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偷袭与反抗
天芒城城主府忽然燃起一道通天火柱，府中上下，无一生还。 “这把火可引得太大了……”远在天边的殷涯自然看到了天芒城中的大火。这火通体由真元形成，注入其中的真元不尽，火就怎么都浇不灭。 能引动真元之人，殷涯来到人间界后都没看到过几个，更别说如此强横的道行了。 这篓子，捅的可有点大了。 浑水之中可以摸鱼。但要是水太浑了把什么神神鬼鬼都招来，说不定伸手一摸，就是一条龙出来也未可知。 说实话，殷涯有些怕了。 他本来想通过生死簿引来苍龙城人，再由苍龙城人找到岳珑，只是此刻有两股势力发现了他放出的气息，一股势力此刻直向他跟踪来，而且杀气毫不掩饰，让数十里之外的殷涯都暗自吃惊，而另一股势力…… 天芒城中的通天大火，何尝不是一种警告呢？ 他既然开了棋局，此刻再怎么乱，也只有玩下去了。 一味谨慎并不会有什么后果，但是谨慎却也意味着失去了赌的激情，失去了赌就能赢的机会。 他小心翼翼的将身后的踪迹全部抹除。 两日后。 “拿地图来。”秦锋此时满面尘土被汗水一冲，灰一道白一道显得颇为尴尬，他胸中藏着无尽的怒气，但是他明白追踪最重要的就是心平气和，所以他现在只能强行忍住。 至于能忍多久，他也不知道。 玉清将地图奉上。这地图竟然是一张白纸。 秦锋将地图放在手上，右手开始运转真元注入地图，而原本是一张白纸的地图忽然开始收缩凸起，不过片刻，就成了一个具体而微的山间走势图！甚至连远处天芒城，城旁村落都有具体而微的模型。 单单凭这一副地图，秦锋便在不经意间显露出了苍龙城实力。 秦锋从一旁拿起一根筷子，不住在地图上指点。 随着筷子滑动，地图的路上显现一道深红色的轨迹。 玉清在一旁解释道：“这小子颇为机警，除了第一日我们顺着足迹发现的那个村子外，这几天他都跟我们在兜圈子。” 秦锋皱眉，伸手将筷子给了玉清，玉清一边指着一边道：“少爷你看我们这两日追过的途径，这小子留下的踪迹极为少，我的缚魂法又不能一直用，所以要我看，三日之内断难抓到这小子，我们所带的东西也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秦锋听得出玉清言下劝解之意，只是仍然不住盯着地图看，忽然，他眼角瞥过那个第一日就发现的村子，问道：“那日这人为何非要绕远路去这小村子呢？是这村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特殊之处？我们不是看过了吗，少爷亲自确定的，这村子并没什么特殊之处。” 望着上面的圈圈点点，秦锋苦思，然后望着他们走过的红线，似乎明白了什么，叫道：“我懂了！他这几日带着我们绕圈子，却是离这村子越来越远，按照理说他大可将我们引到村子中乱我们心神，但是他没有，所以这村子……很有可能有他的旧识！他将我们带着绕离这里就是为了不让这村子受池鱼之祸，我们……就去这里！” “可是……”玉清仍然有话说。 秦锋一伸手，打断了玉清的话，道：“你也说了，我们撑不了三日了，不如就此一搏。”他望向一旁的老者，道：“吴伯，给城中送传讯烟火，让他们三日后到天芒城接应。若我们胜则是为我们接风，若我们败，则也可以给我们补充一些灵药器具。” 老人应了。 秦锋颇为自得地笑了笑，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可是舔到的只有灰尘以及咸咸的味道，那是汗水干涸后的味道。 他一瞬间的面色极为精彩，连忙往地上吐了几口口水。 一日方歇，阿明带着些许满足回到了村子里，望着东首的一片良田，心里美滋滋的。 他突发奇想，将陌上花种在了田地中央，几天后初见成效，田地内的阴气果然有些许被陌上花吸走，他将这个结果告诉了全村人，全村人都沸腾了！ 这意味着不久之后村子走向正轨，他们一切粮食净水就都能自给自足，甚至还有富余卖到周遭城镇中换取一些其他物事，等粮食和净水大幅多余后就能收留更多的人，甚至，甚至能够就此为起点，在这发展成一座小镇，甚至一座城池！ 他们漂泊多年，终于在这里落下了脚，也终于有了家。 然后他看见，村口来了几个人。 他一旁有个半大小子叫喊道：“阿明哥，有人来了，我去接待吧！” 这小子机灵无比，阿明一直将他看做半个弟弟来对待，听到后笑道：“行行，你去吧，不过要记得有礼数！” “我知道啦，阿明哥总是爱啰嗦！”少年跑开，嘟囔着。阿明则笑骂：“这臭小子……”然后转身，三两步走到自己的屋子里。 屋子里一个面容普通，身着素裙的女子坐在窗边，正在纳鞋底，而她手旁，一只已经做好的青布鞋已经放在那，阿明双眼一亮，笑道：“娘子辛苦了。”