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抉择
从心中惊涛骇浪、到不可置信、到面寒似铁，林洛已镇定下心神，双眼如炬，盯着囚笼中的鬼物。 那鬼物也停止了挣扎，反而无所畏惧起来。它一脸的宁静从容，直直注视着林洛，忽然嗤嗤的笑了起来，如夜鸨鸣叫。笑了好一阵，它才开口说道：“怎么样，哥哥！很惊讶吧，我们竟然会在这种处境下相遇。恐怕彼此都没想到吧。”那声音阴森森的如从九幽缥缈而至。 林洛一声不吭，只是盯着它。它的脸，赫然与林洛一模一样，只是神情多了一丝阴沉、狠毒。 它见林洛不搭理，依旧自言自语道：“有多久了，快十年了吧，我好想你啊，哥哥！” “哥哥，你知道么，我等你等的有多苦？” 它说到这，神色忽然狰狞起来。黑雾所化的面容身躯剧烈翻滚起来，只见它忽然身形缩小，变回到七八岁孩童模样：脸胖胖圆圆，还有两个酒窝隐现，眼中泪光闪闪。 林洛心中揪了一下，这幅以前梦里无数次梦到过的面容，在自己已经渐渐淡忘后，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艰难的张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男孩的泪从面上滑落，抽泣道：“是我呀，哥哥，你弟弟泽儿。当年你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让我一等就是十年。你知道吗，我一个人好害怕！我好痛苦！我好想你和爹娘他们啊。呜呜！” 那哭声催人泫然落泪。林洛面容有些苦涩，垂下眉头，开口道：“你，真是林泽？”虽然口中仍是疑问，但心下已信了三分。 “嗬嗬，你说呢？哥哥！当年的事情，除了你我，你可告诉了第二人？” 林洛缓缓上前一步，蹲下身子，望着林泽，道：“那，为什么要伤那条小兽，我已经放过了它。” “因为它妨了我们母亲，胆敢做出这种事，它必须死！”说着面色乖戾阴沉，只是一个孩童作出这种表情，更添诡异恐怖。 它小心翼翼的望了眼林洛，看他露出思索之色，又道：“不是我说，哥哥，你总是太心善了，这样你以后会吃大亏的。” 它眼中红光闪烁，继续低沉的说道：“哥哥，看在父母的份上，快放了我吧！”声音一字一吐，魔音灌注，竟然令人思维有些迟钝，下意识的按照话语去做。 就在林洛呆愣了下，掐咒准备打算息了“雷火束灵禁”，释放出里面的鬼物时。 忽然桀桀桀的声音在林洛心底笑起来：一会如轻灵少女浅笑，一会如粗莽大汉狂笑，一会如老者喘息咳笑，一会如儿童鄙视耻笑，听着这些笑声围绕心头，林洛忽然灵台净明，一股清凉之气自七魄升起，驱出肺腑一丝浊气。 林洛停下动作，再次仔细注视着它，虽然还是那般可爱无状，但它浑身散发着至邪至恶的红光，显是伤害过不少性命，以至于怨煞聚体。 林洛喃喃道：“大意了啊！不管你是谁，谢谢你替我将这个残缺的梦圆了，但是父母我会好好照看的，你还是去该去的地方吧。” 林洛说完念咒道：“五雷镇彩、光照玄冥，五天魔鬼、亡身灭形，给我收！” 只见那囚笼陡然化成细密电网，将那鬼物兜在其中，逐渐缩小。一阵噼里啪啦夹杂着痛嚎之声不绝于耳。但见夜色中银蛇飞溅，黑烟四散。 转眼间，那鬼物被击的缩成拳头大小一团，黑气萎靡消淡，瑟瑟发抖，口中惨叫着：“放了我啊，哥哥，为何你要如何此心狠！连你弟弟一缕残魂都不放过，别忘了，我是代你受死的！” 林洛面上闪过一丝痛色，道：“虽然不清楚为何你清楚我们之间的事情，但你绝对不会是他！就算你是，我也不会改变。人是人，鬼是鬼。万鬼千古阴风号，须避阳世合天理。人鬼殊途，不必再说了。” “不！你不能……”鬼物面色凄厉，作着最后的挣扎，“我是你弟弟，你这样作对得起母亲吗。” 林洛表情恬淡，不言不语，缓缓伸出一张手，将手作紧捏状，口中断喝一声：“灭！”猛一紧攥拳头，就忽如爆竹声响般炸响，黑黄二烟散尽，空气中再无一物留于世间。 林洛一双眸子似寒星雾笼，透过茫茫夜雾射向远方，似乎直面着事物真相。 伫立良久，方缓缓叹了口气道：“为什么要逼我作出抉择。” 林洛来到那只黄鼠狼跟前，一摸，身体已经凉透，叹息一声，起身正待要离去，忽然觉得心弦一阵剥动。他停下脚步，开法眼望去，只见一点白光，浮于黄鼠狼尸体之上。 罢了，你也算是因我而丧命，心有怨气，难入六道。我就帮你一把。林洛想着，从怀中取出一张裁剪好的空白符纸，用指蘸了地上兽血，画了道寄魂符，一指那点白光，念道：“凝阴合阳、安慰身形，保魂护魄、送尔真灵，急急如律令！赦！” 就见白光嗖的进入符篆中，沿书写的篆文亮了一下，恢复原状。 林洛瞅着手中符篆，却有些犯愁。这黄纸只能保它七天无恙，具体该如何处置，却没一点主意。 罢了，一切皆是命。 林洛望望天色，乌云散尽，月朗星稀，时候已是不早，黎明就快到来，还得赶回学校收拾行李。 回家再次确认父母无碍，便出了村落，专心赶路。到了大山脚下，林洛忽然心潮起伏，只见不远处孤零零有座一小小庙观，夜色下更显清冷幽静。 林洛信步而往，却发现庙门大敞，且有残破。进去一看，原来是座城隍庙，只有一正殿，殿中是座木雕的城隍爷，上面落满尘土，显是没有人专门看管。 供桌上有些香火烛灰，一些水果供奉，却已经腐烂，看样现在信众稀少。供桌右侧竟有个签筒，里面若干竹签。 林洛称奇，忽然想到自己前去求学，远离父母，不如算上一卦。想着便拾起签筒，默念心中所算，缓缓摇动，啪，滚落一只竹签于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