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门后的她
微暖的夏日海风，被盛放于顾家庄园的鲜花熏染，带着一股鲜活的香气拥吻着每个人的脸庞。 顾家庄园里，血战余生的保镖们，尽情享受着顾仁青为了答谢他们而设下的盛宴。 但是在这里，你会看到一个很奇怪的景象：两个体型差异很大的人，蹲在走廊的角落。这两个家伙，看起来活像是一头苦恼的金刚猩猩，和一只刚睡醒的雪猴。他们瞪大眼睛一言不发地盯着一扇紧闭的大门猛瞧，仿佛那扇门上写满了看到之后就会变脑残的咒语一般。 “老大…你刚才说啥？结界？” “我有说吗？你听错了吧？” “老大，我想去上厕所！” “哦？你刚才喝多了？” “没，嘿嘿，刚才被那个冰箱里的冷气吹到，突然想去撒尿~” “那就去啊！这还要向我说一声吗？” “那好，老大你先盯着，我去去就来！” “开什么玩笑，这房间又不能自己长腿跑了！” “不是，我是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什么一万、万一的？撒个尿哪来这么多好怕的？” “嘿嘿，老大，世界如此扯蛋，所以我才担心啊！” “啊啊啊啊啊！你怎么比医生还烦？！”阿信恼了，他一下子跳起来揪住大光头的领子：“撒尿怎么就和世界扯不扯蛋扯上关系了？你担心个头头头头头头啊？！” 大光头摊开双手：“老大，我是怕万一我前脚走了，里面的人后脚就露头怎么办？所以才跟你这么说~~” 阿信不耐烦地别过头：“我又不知道你meimei长什么样，帮你盯着有人不出来，那还有什么用啊？” “呃！这……”大光头像是挨了一拳，他的眼珠子飞快地转了好几圈，最后耸拉着脑袋：“他娘的，也对啊！那我还是憋一会吧……” 阿信斜视着大光头的裤裆：“没问题吗？你喝了那么多…别憋坏了。” 大光头蹲下身叹道：“唉…真憋坏了也要等！” 阿信嘴角一撇，露出一丝坏笑，他左右看看，发现四下无人后，在冰箱里一顿翻找：“应该有吧？应该有吧？” 大光头莫名其妙：“老大，你找啥？” 阿信举起一瓶大号果汁笑道：“有办法解决你的‘泄洪’问题了！”他把果汁倒干净，然后将空瓶丢给大光头：“趁着现在没人，用这个凑合着接一下吧！” 大光头接住空瓶，恍然大悟：“哦哦哦…这个啊……”他刚有些喜色的脸上，马上又浮起一片为难：“这个…老大，口太细…伸不进去啊……” 阿信有些歇斯底里了，他咬牙切齿地低声说：“我靠…你怎么这么啰嗦，信不信我拿砖头砍死你！” 大光头有些抱怨地嘟哝着：“本来就是太细了嘛…再说…砖头怎么能砍死人，这不科学……” 阿信双眼充血，十指如钩地瞪着大光头：“快！！！” 大光头一缩脖子，他解开腰带嬉笑道：“嘿嘿！老大，你还真是开不起玩笑，这么容易炸毛啊？” “哼！你才炸了呢！”阿信没好气地翻着白眼，心想：（这家伙，明明打起仗来凶悍得要死，怎就一下子变成了个逗B呢？） 大光头嬉皮笑脸：“嘿嘿，老大，我从小到大，除了哄meimei，就是跟黑道谈判恐吓。我跟你讲：当海盗，最重要就是狠！你不狠，部下不服你，那可就离死不远啦！要不是为了meimei，我早就不干了！像和你这样聊天的，这还是头一遭呢！这辈子都没这么痛快过，我今天可是真她娘的开心！”他打了个冷战后系好腰带，从冰箱里拿出啤酒，递给阿信一罐：“老大，喝完这口儿，咱们就是一生一世的兄弟啦！” 阿信眯起眼睛：“嗬~~~兄弟？” 大光头重重点头：“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兄弟！”他望着阿信的目光充满热切和希冀。 阿信接过啤酒，沉默一阵，仰脖喝光：“好！不过，你以后要改邪归正。要是被我发现你再敢作jian犯科……” 阿信停住话头，双手运劲，手中的易拉罐发出一阵骇人的“吱嘎”声，然后他松开手掌，送到大光头面前。 “哇！好功力！”大光头定睛一看，忍不住喝了声彩————易拉罐在阿信的紧攥下，变成了一坨金属块，上面甚至能看清楚阿信的掌纹。 穿行海上的大光头是见识过不少狠角色的，他一眼就看出来，只有在极强握力上施加浑厚的内功，才能露这一手。但是，能做到这个地步的，还是第一次遇到，从来没听说过武者能将内力锻炼到如此地步！ 大光头后退几步，一脸惊讶：“我靠！