说着便拿起鞋子观瞧起来。 女子微微一笑，还未说什么，阿明一看外面天色已暗，点亮了油灯，推到妻子面前，柔声道：“小心眼睛。” 女子温柔的道：“外面还亮着呢，不用浪费油了。” 阿明则佯怒道：“我都看不清了你还说亮着呢，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一点油和你比算得什么！” “是，是。”女子用顶针将针穿过厚厚的鞋底，笑道：“这不是有你爱惜我吗，那就够了。” “那，好了！”女子将纳好的鞋底在阿明眼前晃了晃，道：“喜欢吗？” “当然喜欢，你做的我都喜欢。”阿明看着近在咫尺的妻子，女子长相虽然一般，但在他眼中，此刻便是倾城的绝色。他不由自主的搂住了妻子，而女子也顺势靠在他怀中……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找人总要说个名姓，不然怎么找啊？”刚刚少年的大喊声从外面传来，两人一惊！ 少年颇为机灵，他平时说话声音都不大，此刻故意放大声音，那么只能说明……来者不善！ 阿明当机立断，握着妻子的手，叮嘱道：“在屋子里呆着，绝不能出来，知道吗？” 妻子看阿明脸色如此凝重，她凝视着阿明的双瞳，很想说出不要走三个字，很想劝阿明不要出去，可是她明白，阿明身上担负着的，是一个村子的安危，她眼中闪烁出了泪花，但还是缓缓地道：“小心……” 阿明点了点头，出了屋子。 而他在刚出屋子的一瞬间，就听到了少年的尖叫！尖叫到了一半，便戛然而止，阿明大惊之下转头望去，然后整个人呆在当场，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 少年保持着奔跑来的姿势，看见了阿明，极度恐惧的表情在他脸上凝固，他伸出手，想要扑进阿明怀中，两人的差距不过是十丈，但这十丈之间，距离已经超越了生死…… 只因少年的心口，透出一截明晃晃的剑尖，而剑透体的一瞬间，少年的所有生机，都在此消散。 阿明连喊出不的时间都不曾有。 少年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浑身上下变成诡异的蓝色，摔倒在地，而他背部却没有剑的影子，只见远方有一个面目狰狞的年轻人，右手掐了一个剑诀，无形指剑在他手指处消散。 这人正是秦峰。 秦峰冷笑道：“小杂种，敢骗我……” 一旁的吴伯看到这个场景，唯有心中长叹。 秦峰神色睥睨的看着阿明，叫道：“把你们村子私藏的那个小杂种交出来，否则别怪我屠村！” 他这一声用了道法，声音扩散到了整个村子，如果说刚刚少年的惊叫已经能让部分人惊醒来说，他这一声已经让整个村子沸腾！ 一些人纷纷走出了屋子，还有不少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 秦峰看着这个颇为奇怪的村子，没有多想，而是喝道：“不交出人，他就是下场！”说着踢了踢少年的尸体，将他僵硬的尸体踢到一边。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村中所有人面色一变！ 这一脚，仿佛踢到了他们心上…… 而在秦峰视线的死角，一个男子咬着牙，手中平端着一把弩，露出一点的箭尖上是诡异的深蓝色。 他扣下了扳机！ “咻”的一声，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像秦峰射来！ “少主小心！”吴伯第一个发现了弩箭，然而有些诡异的是，他只是嘴上喊了喊，身体却丝毫没有动，也没有为少主挡住一箭的意思。 秦峰听到警告马上开始闪避，只是他闪避的时机已经有点迟，他竭力的挪动着身子，然而弩箭去势太快，仓促之下他只能避开躯体，手臂与弩箭擦边而过，留下一道诡异的蓝色血槽。 而无法言喻的痛感立刻传入秦峰感知，他不由自主的狂吼了一声！ 秦峰没有看到的是，此刻村里的人眼中，尽是熊熊怒火！ 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声“杀！”，然后但凡能拿得起武器的人，纷纷拿起草叉，镰刀，木棒等等奇怪的兵器，舍生忘死的向秦峰冲来！ “保护少主！”吴伯又喊了一声，这次他们倒是动了起来。 秦峰咬牙道：“你们……竟敢……伤我？”他忽然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把把火红色的符咒！然后猛然扔向天空，口中咆哮道：“你们这些贱民敢伤我？！” 伴随着他的咆哮，空中符咒一一燃起，然后天空中，尽是燃烧的烈焰！