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选择
昨晚做了一个梦，在梦中，苏萱感觉自己忽然回到了当年上大学的第一天，那时他拖着宽大厚重的行李箱，然后和一个穿着简朴的中年男人，两父子行走在学校园区，阳光穿过树梢在地上洒落斑驳的光影，父子俩沉默，只留下行李箱在地面哗哗拖动声响的场景。 他的父亲一向是个沉默的人，喜欢象棋，喜欢打牌，但舍不得花钱。那一幕的忽然出现，让苏萱下意识的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时代，那时的自己老是牵着自己父亲的手舍不得放开，自以为父亲会保护自己到天荒地老，后来父亲的手虽然仍然厚重，但却已经布满了年岁刻下来的痕迹，再也不复从前的坚定了。 这个令人伤感的场景似乎已经带了某种预兆，曾经为自己遮风挡雨的父母在逐渐老去，而自己这只刚刚将头探出鸟巢贪婪的望着碧蓝天空的雏鸟，却完全不知道一个人飞上天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梦中醒来后，苏萱坐在床头，久久未动。这一刻，她忽然无比思念自己原来的父母。即使这个身体的父母对自己也是很好，但这又怎么能取代曾经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情？ 起床洗漱完，这次苏萱没有再在卧室里呆，她随便吃了一点东西，随即和刚刚起床准备去上班的苏父打了个招呼，然后就骑着车子去了三中。 清晨的三中还处在一片朦胧的薄雾中，苏萱骑着车子来的学校的时候，校园里十分冷清，她可以很清楚的听见自己每一个动作的声音。将车子放进了车库，苏萱向着cao场走去。两旁无论是建筑还是草木都无比的安静，偶尔有一两声校外的汽笛声响起，划破了校园里宛如死水的寂静。 这个场景让苏萱心灵一下安静了下来，一个人的时候，一个人总是能更容易不由自主的想很多事情，也更容易的看清自己。 苏萱进入cao场的大门，她踩在灰色的台阶上，深深吸了一口清晨特有的新鲜空气，随即就看见一个人影正在红色塑胶跑道上跑着，他跑的并不快，却很有节奏。 苏萱当然看清了这个正在跑步的人就是苏轩，她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个笑容。扭身将自己的书包放在了台阶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也站上了跑道，开始跑了起来。 女生的体力天生就比不上男生，苏萱为了能节省一些体力，特意放慢了步伐。很快，原本落在她身后的苏轩就追了上来。看见苏萱，苏轩对着其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放慢自己的脚步，很快就超越了苏萱，继续向前跑着。 苏萱也不气恼，她只是静静的跑着自己的步，时而抬头看另一头的苏轩一眼。她心里慢慢浮出了一丝别样的温馨，两个自己一起在这个寂静无人的cao场跑步，就如两个自己一起在进步一般。 这个天地似乎一下变小了，只剩下了这一处cao场，只剩下这里跑步的两个人。 十几分钟后，苏萱再也坚持不下来了，即使她已经放慢了速度，但在跑了四五圈之后还是不得不停了下来坐在一旁的台阶上休息。苏轩则是再跑了两圈，随即才慢慢的朝苏萱这边走了过来。 “渴吗？我这里有水。”苏轩手中拿着一瓶水，他眼睛微微弯着，里面的快乐不言而喻。 苏萱接过，略显豪气的仰头喝了两口，随即拿手抹了一下嘴，将水又递给了苏轩。在苏轩面前，她完全不用再去压抑自己。平日里在班级里表现出来的安静，在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沉默寡言，也不过是她压抑自己男性灵魂的结果罢了。 苏轩坐在了苏萱的身旁，他将水放在了一旁，随即仰天看天：“萱萱，刚才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嗯？”苏萱扭头，满是好奇的望着苏轩。 “其实吧，很多时候幸福突然的到来也许不是美女的投怀送抱，也许不是学业和事业的突飞猛进，有时候仅仅是这般一点一滴做到从前所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也是一种踏实堆叠的幸福。就像简单的跑步，当我在感觉到自己一点一点的进步时，我忽然感觉到了无比的幸福。因为我知道，我在离我的目标又近了。”苏轩扭头看着苏萱，他有些感慨的道。 “或许吧。”苏萱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不过她还是有些疑惑的问道：“苏轩，你的目标？