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黄泉之门
“所以，你们是谁的手下，你们头叫什么，赶紧说来听听。”殷涯蹲在地上，把玩着手中的剑柄，问之时还拿剑柄拍了拍前面几个人的脸。 这是一片密林，此刻天空浓密的乌云已经散开些许，稀疏的月光透过林子照耀下来，这是难得的美景，然而这几个浑身被五花大绑的人实在没心情欣赏这如水月光。 他们本是奉命前来查探那个尸变之人，却不料在林子外围寻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更有甚者，还看见了一小块碎rou，碎rou上充满了大汉的阴力气息，于是他们队长不顾队内人反对，执意要搜寻下去，因为在他看来，此刻他们首领大汉的阴力真元已经在那个尸变之人身上开始腐蚀，他再有能耐，面对如此伤势恐怕也无法做出什么。 然后他们就在林子里找了一整天。 每当几人快要绝望的时候，总会有一滴滴血液，或者树上带血的手印来给他们增加一线希望。一天过后，即便是队内的好手也有些吃不消，这片密林内阴气甚是浓郁，几人都要分出几分心思去对抗阴气，加上林中追查也不是那么简单，这队长有想过打退堂鼓，但是一想到这次尸变之人的重要性，能擒住此人的话以后的前程可谓远大，故而一直坚持了下去。 直到他们看见了越来越多的血迹，以及浑身浴血，颇为狼狈的在林子里逃生的殷涯时，几人惊喜之下马上上前准备拿下。 然后冲在最前的队长忽然一下消失！后面的几人看见殷涯脸上早都没有了刚刚的慌张与警惕，反而朝他们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陷阱！ 他们刚刚反应过来，后脑处就遭到一下重击，不省人事。 而最先忽然消失的那个队长，早被陷阱内削尖的木桩戳成了马蜂窝。 殷涯忽然觉得装孙子真是百用不厌的一招妙计。这些来追踪的人本事都不错，奈何被殷涯用拖字活活耗光了心神，加上他们始终轻视了离宫的存在，以至于殷涯还有几个陷阱未曾启用，就抓到这四人。 此刻有一丝丝月光照到脸上的殷涯，在他们看来恐惧程度不亚于乱葬岗中的百年僵尸！ 即使是从人直接尸变为行尸，在这片阴气浓郁的密林内也不可能如此适应，说到底，无论是借助阴气修炼，还是把控不住阴气被侵蚀成为行尸，他们在阴气面前不过就是如虫蚁一般求活，就算那七等修为的大汉来这片密林也不可能像殷涯般若无其事，甚至能借阴气为己用。 要知道殷涯不过是将近八等修为而已。那队长也是想定了这点，才去追踪。 “嗯？不说话？你们是觉得有你们那个大汉的七等修为呢，还是……”殷涯指了指不远处的陷阱：“还是有你们队长那样的八等修为？”说着殷涯刷一声抽出了剑，轻轻的在一人脸上抹了一下。 那人被吓得立刻道：“我我我……我说，我说！” 旁边一人立刻吼道：“老秦！你敢出卖大当家，回去后不怕被严惩吗？！” 那人刚说出一句话，殷涯忽然身体前倾，左手捂住了那人的嘴，右手以极准的角度挥剑，一下削去那人半个手臂！ 无法想象的剧痛让这人不由自主的惨叫起来，然而他的叫声被殷涯尽数封在了嘴里，只能听见一声重重的鼻音。 殷涯面无表情的松开手，将手在他衣襟上擦了擦，轻声道：“兄弟你口水有点多。” “现在，你们觉得是回去以后被严惩好呢，还是没胳膊好？”说话时，殷涯甚至下意识的轻轻扬起了右手。 “我们老大叫燕南天是黑水城行久商会的大当家七等修为善使大刀做的是矿石买卖占据了城外几个大矿剩下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别砍我手啊！” 殷涯一愣，也没想到刚刚还有些口吃的这人如连珠炮一般的说了出来，于是笑道：“嗯，不错不错，再来说说，你们那个燕……哦燕南天，为什么来抓我？干净的人是什么意思？那个掌柜是谁？他的水是怎么回事？尸变之人又是什么？不着急，你可以一个个回答。” 看着殷涯放下了右手的剑，姓秦男子松了口气，一一回答这些问题。 “大当家是看你和李林他们的商队进城，没什么修为浑身又没有阴气所以料定了你们是干净的人，客栈掌柜是大当家手下，经常坑害来黑水城的陌生人，他的水是自制的分魂水，至于尸变之人……尸变之人是他们瞎叫的，哪有什么尸变之人呢？” “嗯？”殷涯看了他一眼，他前面的回答皆是老老实实，直到尸变之人这个词时就开始闪烁其词，而且眼神飘忽不定，撒谎功力太过低劣。而殷涯也不急，总有机会慢慢去问。 “具体点，什么是干净的人？” “我们这里被阴气环绕包围，从出生开始就会被阴气侵蚀，有人活了下来，但是身体形貌也会被侵蚀的千疮百孔，有人适应了阴气，甚至能借阴气修炼出点本事来，但是你们一没有道行的样子，二形貌又是正常的，故而将你们当作了干净的人。”