一团团烈焰就这么砸下…… 秦峰所杀的少年不过是立个下马威，这在下界很常见，但是秦峰没想到的是，这个村子，和人间界其他村子分毫不一样，他们宁愿收留失去战斗甚至劳作能力的伤残同袍，秦峰杀了人则恰好触犯到了他们逆鳞！ 但是秦峰出自苍龙城……而苍龙城和人间小村的差距，并非三言两句就能说明…… 一团团火焰在村子里爆裂，冲向秦峰的那些人多半被烧死，无数房屋被烧着，而一些没有被火焰烧到的人仿佛看不见火焰一般，舍身忘死的冲上！瘸了腿的便用爬的，少了一只胳膊的便用另一只手臂，这些人的坚韧，远超秦峰想象！ 而秦峰此刻符咒所余无几，整个人更是狂性大发，光芒闪动之下指剑频频出入，凡是被无形，又无从琢磨的指剑戳中的人，皆会就此死去。 “你们……都别想活下来！”疯狂之下，秦峰开始调动全身所有真元，发动自身最强的道法，只要道法发动成功，他就能隔空将这个村子屠戮殆尽！ “大家后撤，保护好女人和孩子！”火焰中传来了这个声音，这是李姓队长的声音！秦峰咆哮道：“女人？孩子？！你们这些贱民敢伤我，就去……死吧！” 然而在转眼间，李姓队长以精妙的刀法，竟然解决了秦峰在旁的两个护卫！ 秦峰刚发现过来，转身，拔出身边护卫的长剑，身法宛若鬼魅一般，瞬间闪到李姓队长身旁，一记膝撞将李姓队长撞的飞起，手中长剑便挥出，将李姓队长穿了个通透！ 秦峰得益于兵器符咒，李姓队长七阶修为在秦峰的五阶修为面前竟毫无还手之力！ 秦峰一下甩开长剑，顺便将李姓队长踢开。 李姓队长魁梧的身躯碰的一声摔在地上，而此刻幸存下来的阿明也早已被离火符咒灼烧伤的不轻。 李姓队长忽然看见，在无尽火焰中，有一朵明黄的小花，弥留之际，他只觉得周围所有声音，喧嚣，火焰声音，哭喊声都消散殆尽，只留下那一朵小黄花。 那是村里人的所有希望……那是，陌上花。 他仅存的信念让他缓缓爬动，以身躯护住了这朵小花…… “刷！”利剑在李姓队长肩膀处直直插下！ 秦峰双手捂着剑柄，又狠狠压了数下，才确认李姓队长就被自己钉死在这里。忽然转头，看见一个被火焰灼烧的半死的男人准备过来，准备朝后方孩子的聚集地跑去，他记了起来，这就是他杀死第一个碍事小子时候，这个男人才从房子里出来。 秦峰癫狂的笑了，掏出一张符咒，以食中二指戳破，狠狠扔向了阿明的房间，并嘲弄的对着阿明笑了笑。 刚刚历经劫火仿佛奇迹一般留下来的阿明房间，忽然被点燃！ 阿明瞬间呆住。 前方就是一些女人孩子聚集的地方，按照常理他是要前去保护，只是，他视作平生最重要的人，他的妻子，受他的嘱托，此刻仍然在屋内！ 如何选择，怎么抉择？！ 阿明眼中闪烁着泪花，忽然一咬牙，向自己妻子的方向跑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秦峰长笑不已，似是看见阿明难以决断的神情有着莫大的欢愉一般，他不再直接杀人，而是漫天乱丢符咒，于是幸存的屋子被他一一点燃…… 看着在火烧的村落中挣扎的人们，秦峰心中大快！这就是他们触犯他的代价了。他被弩箭擦伤的手臂从刚开始的整个手臂皆麻到服过丹药一盏茶时间，手臂已经能自由活动，唯有那一道血槽还显现出深蓝色，不过新流出的血液已经是鲜红，显然毒素已除。 一间小屋忽然爆开，依靠着墙壁的有一个小女孩张皇失措的跑了出来，然后被燃烧的通红的房梁忽然掉了下来！眼看着就要砸中小女孩！ 一个女人从屋中冲了出来，扑向小女孩，然后以自己的身躯护住了孩子，紧接着，房梁重重的砸在女人腰上！ 她忍住疼痛没有叫出来，怀中的小女孩已经被吓晕，但好在鼻中还有气息，女人欣慰的笑了笑，望着怀中的女儿，忽然咳嗽了两声，咳出来的尽是鲜血，被带火的房梁狠狠砸中，女人实际上已经活不了了…… 她抱紧了自己的女儿，贪恋的想要再看最后一眼，然后周身生机……渐渐消散。 秦峰走了过来，皱了皱眉，问道：“整个村子都搜过了吗？没有生死簿的痕迹？” 吴伯点头：“确实不曾有……” 旁边玉清道：“我们符咒已经被耗光了，这里也没有人，此刻恐怕难以继续追踪……少主，怎么办？” 秦峰杀了人之后，疯狂的神色已经消失，他看着仅存的活口，那个妇人身下的小女孩，渐渐计上心来。 远处。 阿明的房屋已经被烈焰烧的差不多了，而烈焰包裹的屋内，阿明抱着妻子的身体，再也没有力气出去，浓烟开始让他咳嗽的喘不过气来，他也不敢去分辨，怀中的妻子是否已经死去。 他手中紧紧地握着那一双还没纳好的鞋。他本以为若有朝一日要抉择之时，他必会舍弃小家顾及村子，就如那些英侠传奇中的情节一般。然而到了真正抉择的一刻，他才发现，这个温柔的女人，在他的心中，重逾山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