你的目标是什么？” 苏轩并没有回答苏萱这个问题，他扭头看着另一边。 “我昨天忽然面临了一道选择题。向左还是向右？左边是一条平坦的大道，大道的尽头是一朵美丽幽静的丁香，右边是崎岖的山路，山路上满是荆棘，但山路顶端是超脱人世的雪莲。而我只能在这二者中选其一，萱萱，如果是你，你会选哪条路？” “选左吧。”苏萱笑了：“对我而言，丁香与雪莲都差不多。既然丁香更容易取得，那为什么非要走那条危险的山路去摘雪莲呢？” “可能吧”苏轩笑了：“若是几天前，我也会和你做出一样的选择，同样都是美丽的花朵，为什么非得要走上那条崎岖的山路，冒着荆棘去采雪莲呢？但昨天我忽然明白了，从数学意义上来说，未来是一个未知函数，而我们个体则是一个自变量。我们自己决定了我的未来。人生在没有结论之前，就像是一道辩证题，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什么，不能做到什么，自己所坚信的，是否可以实现，自己所担忧的，是不是会接踵发生。我只是不想在日后庸庸碌碌的时候，总会以‘如果能够重新来过’，来遗憾和惋惜从前的选择。人生是张单行票，我不想留下那么多值得怀念的遗憾。” 听完苏轩的一席话，苏萱忽然沉默了下来。这一刻，她忽然感觉坐在自己身旁的这个“自己”陌生的可怕。这，还是曾经的那个自卑懦弱的自己吗？她心中忽然无端浮上许多情绪，有高兴，有失落，更多的，是一种因出乎自己意料而产生的措手不及。 “苏轩......”苏萱忽然将头扭向了另一边，她这一刻忽然很想远离身旁的这个自己。 “嗯？”苏轩抬起头，看着苏萱。 “放星期了，我想去你家玩，欢迎吗？”强忍住心头浮出的复杂感觉，苏萱扭过头，平静的看着苏轩。 她真的很想再去看看曾经的父母，哪怕不是以儿子的身份。 苏轩稍稍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就露出了微笑之色：“当然可以啊，非常欢迎。” －－－－－－－－－－－－－－－－－－－－－－－－－－－－－－－－－－－－－－－－－－－－－－－－－－－－－－－－－－－－－－－ 当苏萱来到校刊编辑部的时候，《青春·花祭》的指导教师徐剑石正在和几个男生女生分析这一期的排版问题，策划室在走走廊的嘴里面，打着白炽灯，徐剑石正在给几个社团干部在小黑板上比划着版面，苏萱出现的时候都转头把他盯着，女生中不乏美女，甚至还有一个眼熟的存在，这些女生大多数看了苏萱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倒是不少男生盯着苏萱目不转睛。 “苏萱同学，请问来这里有事吗？”李婉欣朝苏萱这边走了过来。她今天穿着倒是颇为青春，套着红色网衣下面是一条白色牛仔裤，紧绷的牛仔裤勾出浑圆的大腿，显出了其窈窕的身材。 “徐老师在吗？”苏萱对李婉欣并没有特别的恨意或者爱意，她前世跟李婉欣根本不认识，只是关于李婉欣的传言让她印象深刻。但李婉欣怎么样跟自己却也没关系。 “找徐老师有什么事吗？”李婉欣并没有立刻向徐剑石报告。她微笑的看着苏萱，笑容下面似隐藏了一些苏萱看不明白的东西。 “怎么了？”徐剑石吩咐了剩下的几人，让他们让磋商一下，然后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朝着苏萱这边走了过来。 “徐老师。”李婉欣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苏萱识趣的跟着喊了一声，接着道：“我是高一121班的苏萱，是来投稿的。” “121班，苏萱......”徐剑石先是低头沉思了一下，随即就猛地抬头，有些惊喜的看着苏萱：“你就是那个写了《生命是三百里青山的沉重》的苏萱？” 见苏萱点了点头，徐剑石笑了起来：“苏萱同学，我对你可是仰慕已久啊......来吧，跟我来办公室。” 仰慕已久？苏萱无奈摇了摇头，跟在了徐剑石的身后。 校报其实并不是学校的一个机构，而是学生会的一群人给鼓捣出来的，徐剑石是高一语文组的组长，也是被学生会的人请来做校报的指导教师，大多也只管报纸的策划，稿子这些他大致是不太管的，不过他通过的稿子，一般是没有人敢扣下的。 走到办公室，徐剑石坐在了椅子上，接过了苏萱手中的稿子，然后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桌子，“坐吧。”随后就翘着二郎腿，在灯光下翻开阅览一下。毕竟苏萱上篇作文写的着实不错，让他也不由眼前一亮。徐剑石也很好奇这次没有给苏萱任何的限定，苏萱会写出一篇什么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