？不过眼下有件大事，有关天下苍生气运，我如贪图安逸，不出来登高一呼，免不得万民遭劫，生灵涂炭，实是无穷之祸。”四人听他说得厉害，忙问端的。

    宋馆主道：“这是机密大事，月菲二位小哥不是江湖上人物，还是不要预闻的好。”叶菲儿笑道：“武庄主是我好朋友，只要你对他说了，他可不会瞒我。”武庄主暗骂这位姑娘好顽皮，但也不便当面不认。宋馆主道：“既然如此，我就向各位说了，但事成之前，可千万不能泄漏。”花月儿心想：“我们跟他非亲非故，既是机密，还是不听的好。”站起身来，说道：“晚辈二人告辞。”牵了叶菲儿的手就要退席。宋馆主却道：“两位是武庄主好友，自然不是外人，请坐，请坐。”说着伸手在花月儿肩上一按。花月儿觉得来力也非奇大，但长者有命，不敢运力抵御，只得乘势坐回椅中。

    宋馆主站起来向四人敬了一杯酒，说道：“不出半年，大宋就要大祸临头了，各位可知道么？”各人听他出语惊人，无不耸然动容。

    武琦玮挥手命众庄丁站到门外，侍候酒食的僮仆也不要过来。

    宋馆主道：“老夫得到确实讯息，一个月之内，金兵便要大举南征，这次兵势极盛，大宋江山必定不保。唉，这是气数使然，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了。”花月儿惊道：“那么宋老前辈快去禀告大宋朝廷，好得早作防备，计议迎敌。”宋馆主白了他一眼，说道：“年轻人懂得甚么？宋朝若是有了防备，只有兵祸更惨。”武庄主等都不明其意，怔怔的瞧着他。只听他说道：“我苦思良久，要天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锦绣江山不致化为一片焦土，只有一条路。老夫不辞辛劳的来到江南，为的就是这件事。听说宝庄拿住了大金国的小王爷与兵马指挥使段大人，请他们一起到席上来谈谈如何？”

    武庄主不知他如何得讯，忙命庄丁将两人押上来，除去足镣手铐，命两人坐在下首，却不命人给他们杯筷。花月儿与叶菲儿见高亮被羁数日，颇见憔悴。那段大人年纪五十开外，满面胡子，神色甚是惶恐。

    宋馆主向高亮道：“小王爷受惊了。”高亮点点头，心想：“花月儿在此不知何事？伴着他的那个小朋友生的好俊，又不知是谁？”那日他在武庄主书房中打斗，慌乱之际，没见到他二人避在书架之侧。这时三人相互瞧了几眼，也不招呼。

    宋馆主向武庄主道：“宝庄眼前有一桩天大的富贵，老弟见而不取，却是为何？”武庄主奇道：“晚辈厕身草莽，有何富贵可言？”宋馆主道：“金兵南下，大战一起，势必多伤人命。老弟结连梁山泊众多豪杰，一齐奋起，设法消弭了这场兵祸，岂不是好？”武庄主心想：“这确是大事。”忙道：“能为国家出一把力，救民于水火之中，原是我辈份所当为之事。晚辈心存忠义，但朝廷不明，jian道当道，空有此志，也是枉然。求老前辈指点一条明路，大伙儿得以为国尽忠。至于富贵甚么的，晚辈却决不贪求。”

    宋馆主连捋胡子，哈哈大笑，正要说话，一名庄丁飞奔前来，说道：“张寨主在湖里迎到了六位仁侠，已到庄前。”

    武庄主脸上变色，叫道：“快请。”心想：“怎么共有六人？天邪藏、地诛煞尚有帮手？”

    四男两女，走进厅来，却是角三夫和角六夫，角四夫和角七夫，角五夫和角八夫，他们自南向北来，这天经过太湖，忽有江湖人物上船来殷勤招呼。六位不显示自己身份，只角三夫用江湖贯口与他们对答了几句。上船来的是林云庄统下的张寨主，他奉了武琦玮之命，在湖上迎接老庄主的对头，听得哨探的小喽啰报知来者六人形相奇伟，身携兵刃，料想必是庄主等候之人，又忌惮，又厌恨，迎接六人进庄。

    花月儿斗然见到六位挚友，大喜过望，抢出去叫道：“各位——你们都来了，真好极啦。”他把六位朋友虽未一一叫到，然语意诚挚，显是十分欣喜。

    六位仁侠立于厅中威仪凛然，不意在此相逢花月儿和叶菲儿，心头一喜，原来的江湖生疏不由得消了大半。

    角四夫道：“月儿，你的叶菲儿呢？”角七夫眼尖，已见到叶菲身穿男装，坐在席上，拉了拉角四夫的衣襟，低声道：“这些事慢慢再说。”

    武庄主初时原也以为对头到了，眼见那六人并非相识之人，角三夫、角四夫与记忆中的天邪藏、地诛煞又全然不似，听花月儿叫他们一声朋友，当即宽心，拱手说道：“在下腿上有病，不能起立，请各位恕罪。”忙命庄客再开一席酒筵。

    花月儿说了六位朋友的名头。武庄主大喜，道：“在下久闻六位英名，虽在江南，无由得见，心中仰慕多时。今日会见高贤，幸何如之。”神态着实亲热。那宋馆主却大列列的坐在首席，听到六位仁侠的名字，只微微一笑，自顾饮酒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