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情思
雷锋称羡道：“柴兄真是真人不露相，恐怕即使是武当掌门明召真人，也不见得定能胜过你吧。” 这明召真人十余年前论剑华山，力压峨眉少林等门派的高手，坐拥天下第一之名，据说已达到以气驭剑的境界，三尺剑芒削铁如泥，无人可挡其锋锐，若说寻常武林一流高手能和明召真人一战，无疑是痴人说梦，只是这柴紫山方才表现太过惊人，雷锋此言委实发自内心，并非诛心之论。 柴紫山自然知道明召真人在江湖上是何等的大人物，常人得此赞誉，不管内心作何想法，也是要推诿谦虚几句，他却是泰然自若，丝毫没有不妥。 曲无应突然露出一抹担忧的神色，这锦衣卫回去以后，定会将今日之事禀告魏忠贤，杨彪深得魏忠贤器重，如今身死，他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刑部向来与魏党不对路，只是皇上为了维持朝廷权力的平衡，决不许一方势力坐大，纵然魏党权势熏天，轻易也是难以动摇刑部。可是这杨彪身为朝廷五品官员，身死此地与刑部脱不了干系，如果魏忠贤借此发难，即便是崇祯皇帝，恐怕也不好替他们说话。 “柴兄，你放了这些人回去，虽然可以称得上是义薄云天，只是如果魏忠贤往后追查起来，苏大人恐怕会焦头烂额呀。” 柴紫山目光里闪过淡淡的讥嘲之意，显然对曲无应的话并不赞同，“曲兄，你错了，魏忠贤并不会借此对你们发难，若非其然，他就是这个天地间最大的大傻瓜。” 曲无应疑惑道：“敢问柴兄为何如此认为？” 柴紫山笑着看了看他，意味深长的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见柴紫山卖弄关节，曲无应心中暗自恼怒，这事情说到底不是小事，此刻如果几人分头去追杀那些锦衣卫，说不得还能将祸事扼杀在萌芽，只是柴紫山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浑不在意，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你可是在想，现在我们几人再去追杀那些人，便再无后患了？”柴紫山仰天闭目，声音里隐约有一丝火药味，曲无应微微一惊，没想到对方竟然猜到了自己的心思，“杀杨彪，只因你若不杀他，他便要杀你，迫不得已罢了。另外这些人不过是为了生计奔波，杀死一人，便有一家妇孺老幼要忍饥挨饿，这么些人，又有多少家要遭殃？你们的前程性命重要，这些人的性命便是草芥吗？” 曲无应默然无言，这一番话义正言辞，铿锵有力，他全然无力反驳，另外两人更是对柴紫山敬佩不已，雷锋边点头边道:“柴兄说的在理，曲兄，我们也只不过是奉命办事，能如柴兄所料一般最好，若魏忠贤真是大发雷霆，上告御前，苏大人他们定然有解决之策，我们就别cao这份心了。” 雷锋一面说，一面用力拍了一下柴紫山的肩膀，哈哈笑道：“柴兄，如果不嫌弃我是个粗人，待到了京城咱们喝上一杯如何？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姓雷的佩服！” 柴紫山向来喜好结纳豪杰之士，亦是将手按在雷锋肩膀处，笑道：“好朋友，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两人四目相对，放声大笑，满是相见恨晚之意，曲无应被撂在一旁，尴尬不已，只能附和赔笑。 北宫穹此刻正在杨彪尸身上细细摸索，或许能从上面得到些什么有用的消息，果不其然，他从杨彪中衣里搜出一卷白色纸条，摊开一看，他的眉头顿时扬了起来。 “你等需小心行事，我已派出四儿暗中与你们接应，千万莫打草惊蛇！” 他将纸条递给柴紫山等人，雷锋看过后，眉毛纠结成一团，道：“这是魏忠贤给杨彪的亲笔信纸，看来我们得小心着点，木四儿这人厉害得很，可不是杨彪能比拟的。” 木四儿身为魏忠贤的干儿子，与那些干孙重孙之流地位截然不同，可以说是魏忠贤着力培养的接班人，他进宫时已有二十余岁，只是他嘴尖舌滑，能干得体，兼之心思深沉，还有一身进宫前练就的好功夫，迅速获得了魏忠贤的赏识，直至今日，已是阉党中独当一面的大人物。 四人面色皆有些凝重，心知眼下情形复杂多变，需得步步小心，柴紫山道：“那么事不宜迟，离江南已是不远，我们快快接着赶路罢！只是马车损毁，实在可惜！” 北宫穹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人皮面具乃是顾应同所赠，虽然栩栩如生，如同生了另一张脸，只是不能言笑，实在僵的有些难受，可也正是凭着这张面具，方才躲过了杨彪的查探，如今随时都可能发生变故，这张脸面是更不能摘下了。 柴紫山仔细看了看北宫穹的脸，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回忆，叹息一声，“你这人皮面具制作精良，想来定是出自千巧匠之手，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出这般精致的面具？” 曲无应接口道：“千巧匠千般技艺，巧手无双，面具易容更是鬼斧神工，只是六年前便在江湖上上销声匿迹，再也无人见过，莫非柴兄与他有旧？” 柴紫山神色惘然，眼里透出一股忧郁，“何止是有旧，只可惜，只可惜呀。”他不再说下去，扫袖道：“罢了，魏党手眼通天，我们还是尽早离开此地罢，闲话日后再说。” 夜深了。 顾薰趴在桌上，呆呆的看着烛火盈动。 绿萍拿过一件衣服替她披上，怜惜道：“小姐，你这两日饭都不怎么吃，整天无精打采的，莫非还在想北宫公子的事情？” 顾薰往日里是个明快阳光的女孩子，此时眉间却聚满了阴郁和忧愁，长长的睫毛怏怏不乐的搭了下来，在眼帘处投下一片阴影，灯光映在她白皙秀美的面庞之下，那如水双眸中的情思，似乎在随着烛火摇曳飘向远方。 “你说，他会不会有事？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