老大！”他摆出防御架势，瞪大牛眼盯住阿信的脸。 阿信看到大光头的反应，不由得好笑：“你那是什么表情，怕我吃了你啊？” 大光头直吞口水：“老大，你到底是不是人？！” 阿信一瞪眼：“废话！不是人是什么？海绵宝宝？！” 大光头收起架势，指着那坨金属块直挠头：“这、这…是人能练出来的功力吗？” 阿信眼珠一转，摆手道：“哈！中华武术博大精深，谁让你非要去学什么空手道？那还不是中国古唐手演变而来的吗？” 大光头有些难为情：“我又没有师傅教…哪知道这些……” “开什么玩笑？”阿信斜视着大光头：“没师傅教，那你又是怎么学会的空手道啊？” 大光头搓着手：“嘿嘿，我从广播里听着学的……” 阿信有些火大了：“我靠你个混蛋！听广播就怎么可能运用到这个地步，你当我缺乏优质睡眠了吗？” 大光头又笑起来：“老大我真没骗你！不是说实战就是最好的老师吗？咱在海上的勾当，那可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我是没有师傅，但我打架多啊！就算没架打，可以拿手下当沙包嘛！所以我保证：真打起来绝对不怂！” “太…凶残了……”阿信看起来像是挨了一拳，他忽然觉得很不舒服。 实战就是最好的老师，的确如此。终日混迹街头打架的流氓混混，有时候会把没有实战经验的习武者打得很惨。 这不是让阿信感到不舒服原因，真正的原因在于：他看得出来大光头说的是实话！ 只是听广播就能将一门格斗技磨炼到这种层次，那大光头所具备的悟性和资质就非常恐怖了。 至少…远远高于阿信！ 阿信开始用很认真的眼神打量着大光头，后者被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家伙…要是遇到一个好师父的话…岂不是要强翻天了？） 但当他的脑海里，闪过医生和王子的身影后，他释然了。 （是我大惊小怪了~这个世界强者如云，连医生和王子那种人物都存在，何况像他这样的家伙？不过，这种素质，即使在灵异世界里也不会平白无故就出现的，真是被吓了一跳啊。） “原来两位在这里啊，真是让我好找！” 就在阿信和大光头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顾仁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走廊里。他如同玄武岩般坚强的面容，还有运动家一样的身材，在那身银灰色、裁剪考究的西装衬托下，整个人更显精神矍铄。 大光头有些不自然地问：“嘿嘿…顾老板找我们干什么？” 顾仁青举起手中的高脚杯：“庆功宴上，却不见两位头号功臣的影子，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难道是两位嫌弃其他一同血战过的战友…不肯给这个面子？”他的目光从大光头的身上转移到那扇大门：“还是说…两位对我的儿媳…颇感好奇？” 大光头的喉咙“哏！”地一声，他尴尬地深深吸气，把脑袋抖得像拨浪鼓一样：“不不不不不不！哪有哪有！我刚才喝多了，找不到厕所到处乱跑，这不，就让老大给按在这了！”他飞快地弯腰提起那瓶“大号果汁”在顾仁青面前晃了晃：“你看！这个！这个，我憋不住了只好拿这个解决了！是吧老大？他能为我作证的！老大你说句话呀！” 阿信一副崩溃的模样用手捂住脸：“我靠，别特么说了！你丢脸不啊？！” 顾仁青的笑容很亲切，他戴着一副“然而我早已看穿一切”的神色望着大光头，伸手向走廊四周的上方绕了一圈。 大光头愣糊糊地顺着顾仁青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满脸呆滞地张大了嘴巴：“呃…他娘的……” 随着顾仁青的手势，发出一阵低微的机械运作声，一共十六台高清摄像机，在墙壁和顶棚的接合处后显露出来。 而且还是那种最先进的智能监控云台，就算美国五角大楼的最高长官办公室，恐怕也没这么隆重…… 是啊，如此重要的地方，顾仁青怎么可能允许在无人值守的状态下，又对其不闻不问？ 顾仁青依然笑容满面，但是那笑容…已经很明显地表达出了他想说的————小伙子，别对我说谎，你还太嫩了。 