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惊魂夜
“你眼睛怎么了?”我装着不懂。 周派气得直翻白眼。此时此刻我终于享受到报复的快感,真想仰天长笑。 他干咳了一声,慢吞吞地说道:“阿姨,可不可以冒昧地问小山几个问题?” 黄阿姨望向小山,小山点点头。 周派问道:“小山,你来H城之前是否一切正常?有没有发生过这样的状况?” 小山:“没有。我在学校还是篮球校队的呢!从来不生病,几乎都不感冒。” “那你感觉到身体不舒服,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山沉默了一会,表情有些迟疑。 “要是不方便说就……”看他为难的样子,我急忙插话。 “不,不是。”小山说。“是这事说出来怕你们不信。” “没关系,你讲吧!我们相信你。”周派道。 “那是我住进合租房没几天,有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到现在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不是做梦,因为那种感觉太清晰了,跟真的一样。” 小山忽然瞪大了眼睛,原本惨白的脸流露出一丝惊恐。 周派眼一亮,低声道:“小山,别急,你回忆一下,把梦仔细讲给我们听听。” 小山又低头想了一会,才娓娓叙述起那夜发生的事来。 那是去年九月,有天下班后,我在外面和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同事一起吃饭,因为是周末,第二天不上班,我们俩人喝了不少酒,回家后我就睡了。睡到半夜的时候我又热又渴,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去厨房喝水。经过隔壁房间时,我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叫声,刚开始以为是合租的小俩口在吵架,仔细一听,才知道是在那个……我偷听了一会,回到床上就怎么都睡不着了,后来……后来……没忍住……就那啥了……。(讲到这里小山语义含糊,脸颊泛红。周派面无表情的说,继续。) 后来我又睡着了。不知为什么,感觉越睡越冷,盖着被子也浑身冰凉,竟然被冻醒。当时我也觉得奇怪,九月份,还在穿短袖呢,怎么会这样冷?我睁开眼睛,看见头顶上方的天花板黑压压一片,环顾四周也是一片黑。越想越不对劲,要知道窗外的城市灯光很多,房间里即使关了灯,也不会黑成这样。我连忙摸电灯开关,却抓到一把毛剌剌头发样的东西,吓得我连忙甩手扔掉。摸出枕头下面的手机一照,天!真的是头发!满屋的墙壁,桌子,柜子……我睡的床,全是黑色的头发!!!那头发像是活的,一点点往我身上爬,我丝毫动弹不了,最后把我像蚕茧一样密密层层包裹起来,最恐怖的是,它们还钻进我的嘴巴,鼻孔,眼睛……我吓得不行,真的怕死了,你们想象不出来有多恐怖。 讲到这里,小山浑身颤抖,惊恐至极,已不能再继续说下去。 “小山,你那是做梦呢!不是真的,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黄阿姨轻轻拍着他后背,安慰道。 我脑补了下那画面,恶心得一口饭也咽不下去。 周派却在故事中吃光了一碗饭,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正慢吞吞地擦嘴,眼神无焦点,似乎在思考什么。我记得这张纸他用来擦手后随手塞进裤兜里的,当时我好心告诉他垃圾桶在哪里,他说不扔,还可以二次使用。现在居然拿来擦嘴,好吧!我才不提醒他。 等小山情绪稳定后,周派慢悠悠地问道:“后来呢?” 小山说:“后来就是再醒过来了,天已经大亮。窗户大开着,被子掉到了床下。我回忆起夜间的事,急忙跑到卫生间照镜子,脸啊身体都好好的,这才松了口气,大概就是一个梦。感觉有点感冒,浑身发软,头重脚轻,就到药店买了感冒药吃。没想到从那天起就一直这样,甚至越来越严重,最近时常莫名其妙昏厥。老板怕出事,把我开了。” 小山说完,再次陷入沉默。