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画中人
十月三日。 涯海市文化艺术中心，二楼艺术大厅。 这一次的绘画竞赛马上就要结束了，只等评委台上的评委老师们宣布结果。台下参赛的学生们，陪同的家长们，随行的老师们都开始紧张起来。 涯海市一中这边也是如此。只是坐在贾伟身边的高思雨，看起来比预赛的时候还要轻松。她今天心情很好，贾伟知道是为了什么。因为今天除了她爸爸高拯，她mama刘晓敏也来了。 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画画了。爸妈不止不再反对她了，还会支持她。这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至于这次决赛的成绩，她就不是很在意了。就算是最后一名，她也无所谓。 “今天的决赛，一共有三十位同学参加。我看了每一位同学的作品，大家都画得很不错。当然，前几名只有那么几位同学。其他的同学，你们也不要气馁，再接再励。这只是一次比赛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你们未来的要走的路，还很漫长，贵在坚持。”钟南青从评委席上站了起来。 “有三位同学并列第三。分别是涯海市第三中学的周子睿和范芬同学。还有凤鸣湖中学的赵唯唯同学。本次大赛的证书及奖品，会由你们学校在国庆节之后颁发给你们。恭喜你们。”评委席上另外一位中男子站了起来，宣布完第三名的成绩之后，他开始鼓掌祝贺，台下也跟着响起了掌声。 涯海市一中这边，于天和几个老师并没有听到自己学校学生的名字，心里都有些沮丧。 “第二名有两位同学，分别是来自涯海市第二中学的钟卉还有海市一中的贾伟同学。恭喜两位同学。”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从评委席上站了起来宣布了第二名的结果，鼓掌祝贺，台下又是一阵掌声。 于天和贾伟的班主任听到这话都是一脸微笑，鼓起掌来，一干人等纷纷向贾伟祝贺。高思雨也鼓掌祝贺他，夸奖了他几句，搞的贾伟有些不好意思了。 第二名，这个结果于天已经很满意了。 等场上安静下来的时候，只见钟南青从评委席上站了起来。他拿着手里的画稿，说道：“本次比赛的第一名，就是来自涯海市一中的高思雨同学。” “小雨，恭喜啊。”苏溪晴微笑道。自己学生这么优秀，她打心眼里高兴。高拯和于天更是激动无比，纷纷出言赞扬她。涯海市一中的师生和家长们也都是齐声祝贺，掌声雷动。 这一下，便轮到高思雨有些不好意思了。 贾伟冲她一笑，说道：“小雨，恭喜你啊。” 刘晓敏倒是有些意外，她只教小雨画过一次画，便再也不准她画画了。她美术课也没有认真地上过课，怎么会画得这么好？不用说，这自然就是遗传来自自己这里的天赋了。只是自己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取得过这种成绩啊！ 评委们开始下台，让参赛的学生们拿回自己的画稿。画稿上面写了本次的比赛赛委会的名字，还盖上了省美协的章。 比赛已经结束了，有人往外走，开始离开二楼的艺术大厅。也有人留在这里，讨论这次的比赛。 钟南青拿着画稿，亲自来到了涯海市一中这边。 高思雨有些受宠若惊，赶紧站了起来，说道：“老师，我自己去哪就可以了。怎么还能劳烦你帮我拿过来呢？” 钟南青笑道：“孩子啊，这是我的荣幸。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优秀的作品了。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刘晓敏也站了起来，说道：“老师，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吧？” 钟南青把高思雨的画交给她，说道：“我说的夸不夸张，你自己看一下就知道了。你现在虽然是律师，不过我相信你骨子里还是一个画家。一幅画好不好，你一眼就能看出来。” 高思雨倒是有些吃惊，这位评委难道是mama的老师吗？ 刘晓敏拿过女儿的话，只见女儿的画好的是一个男生，还有一个女生站在一条公路旁边。两人身旁还停着一部摩托车。 这画上的人当然就是高思雨和李小诺了。这幅画就是那天她在99号公路上涂鸦的那一幅画《青春的呼唤》。 “小雨，你怎么做到的？这一幅画你用了素描，水墨画，油画三种不同的风格。本该是十分冲突的，可是到了这幅画上面，这三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却是浑然一体，毫不冲突。而且，很有感觉。嗯，不错。这的确是青春的呼唤。”刘晓敏看着女儿，无比惊讶地说道。 钟南青道：“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时候你还在我门下学画，现在连你女儿都这么大了。你们母女俩不止长得像，绘画的天赋也一样像。当年你放弃画画，改行当律师，我一度觉得很可惜。不过看到你把你女儿教得这么好，我才知道你的决定并没有错。” 刘晓敏有些惭愧，说道：“小雨她的确很有天赋。如果不是我这十几年来，从来都不准她画画，我想她现在的水平应该更高。” 钟南青听了这话，一双眼睛都是睁得大大的，问道：“孩子，你mama说的是真的吗？” 