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咒怨
那一年秋天，村子里儿，发生了件大事。 ………… 天昏黑，夜寂静，三更时分睁眼易见鬼。 有人在哭？熟睡中的林洛忽然打了个冷颤，七岁的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他爹正铁青着脸站在床边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那眼睛张的很大很圆，在月光下，映的白茬茬一片。 他有些害怕，轻轻推了推他娘。“娘，娘，爹在看我们呐！” 林家媳妇翻了个身，咕哝了句：“别闹，快睡！你爹出门了！” 可那双小手挠的实在厉害，林家媳妇揉着惺忪的睡眼一瞧，就见床尾立着个高大的身影。 她的睡意被吓没了一半，她低声道：“谁？谁在那？是大山回来了吗？” 那身影一声不吭，依旧瞪着她看。 林家媳妇黑灯瞎火、手忙脚乱的在床头一阵乱摸，终于摸到了灯绳，一拉，灯绳断了，灯亮了。 借着昏暗的灯光，林家媳妇一瞅，不由松了口气，原来是她男人的一件衣裳挂在那里。 林家媳妇搂着两娃，重新又躺下，门外的狗又鬼哭似的嚎了两下，她啐骂两句，再也睡不着。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折腾了半休，她在困乏中，还是起了个大早。 林家媳妇随意绾了个发髻，披上粗布衣裳，打着呵欠，“吱呀”一声推开木门。回头看看沉睡中孩子们，面上现出知足的微笑。 天刚蒙蒙亮，青黛色的乌云低低压在尽头，有些沉闷。 林家媳妇望着东方，她男人已经出去一宿了，该回来了吧？ 干什么没和她说，那帮老爷们神神秘秘的，只听说一晚上功夫，就能挣个城里的房子。 他们想钱想疯了吧，还不如地里沉甸甸的麦穗实在。 她打开鸡笼门，放出闷了一晚上的公鸡、母鸡、还有半大的鸡崽，熟练的扬了扬鸡饲料，嘴里嘀咕着召唤着鸡吃食。 大黄狗见了她，没有往常的讨好，而是又仰着脖子嚎了起来。 昨晚上它就这样瘆人叫唤着，呜呜的，和哭死人似的。 想到这林家媳妇心头不由咯噔一下，眼皮也开始狂跳起来。 她捡起扫帚使劲的抽着大黄狗，看着它低声悲鸣的钻进狗窝。 林家媳妇喘息着站起身，头竟然有些发晕。 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嚎响彻在村东头，打破了早上的宁静。 “快来人哪！救命啊！死人了！” 随着这声音，村子里鸡飞狗叫的沸腾起来。 林家媳妇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盛，扫帚从手心滑落，有半晌她脑子一片空白，竟然不知在想什么。 她跌撞的推开大门走出去，只见邻居王老五家、刘大柱家的，很多村里人都往村东头赶。 林家媳妇一把扯住从身边跑过的王婶，把她拽了个趔趄。 没等林家媳妇发问，王婶就白了她一眼，道：“二娃娘，呦！你怎么还傻站在这，二娃爹出事了！” 林家媳妇脸一下变的惨白，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利索字，只能依稀从口形辨认出重复着“不，不可能，我家男人不会有事……” 王婶被林家媳妇抓的生疼，望着她发红的眼睛和疯癫的神情，害怕起来，“你，你快松手。” 或是言语有了效果，林家媳妇放了她，转身跑开，一边跑眼泪如线珠子串起来似的啪嗒往下落。 入口路边不大的地方围满了人，那里早已哭成一片，很多人号啕着背过气去。 林家媳妇挤开人群，嘴里念叨着：“山子，山子！” 入目是白布蒙裹、横摆着的几具尸体，上面血迹斑斑。 昨天活生生的几个大活人，铁打的汉子，一晚上就一动不动了。 老村长眼尖，见了林家媳妇，让自己婆娘扶着她进来，轻声在她耳旁安慰道， “大山没事，就是说不了话，我已经让人叫城里的大夫来。” 林家媳妇抹了把泪跪在自家男人面前，白布铺到脖子上，是当了死人抬回来的。 她想要掀掉那层白布，那么不吉利，那么刺眼。 