阿信不怀恶意，所以神色泰然，他耸耸肩膀对顾仁青说：“顾大叔，我们没有恶意，只不过是有些担心这里的安全，所以才守在这里。” 顾仁青一歪头：“担心这里？” 大光头点头道：“是啊，这次是给打败了，可是谁知道这鬼东西还有多少？万一再他娘的再来一群可就完犊子了！” 顾仁青听了这话，面容顿时有些僵硬，大光头的话戳中了他的心事：虽然这次袭击算是成功被瓦解了，但会不会有第二波、甚至第三波再次攻过来？会不会有更恐怖的什么怪物攻过来？！ 保镖们虽然伤亡不大，但是在那次战斗中耗损很严重，一旦出现情况，根本无法立刻再战。 他不由深深吸气来平复自己紊乱的心，不顾一切想要保护儿媳和未出世的孙儿，这位老人的心思…自然不必说。 阿信也是因为顾虑到这种可能性，所以才会选择在这里独处。 大光头虽然一心想知道门后是否有自己的meimei，但也同时想到会有再次受到攻击的危险。 虽然各有自己的立场和目标，但这三人，在大战后不久，因为相同的顾虑，不约而同地出现在这里。 顾仁青看着阿信和大光头，就像看着自己最器重的子侄一样慈蔼。 （这两个年轻人，在众多保镖之中鹤立鸡群。敏锐而锋利，简直就像两头令人眼前一亮的艳丽野兽！呵呵，这把年纪了，还能见到让我吃惊的人和物，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啊！） 他把高脚杯递给大光头，绕过两个人走向大门：“既然两位都在这里，那就一同来见见我的儿媳吧。” 大光头心中一喜：“真的？” 顾仁青微笑道：“各位既然对我儿媳有救命的大恩大德，那让她亲自向各位道谢，也是理所应当的。知恩不谢，成何体统？这可不是我顾家的家风！” “顾老板真是客气了！”走廊的另一端响起了一个声音————原来其他保镖也陆陆续续地来到了这里，想必是受到顾仁青的邀请吧。 一个拄着拐的保镖自嘲着笑道：“我们是佣兵，虽然战斗力要比一般的保镖强上不少，但毕竟不是专职护卫，所以在这次任务的表现上很失败！居然忘了最主要的任务是护卫，自顾自地组成防守阵型，居然还把处境最危险的雇主晾到一边去了…多亏了两位呢！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以后恐怕要被同行们看扁了！” “是啊是啊……”众人听了无不点头同意。 另一个被纱布包住半边脸的保镖含糊不清地说：“老实说，我真是后怕。如果这些怪物是多方位冲击这里，恐怕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了！” 阿信赞同道：“的确，好在这东西脱离族群之后，个体作战能力会下降很多，所以它们只能从一个方向进行全员冲锋，结果很容易就被咱们防守住了。如果它们是从几个不同的方位攻过来，就算人手再多五倍，胜负也很难预料！” 阿信无心的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其中一个人，有些迟疑地问：“小兄弟…你对这种怪物这么了解…难道…难道你在以前就见过它们？” 阿信一惊，随即打了个哈哈：“啊~~怎么可能嘛？我只不过在一本书里看过这种东西，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哎呀~~时间隔得太久，我都给忘记了，这都是从书里看来的！啊哈！啊哈！呵呵呵呵呵呵……” 众人此时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对阿信狂吐槽：你丫的看起来更可疑了好吗？！ 就在气氛开始尴尬起来的时候，顾仁青站出来打了圆场：“各位何必一定要追根究底呢？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有不希望别人知道的秘密吧？” 所谓佣兵之间的人际，虽然今天是合作关系，但如果明天，各自的雇主是敌对关系，就会避免不了互相之间的厮杀。所以佣兵这一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除非是固定团队，否则不会对身边的人了解太深，互相了解得太多只会带来更多精神上的伤害。 只不过这次的经历实在太过离奇，所以众人都对阿信拥有的能力和信息感到非常好奇。 