高思雨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不过mama现在不反对我画画了。我也没想过能有多好的成绩，这只是我的兴趣爱好。没事的时候能够画画画，我就很高兴了。” 钟南青认真道：“孩子，你真的很有天赋，如果专心画画的话，以后肯定会是一个了不起的画家。当然，你的人生该怎么走，是你自己的事情。爷爷的话，只是让你做个参考。” 高思雨道：“我会考虑的爷爷。” “嗯。”钟南青说完这句话，又板着脸看着贾伟，说道：“小伟啊，你这次的成绩倒是马马虎虎的。总的来说，还不错。” 贾伟在他面前变得十分的拘谨，低着头，说道：“老师，学生会继续努力的。” 钟南青这才点了点头，高拯于天两人身为他的学生这时也都过来跟他打招呼叙旧。上次实在是有些匆忙，未及详谈。 高思雨这才知道原来这位钟南青老师竟然是mama的老师，怪不得昨天看了自己的画，跟自己说那么像。可是，他会不会是因为mama的缘故，所以才把第一名给了自己？ 有这种想法的，当然不止她一个人。有许多尚未离开的家长老师和学生，也都有这种想法。可是钟南青向来德高望重，出了名的严厉公正，他们并不敢出声，只是心里都有些往这方面想。 “高思雨同学，能把你的话给我看一下吗？”一个长相很清秀，年纪与高思雨相若的女孩子从人群之中来到高思雨跟前问道。 “当然可以啊。不过，我们认识吗？” 刘晓敏一见这个女孩子倒是很意外，这女孩年纪轻轻身上却有一种艺术家的气质。她应该是出身艺术世家才对。 “我叫钟卉。” 原来她就是这次绘画比赛决赛的第二名。 “你果然很有天赋，这的确是近年来最好的作品。”钟卉认真地盯着高思雨的这幅画，她忽然一笑，低声对高思雨道：“看得出来，这个男孩子在你心里很重要吧？” “你怎么知道？”高思雨俏脸微红，这句话却是憋在心里没有问出来。 “卉卉，回家了。”钟南青跟高拯和于天说了会话，喊了一声。 “来了爷爷。”钟卉应了一声，这才离开，走了没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贾伟，问道：“贾伟，你以后都不去我家上课了吗？” “应该是不去了，可能要到寒假的时候。毕竟我现在已经高三了，得备战高考了。”贾伟歉然笑道。 “哦，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钟卉与钟南青走后，刘晓敏问道：“贾伟，你是钟老师的学生吗？” 贾伟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阿姨。老师他对自己的学生总是很严肃，不过对小雨好像有些特别呢。” 刘晓敏一笑，说道：“是有点特别。你既然是钟老师的学生，这么说来，你跟阿姨还是师出同门呢。按辈分来算，你应该喊我师姐才对。” 高思雨道：“mama，这样不好吧。贾伟要是喊你师姐，那我岂不是要喊贾伟师叔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一笑。 “贾伟，那个钟卉是那个爷爷的孙女吗？”高思雨问道。 “是啊，你不知道吗？” 高思雨奇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去人家画画。” 贾伟听了这话，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刘晓敏道：“难怪，原来她是钟老师的孙女。怪不得年纪轻轻身上就有一股艺术家的气质。只有艺术世家的熏陶，自幼耳濡目染才会有这种气质。” 高拯说道：“这么多年，老师的脾气还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啊。喊他一起去吃个饭，大伙聚聚叙叙旧，硬是不去，要回家。老于，你呢？你中午怎么搞？要不要一起去我家吃个饭？今天小雨得了第一名，一起庆祝庆祝。” 于天道：“好啊，我老婆带我儿子出去旅游去了。我一个人在家没意思，就去你们家吃吧。苏老师，你要不要一起去啊？你可是小雨的班主任，一起去吃个饭庆祝一下吧？” 苏溪晴微笑道：“这样不太好吧？” 刘晓敏道：“有什么不好的。我听小雨还有小然说苏老师你对孩子们很上心，我们做家长的也要轻松不少。一起去吧。”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苏溪晴浅笑，如果再推辞，就显得自己有点假了。她在涯海市一个人，没有亲戚朋友，国庆节这么长的假一个人在家确实是有点冷清无聊。不像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校里，只有晚上回去休息。 贾伟道：“校长，苏老师，叔叔阿姨，那我就先走了。这次的比赛是由我负责的，我得带队送同学们回去。很多同学家里人都没有来。” 于天道：“好，那你去吧。下次有机会，你也一起去吧。能者多劳，我能这么轻松，还真要谢谢你呢。” “校长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的。再见。”贾伟跟众人打了一声招呼，这就去召集同学们了。其实，他也很想一起去的，不过名不正言不顺，该怎么去呢？下一次，他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过去。 看着贾伟的背影，高拯笑道：“贾伟这孩子不错。