那人说完后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那客栈掌柜本不确认你们是干净的人，直到你们住店时用的钱也是干净的，他才断定。” 殷涯皱眉，问道：“莫非这钱还有干净的和脏的区别？” “那是当然，我们大当家浸yin此道多年，他曾说过金银铜铁是最能吸收阴气之物，往往比人吸收得更多，所以能从你们的钱中看出来端倪。” 殷涯暗自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尸变之人是什么意思？” “这……”那秦姓男子忽然脸色变得雪白，而刚刚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另外两人也变得有些惊慌。殷涯哼了一声，站了起来，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们，已经放下的长剑又重回右手，不住的在左手上拍打着。 顶不住殷涯压力，其中一人苦涩的道：“我们只知道如今乱世，死人尸体必须火烧，不然就有可能尸变，甚至引发瘟疫，但是有一种人，他们在活着的时候把控不住身体，吸收阴气修炼过重，直接跳去了死亡的过程，从活人转变成毫无意识的行尸，我们只是恐惧这过程，至于这尸变之人有什么奥秘我们确实不知道，老六本来是知道的，可是公子你切去他半臂，现在已经近乎昏迷……” 殷涯晒道：“别装昏了，起来吧，给我详细说说尸变之人。” 老六闷哼一声，道：“说给你了……也是死，我现在断了一臂，已经和被杀没什么区别，你想知道？做梦吧。” “失去一臂也总比丧命好吧……我可是尸变之人啊……你不觉得落在我手里，会比你那个立刻丧命的队长更悲惨百倍么？只要你说出来，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一边是未知的恐惧，一边是生还，老六似乎被打动，艰难的道：“你……说话当真？” “当然，我要是骗你我就是狗。” 老六剧痛之下也没思考这句承诺有多么随意，只是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原来殷涯这等情况远比尸变之人复杂百倍，所以那大汉燕南天才不惜调派好手出来搜索殷涯踪迹。 殷涯的情况大体上符合尸变之人的特点，比如说脸上再明显不过的尸斑，而问起尸斑和腐烂瘢痕有何区别时，老六也只是说是直觉。 但是殷涯尸变的情况太过特殊，从来没人被分魂水泼了之后不死还能尸变的，但是具体的老六见识有限，也说不上来。 再一一盘问了几个问题，诸如燕南天宅子，以及周围布置之后，眼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殷涯叹了口气，道：“我有心放了你们，奈何你们之中有人想置我于死地，为求生计，我也不得不得罪了。” “你！……”老六嘶声竭力地叫喊着：“你说话不算……啊……”话刚说了一半，便被殷涯一剑穿过胸口。 弥留之际，老六似乎听见了一句话。 “汪汪汪。” 殷涯颇为自得，看了看地上几人的尸体，搜刮下来不知会有多少好东西。 眼见天上乌云重新合拢，殷涯才将五具尸体上下搜刮干净，方才记起阿明之言，看来阿明是早都怀疑他们是干净的人于是出言警告，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现在殷涯有了戒备，自然是将自己裹得牢牢地，尤其是脸部，用了这几个巡逻人的斗篷将大半个脸盖住，这么一来之后二人就变得一身黑袍，根本看不清脸。 不过如此一来，就连殷涯也看不清离宫了，虽然根据神识感应能确切的明白离宫在哪，但是根据rou眼去看的话，只能模糊的看到一片虚影，很容易被忽略。 想起刚刚离宫击晕四人也没在瞬息之间，但是第一人被击晕之后剩下几个人好像都没发现离宫，所以才给了离宫时间一一击破。 看来离宫有在隐蔽潜行，甚至刺客上发展的潜质。 此时离天亮还远，月亮又重新被乌云掩盖，正是月黑杀人夜，那燕南天绝对想不到仓皇逃离的殷涯会趁乱夜袭！ “刷！”一阵破空之声，一支羽箭钉在了树干上。 殷涯皱了皱眉，这弓的力道可比地府强的太多了，以他的力气用阴气加持射出一箭后甚至也有些脱力的感觉。而且这弓造型奇特，通体黑色，遇光而不反射，隐蔽性极佳，不知是什么木材制成，长短居中，弓两头有两个不知名圆块，似乎有一部分弓弦缠于其上，拉弓之下随着圆块滑动，箭羽力道能发挥更强，威力甚至比得上弩！而在箭矢稳定与射程上却远胜弩。 这弓是获得自那个无名队长，殷涯估摸着此人也该有八等修为，就算是被拖字诀耗光心神也不应该死的如此轻松，此刻试过弓之后殷涯才感觉到下意识的不对头，然而不对在哪里却说不出来。 