黄阿姨长吁短叹,不停抹眼泪。 我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事,一筹莫展,只好白痴地看着周派,期待他有好办法。 周派沉思了一会,缓缓说道:“你这个事嘛,据我经验应该是撞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黄阿姨“啊”地一声,露出惊慌的表情。 她一连串说:“那怎么办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不干净的东西是什么东西?”我又懵圈了。 周派不搭理我,继续道:“还有一个可能,是小山住的那个房子有问题。我想方便的话去察看一下。” “要是房子有问题,合租的那对小夫妻我看挺正常的呀!他们比我先住进来。”小山一脸犹疑。 “人与人不同。他们现在还住着的吗?” “现在没有了。半月前刚搬走。新房客还没进来,目前就我一人住。” 周派皱紧了眉头,一脸严肃。半晌不着声,不知道在合计什么。 黄阿姨看向我,问道:“小唐啊,你这朋友是不是有办法啊?” 我毫无信心地说道:“可能有吧!”心想我自己的事都没搞定呢! 这时老万在那张桌子冲我诡异一笑。站了起来。我心一紧,赶紧低下头,装着没看见。 “小唐,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啊!”幸亏老万没有过来,朝我挥挥手便自己出了食堂。我暗里长舒一口气。 “唐一,我们今晚就去小山住处看看。去不?”周派见我心神不宁,重重踢了我一脚。 “今晚不是有事?改天吧。”我搪塞道,回了他一脚。我靠……听起来蛮吓人的我才不去……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明天我还要上班,清明期间庙里事情很多的……对了,明天观音法会,我很忙的……”我一个劲的找借口,说着说着迎头撞上黄阿姨满是乞求和期待的目光,还有小山面如死灰的枯槁的脸。 心一软:“……不过问题都不大,我们去吧……。” 一小时后我们仨人到了小山住的地方。周派开车太飚,下车我就吐了。 “一个大男人,居然晕车。”周派抱着双臂,站在旁边幸灾乐祸看笑话。倒是小山跑到路边的便利店替我买了一瓶水。 “信不信下回我吐你车上?”我漱了口,愤然道。 这里是城东比较偏的位置,多是农民房,房租便宜。小山说他住在一户农家自盖二层楼的一楼。 走近才发现这是一座很破旧的楼,电缆纵横,垃圾遍地。简直就是贫民窟,整幢楼黑咕隆冬,毫无有人居住的气息。我问小山:“你怎么没租其他像样点的?这也太破了!是人住的嘛……” 小山笑笑,说:“这是我一个同学租的,他去别城市发展了,房子还有半年才到期,便让给我住了,也没收钱。我寻思等到期了再换个住处。” 原来如此。我往楼里瞅瞅,真心不想走进去。 “这里没别的房客了?”周派问道。 小山想了想:“也有吧,房租总要便宜不少的。不过好像都住不长。不太清楚……” 周派看了小山一眼,把车钥匙递给他,说:“你去车上等我们。” “我也去。”我扭头要走,被周派拽住。 望着面前这幢森然矗立的破楼,我勉强挤出笑:“周老师,你说这种事我又不懂,就不用带上我了吧?万一遇上什么紧急状况,我又帮不了忙,反而添乱……” “怕了?”周派居高临下俯视我,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眼里尽是嘲讽和不屑。原本我也不矮,突然出现的身高差让我陡生压迫之感。低头一看,这个心机男居然站在一块石头上。我恨恨瞪了他一眼,大步朝楼里走去。 小山住在一楼尽头最里边那个房,进去要经过一条窄窄的过道。难以忍受的是,楼道竟然没有灯。我一边诅咒缺德的房东,一边后悔跟着来凑什么热闹。 “咣当!”一声刺耳的碎响,踢到什么东西,脚尖隐隐生痛。不由火往上冒,忍不住骂道:“破房子!” 身后传来周派低笑:“还是怕。” “我怕?我一从小接受正统科学教育的孩子怕你那些封建迷信?”我吼道。一把夺过周派手里的钥匙,几大步冲到地方,开了门。 我摸索到门口的开关,一摁,灯没亮。该死的!摸出手机,调到电筒光。举起来照向屋里。 