懂事，有礼貌，还负责。” 一行人说着话，慢慢离开了艺术大厅。来到文化艺术中心外面的广场上，只见上次还没完工的海报这个时候已经张贴好了。 两张巨型海报贴在文化艺术中心的墙壁上，足足有几层楼高。 海报的内容是关于十月中旬即将举行的一系列赛车比赛。左边是房车赛，右边是摩托车比赛。所有的比赛都将在涯海市新建成的那一条零号赛道上举行。 两张海报上，有一句话十分显眼：速度与激情，从零开始！零号赛道，等你来战！ 海报上除了不少的赛车手与赛道的照片之外，占据最大幅面的分别是一辆改装的汽车和里面的赛车手。这是房车赛的海报。另外摩托车比赛的海报上有一名骑着R1的骑士。黑色的机车，一身黑色骑行服戴着黑色头盔的骑士。只有他的衣服上，头盔上，赛车上有几个号码是白色的。 Zero，零号！ 黑白分明，异常刺目。 就算是不了解赛车的人，这时候一眼也能看出零号赛车手与零号赛道的关系。 于天道：“原来是有比赛了。想不到涯海市现在也有了赛道，可以举行这么大规模的赛车比赛了。不是说零号已经退役了吗？可这幅海报为什么用他的照片，是为了纪念吗？”他看着海报，说着话，神色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高拯道：“想不到你也知道零号。我只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他的最后一战，是在教师节的那天晚上，三环赛。据说破了纪录。老于，你也关注赛车吗？” 于天道：“是啊。你不是也关注吗？” 高拯道：“我倒是不怎么关注，只是单位有几个年轻人天天都在讨论，时间久了也就了解了一些。没有一个男人会对赛车不感兴趣的。不过你怎么好像对这个零号很感兴趣的样子啊？” 的确，钢铁猛兽的怒吼嘶鸣，赛道上的速度与激情，没有一个男人在看到这一切时候能耐得住自己沸腾的热血。 于天淡淡道：“我看过他几次比赛，他很有天赋，也很神秘。他是涯海市最有人气的传奇车手，如果比赛没有他，我想应该会失色不少。” 高拯道：“好像人气是挺高的。话说，全国也就那么几个赛车场，想不到咱们涯海市现在也有了。想想，还有点自豪呢。上面有购买门票的方法，要是有时间，我也想去看看。” 刘晓敏自然不是很关注这个，只是觉得零号赛车手的眼神有些熟悉。女儿的画上面有摩托车，也有男孩子。她知道女儿现在已经到了一个微妙的年纪，画里面已经有了爱情的影子。她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不会干涉。不过，她会选择正确的引导。看着女儿认真地盯着海报，她不由笑了笑。 高思雨知道，这零号就是李小诺。她跟自己说过，他的号码就是零号！她并没有怀疑李小诺的话，只是没有想到零号竟然是这么的有名，不由有些意外。 看到海报上的人的时候，最觉得震撼的当然就是苏溪晴了。 那场比赛，她就在那里观看的！那晚，她深深地感受到了比赛的一切，也深深地感受到了真正地李小诺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是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要放弃呢？尽管她是老师，可是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她知道，在摩托车上的李小诺，才是真正的李小诺。 众人说了几句话，继续前行。 于天因为要带队负责很多事情，所以没有开车过来。于是一行五人便坐高拯的车去了幸福路。天气很好，不用直接开回去。高拯把车停在车库，一行五人由幸福路往24号走去。 路上，高拯突然问道：“晓敏啊，我想问你，你不是一直都反对小雨画画的吗？怎么突然就想通了呢？” 刘晓敏有些歉然地看了女儿一眼，道：“那是因为有人说服了我。至于那个人是谁，暂时就不方便说了。只能告诉你们，那个人说的一句感动我的话。一个人的一生之中，如果没有至少一次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撞得头破血流的经历，那不只是一种遗憾，更是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活过。” 听了这话，别人不知道，高思雨却知道这个人是谁。她心里甜丝丝的，有些得意，也有些感动。只是这种感觉却不能说出来与人分享，不能与任何一个人分享。 这话，说得真好。 高拯道：“这么神秘？” 突然五人身后传来几句笑谈声。 刘晓敏神色一动，说道：“不过，现在可以说了。那个人就是咱们身后的那一个大胡子。是谁我就不用说了，你们自己看就行了。” 众人闻言都是回过头看去。 只见后面有三个人并排走着。 其中一个是侯馨兰，她脸带微笑，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子，里面放满了刚买的新鲜蔬菜。她身边还有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人，手里也拿着一袋刚买的菜。只不过，他的左手还牵着一个蹦蹦跳跳，惹人怜爱的小丫头。这小丫头才三四岁的模样，一张脸似是粉雕玉砌而成。她一双大眼睛里全都是笑意，手里还拿着一根棒棒糖。 这三个人正在说话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