这队长的佩剑也就罢了，虽然锋利，但是做工用料方面对比黑水城守城甲士能看出一二，但这弓从外观，隐蔽，实用，威力各个方面堪称翘楚，要知道殷涯在地府之时虽然地位卑下，但是凭借着客栈优势以及嘴甜，使得巡城营的常客和他关系非常好，一来二去之下，见识可以说不俗。以他所知，地府所造弓箭比之远远不如！ 人间界一个小城中出了比整个酆都还要强的兵器，怎么可能？ 事情似乎变得有点意思了。一把远超这个城池水平的兵器。殷涯冷冷一笑，收回了弓。 似乎这大汉燕南天之后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势力，殷涯决定一一将他们挖出来。他自己经常以小人自诩，特别是这燕南天敢来招惹自己，报复的更心安理得，试过弓之后，他对趁夜突袭更有把握了，于是心神一动，离宫便跟随自己，两个黑影瞬间消失于密林之中。 深夜之下的黑水城也不是全然安静一片，没有宵禁制度，城中仍然有稀稀拉拉的地方亮着，时不时传来坛杯碰撞和劝酒的声音。 而城东首有一深巷，深巷内宅院中虽然亮着些许灯火，但却没什么大声，仅有巡逻护卫间不时地低语声。 因是深夜，护卫巡逻也不是那么勤了，角落中就有两人窃窃私语。 “张兄，今天白天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张姓男子晒道：“你是说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尸变人的事？我听说了，大当家还很当真，听说府里更是来了位贵客！” “哦？什么贵客？”那人来了兴趣。 张姓男子一脸神秘，做了做手势，另外一人立刻会意，附耳过去。 然而就在张姓男子准备说话之时，一支羽箭破空而至，一下穿过他喉咙！破喉之后去势不止，直接钉在了窗沿上！ 张姓男子脖颈中喷出的血溅了旁边之人一身！他整个人都被吓呆，一身破破烂烂打满补丁的布袍上染上了大片血红，正想侧身躲避，但随后便被一支利箭穿胸而过！ 死去之时，他双眼犹自睁得老大，似乎并不相信有人能有如此快的速度再发一箭！ 两团黑影跳了下来，各自寻了几处阴暗位置，将两个护院拖至阴影下。 黑影抬起头，黑袍下的双眼，闪耀着狼眼一样的光芒。 两个身影在阴影中一闪而过，恰好从转身而过的护院背后穿走。 这座宅院前后三进，此刻殷涯总算是绕到了主宅附近，主宅此刻仍亮着灯火，明亮的灯火从窗纸透出，在书桌上勾勒出一个肥胖的剪影。 剪影似乎是痛苦难当，时不时的扭动两下，似乎正在熬夜苦读。 门外的殷涯已潜伏了一炷香的时间，只是为了这个剪影。 按照理说一切似乎在正常不过，然而殷涯准确的抓住了整件事情的蹊跷点，一个满口粗话，不通文理的蛮撞大汉，身受重伤之后在这深夜苦读？ 这比铁公鸡散财还要让人不信，然而窗户上映出的剪影却是无比的真实。 “真实吗？”殷涯拿出一支羽箭，戳在自己胸口上，学着剪影的动作慢慢移动。 动作牵扯到了胸口，就连羽箭轻轻戳在胸口都能感受到胸前被针刺一般的感觉，燕南天中了腐魂爪，胸口牵扯之岂会不痛？又怎么能在一炷香时间内频繁动来动去？这个动作就有点假了。 看来这大汉燕南天也不是全无脑子之辈，这是个陷阱，专门为夜袭准备的陷阱。 “雕虫小技。”殷涯冷笑，看来这燕南天始终如少了根筋一般，这防夜袭的意图是好的，布局实在太过于稀烂，深夜护卫巡逻遍布宅院，然而主宅附近却一个人都没有，太过明显。而且燕南天败于殷涯乃是在于轻视了离宫，怎么在布陷阱之时只考虑到了一个人？ 如果殷涯是一个人的话这局面确实不好破，这诱饵是杀，还是不杀，有什么后招，以殷涯谨慎近乎于胆小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去触碰的。然而现在离宫就潜伏在窗下。 掌柜曾经说过一句话被殷涯奉为至理，猎手和猎物永远不是一成不变的。 既然如此，那就来点狠的，殷涯冷笑着搭上箭，拉满了弓，这一箭离剪影不远，以这把弓的威力完全没必要拉至满弓，现在拉满了弓的后果…… “嗖！”一支羽箭破空而出！力道之大甚至在撕裂窗户纸时发出刺啦一声刺耳的响声！ 这一刻，箭矢来处的殷涯依然站在原地！ 这支箭的力道如此之大，殷涯甚至在短时间内脱力，再难射出第二箭！ 诱饵应声而倒！然后一个人影自窗户中破窗而出！一人持剑，瞬间锁定殷涯位置，这一冲如天外飞仙，剑尖直指殷涯心口！ 刹那间二人目光对上，殷涯看到的是对方自得的笑容。 而这人冲出不过片刻，窗下阴影如同伸出了两个触角一般，电光火石之际夹住了来袭的长剑！ 殷涯瞳孔猛然一缩，透过破碎的窗纸，他俨然发现燕南天被一支羽箭钉死在墙上，那分明就是殷涯射的一箭，而燕南天皮衣下胸口处的伤痕绝无可能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