一张脸,一双窟窿般黑洞洞的眼,就在我鼻前不到一拳头的地方。 “啊!!!”我惨叫一声,手机砸了过去。只见手机划过一道闪亮的弧线,伴随着一声破裂的脆响落到未知地方,光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此时的我完全僵在那里。不是不想逃,是完全没有力气逃。丫的这个比头晚那只小鬼长得更像鬼……我想叫周派,但是嘴巴不听使唤,喉咙发不出声音。只听到自己咯咯咯咯上牙打下牙。什么叫浑身筛糠,我算是体会到了。 有什么东西正从我脚下飞快地缠绕上来,不一会已经爬到我脖子,一缕一缕的,正伸向我脸…… 瞬间我想起了小山做的那个梦!头发!他妈的头发!!!我恶心得要吐!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挣扎。 一束光打了进来。室内所有一切尽在眼前。一张脸紧贴在墙上,如果可以称作脸的话。因为除了一双黑窟窿般的眼睛,其他都不存在。它死死盯着我!绵延伸展的黑色头发,弥漫在整面墙壁,整个屋顶,整块地板,无穷无尽。 “不要脸的东西,看我怎么收你!” 我听到周派的声音出现在身后,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 一个火把掷向地板。火一沾到头发立马燃了起来。那东西尖叫一声,咆哮着向前一蹿,我立刻感觉到身上的头发力道更狠了,勒得喘不过气。我使出全身力气喊:“快救我……” 周派不吭声,又点了一个火把,这次没有扔,而是从面前的头发烧起,地上,墙上,都点上火。瞬间屋里充满了难闻的焦味。火势到的地方,头发便往后缩。 那鬼物似乎很怕火,见火势越来越大,嗖嗖几下收了头发夺窗而逃。 我全身一松,骤然不防摔倒在地,一个黑影扑向窗口追了出去。 周派弄了几盆水,将屋子的余火浇灭。依然烟雾腾腾,空气中一股腐臭的味道让人作呕。 一只手伸过来,将瘫在地上的我拽起。面前出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这么容易就吓哭了啊?” 我想骂,嘴刚一张眼泪却不争气下来了。劫后余生,三观颠覆。种种刺激令我崩溃。我重重击了他一拳,骂道:“你他娘的跑哪去了?不是跟在我后头的嘛?” “对啊!我见你被缠上,就找能烧的东西去了。好在这里垃圾不少,还有报纸、旧书。”他一脸无辜的说。 我瞪他一眼:“好吧,算你赶得及时,不然我要死了做鬼都不放过你!” 他坏笑:“我可专收鬼的。”我顿然无语。 想起我摔倒时出现的那个黑影,又问:“刚才是谁追出去了?” “曼巴呗!”周派一脸无奈。“除了他还有谁?每次都跟港片中的警察一样,火拼完了才出现。” “他对付得了吗?”我有点担心。 “这种低级鬼物,他都懒得对付。”周派说道。“太呛了,我们出去。小山的事情基本上解决了。” “这就完事啦?”我问。 “啊!你以为呢?”周派斜我一眼,往外走。我赶紧追上去,生怕后面又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缠过来。 坐回车上,周派扔给我一瓶水,我拧开盖咕咚咚喝下半瓶。忽然想起那恶心的头发,胃部一阵翻腾。 “等等!”一声暴喝。等我反应过来,已被周派拎到车外,狂吐一地。 小山莫名其妙看着我们,问道:“没有事吧?” 周派说:“我们没事,就是屋给烧了下,可能你要赔点钱给房东,然后赶紧换地方搬家,这房子说不定哪天就塌了。至于你的身体,回头叫阿姨做点好吃的补补,再锻炼锻炼,很快就好了。” 小山连连点头。又迟迟疑疑问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屋子烧了?” 周派看了一眼蹲在路边干呕的我,没有提我被头发鬼缠身,只对小山说道:“这个事情现在说出来你未必肯信,你过阵子再来找我,那时感觉身体有所恢复了,到时再讲你听,你也许就信了。” 小山将信将疑,应道:“好吧!听你的。” 回到寺院,我拉住周派不让走,一定要让他讲讲今天发生的事,那个鬼东西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