但是，既然雇主把话说到这里，大家也就都不打算再发问了。 而且，急着对那扇大门后一探究竟的大光头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像吃了辣椒的猩猩一样脸憋得通红，浑身不停地乱扭。 阿信见了，偷偷在他的腰眼上狠狠捏了一把，低声骂道：“你个混蛋，又发什么羊癫疯？” 大光头低声嘀咕道：“我只是……” “只是想看看我的儿媳到底是不是你的meimei……”顾仁青忽然凑过来，轻声接过了话头。 大光头猛地跳了起来，惊道：“你你你……” “怎么知道？”顾仁青似乎很喜欢看大光头窘迫的样子，他神秘兮兮地指着监控说：“那个监控，是能捕捉音波的~~连你‘放水’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嘘……” “你全都听见了吗？那可是我的秘密啊……”大光头的脸越来越红，也拉得越来越长。 顾仁青拍拍他的肩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来到那扇一直紧闭的神秘大门前，轻轻用手指在门框一侧的墙壁上有规律地轻划着。随着手指的轨迹，墙壁内部起了反应，一块空白处缓缓凹陷下去，露出一块光滑的金属板。 顾仁青用指关节，在金属板上轻轻扣击，金属板随之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是摩斯代码的密码？”一个反应稍快的保镖脱口而出。 阿信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原来顾仁青的叩击节奏，是在传递摩斯代码编成的密码给这扇大门的防御系统。 得到密码输入后的金属板，向下退去，一直在后面待机的一个摄像镜头伸了出来，正对着顾仁青的脸。 顾仁青对着镜头做了几个表情，看起来像是特定的一组“表情密码”。做完后，他对着镜头说：“孩子，外面安全了，你可以把大门打开了。” 众人对视一眼，心想（什么？这扇门要从屋子里面才能打开吗？） 说完，顾仁青转过头对众人说：“我之前所做的，只不过是在申请‘通话权’，能打开这扇大门的，只有我知道密码的儿媳。因为这扇门是从内部进行封锁的，如果她没有收到我的通知，就不会打开大门。当这扇大门关闭的时候，外部的任何手段都不可能打破这道防线！当然，只要我故意输入错误，就会马上启动高压电流将我杀死！所以，妄图以我的安危来胁迫我的儿媳，也是丝毫没有任何用处的！” 这在保镖们中间引起了一小阵sao动的议论。 他们几乎见识过世上所有款式的保险大门，有指纹识别的，眼虹膜解锁的，甚至还有靠主人的歌声来解锁的。 但是这种防御系统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还是很高明的————如果遇到凶恶的歹徒，指纹识别的可以剁下手指；眼虹膜识别的可以摘下眼球，靠歌声的可以直接胁迫。 而这种用摩斯代码编写成特定密码，触发摄像镜头启动，还要对着镜头做特定的表情来确认顾仁青的安全和正常。最后通过门后那个知道解锁大门密码的人，在内部才能打开的防御系统。 无论是摩斯密码、表情序列、站在门前输入摩斯码的人，还是门后的人根据情势所做的判断，其中哪怕只要有任何一个环节不符合事先预定的程序，都会功亏一篑。 这种苛刻的防御系统，在安全性上已经做到完美了！ 由此也看得出，顾仁青对自己的儿媳看得有多么重要，那早已超过了对自己生命的珍惜！ 经过一小段时间，应该是门后的解锁过程也颇为复杂吧？ 那扇大门被缓缓打开了！ 在门后的那倒身影，那个千呼万唤始出来的“顾家儿媳”也终于现身在众人面前！ “嘭吱！” 大光头猛然将手中的高脚杯捏成了粉末！ 这个纵横海上，穷凶极恶的巨汉，露出了迄今为止最为狰狞的表情他青筋毕露，像心脏病发作的病人一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迸出来！ 两行热泪，顺着布满伤疤的脸庞滚滚而下…… “他娘的…我的雪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