手被老村长拦住，他为难的道：“二娃娘，大山交给我吧，你回去照顾两娃子，就不要看了。” 林家媳妇眼睛血红，一字一顿，斩钉截铁道，“他叔，这是我男人！” 叹了口气，老村长伛偻着腰，缩手别过头去。 掩着的布掀落在地，一股腐烂的恶臭冲鼻而来。 昨儿穿的整齐的衣衫撕的破破烂烂的，一道血口子接着一道，触目惊心。 本来黝黑的皮肤，仿佛失血过多般变得灰白，更诡异的是：身上起了大块大块开始腐烂的红斑，那些斑纹连起来，竟好像一张张狞笑的鬼脸遍布全身。 林家媳妇骇的向后坐倒在地，颤声问道：“这，这是咋地了？咋整的呀？山子，你怎么了？” 最后一句，更是压抑着哭腔喊着。 周围寂静无语，人们只是默然的望着她，更有几个村里妇人，满脸的幸灾乐祸。 昨天自家男人没被选上，现在想来真是运气。城里人有句话咋说来着，福祸相连，差不多就这意思吧。 林家媳妇猛地站起身来，双手拽住老村长。 “他叔，山子怎么了，你不是说只是帮个忙吗？怎么一晚上就这样了？你说，你说呀！你还我男人啊！” 林家媳妇的表情有些歇斯底里，她执拗的摇晃着手中的老人，有几个劝慰的女人竟然被她大力甩开。 一连串的质问让老村长无言以对，他的背更驼了，如风中的残荷般摇摇欲坠。 半天，他憋出句话来，“没，没干啥，只是意外，真的是意外！” “嘎嘎”，人群里突兀付出刺耳的尖笑声。 只见一个穿着深红团花褂子的老太太拄着拐杖缓缓从人群中站出来。 她冷笑着，一头银发，满面沧桑的纹络，一双眼却亮的灼人，周围人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死了那么多人，你还要瞒着啊，你瞒的了吗？很快，剩下的，也只有最后一口气了。” 老村长想要反驳什么，还没等他开口，老太太的下一句话很快让他闭了嘴。 “不就是去盗古人的墓了嘛，哼！没那手艺就不要揽那活，几个田里刨食的庄稼汉异想天开学人倒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林家媳妇闻言听了半懂，但她心下明白可能只有这位曾救人无数的钟神婆能救自己男人。 她扑通一声跪在这位钟神婆面前，磕着头，流着泪求道， “钟婆婆，求您救救山子吧！看在他曾向亲娘一样侍奉您的份上，可怜可怜他吧！” 钟神婆的眼睛翻了又翻，才从天边的流云落到地上不成人样的山子身上。 她神情变的肃穆起来，幽幽叹着气道， “他们盗的可不是一般人的坟呐，山子身上的，是枉死之人的怨气经千年而凝聚成的煞咒，无法可解啊！” 林家媳妇闻言瘫倒在地上，尽力用胳膊支撑着身躯。她呆呆仰望着钟神婆，这么高高在上的奇人也救不了自家男人了吗？ 她不甘心，她不敢想象没了他，自己娘仨该怎么过活？ “真的，真的没救了吗？”声音低沉充满了绝望。 钟神婆眼睛望向人群，那里有两个七八岁的小孩正挣扎着挤入人群。 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怕你舍不得啊！” “爹！”“妈！”这两个孩子一个扑到母亲怀里，一个趴在父亲身边。 他们竟然是双胞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似的一般无二，一般的灵气可爱。 他们泪迷着双眼，尽管还小，本能的觉察出母亲压抑的巨大的悲痛。 “妈，爹怎么了，为什么不睁眼，是不是生病了？” 孩子嗫嚅的声音瞬间击碎了母亲心中仅有的一丝坚强，她哇的一声痛哭起来，揽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我苦命的两个娃啊！” 林家媳妇抽噎道：“钟婆婆，你说，该怎么做，才能救回娃他爹，我都依你！” 钟神婆低下身子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状似和蔼道，“是吗，那可不一定哦！”声音竟有些低沉、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