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何去何从

    传闻依旧因为弘昼常常出入御书房而继续蔓延，但弘历这边的态度因为那番深谈有了好转，虽然不知道他心里究竟留了几分芥蒂，可是至少他能认清眼下的形势，不会出现自己人窝里斗的情况就好。至于那些芥蒂，只能等以后慢慢想办法开解。

    与弘历聊过后的当天，我得到了许福多的回话，说那个管事太监几天前就因为急症暴毙了，而要去皇陵找到小豆子口中那个给予他帮助过的姑姑需要至少一天的行程，明天才能又答复。不过如此耽误，想来那人也是凶多吉少，这条线已经很难再做指望。

    当晚，我找了小豆子过来，让他免了礼站着与我说话，将那个管事太监暴毙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把那个姑姑可能遭遇不测的猜测也说了。

    “看来如果昨天若不让人领你过来，只怕就算我不杀你，你也活不了多久。”我说。

    小豆子垂手而立低头不语，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心情的复杂。

    “罢了，这事就此揭过，你现在只管好好跟着我做事，我不会薄待了你。”我继续道。

    “姑姑她真的也……”小豆子突然问道。

    “不知道，只觉得连那个传话的管事太监都死得不明不白，你那个姑姑就更不好说了。那管事太监是早几天就死了的，想必不是因为我派人找你过来才让人想要动手。所以中间隔了这么长时间，我的人到那里还能不能找到人，就实在不好说了。”我耐心解释道。

    小豆子再次陷入沉默。

    “好了，这件事只能听天由命，多想也没用。倒是你要担心一下自己，若那个管事太监的死不是意外，那么这人应该也不会放过你。当然，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一天，我自然会保你一时平安，可是不管怎么提防，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所以如果你想活命，现在有两条录给你选，就看你自己的意愿了。”

    对于如何处置小豆子，我也有自己的思量。目前这孩子年岁太小，心中对我也还存着介怀，一个用不好只怕会成为自己身边最大的隐患。所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他做个安顿，等到年岁大些再收在身边也能用的顺手。

    “但凭娘娘做主，奴才领命就好。”小豆子对我的称呼依旧是娘娘，而非主子，可见心里还是有着疏离。

    我没理会这孩子的心思，继续接着刚才的话说道：“一条路是你继续留在宫中，我会想法子让你进乾清宫跟在苏公公身边伺候着，你要做的也就是在那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事后知会一声。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办事，又有苏公公照应，想来那人想做点什么也会多点顾忌。至于第二条路嘛，那就是我以让你帮衬五阿哥照看我娘家的生意铺子的名义让你留在宫外行走，如此一来可以暂时避开宫里的是非，二来也可以学着看着多历练些。这两条路对你来说都是不错的选择，就看你自己想怎么着了。”

    小豆子在听我说完第一条时，低垂的脑袋就抬了起来，看着我的目光里带着意外与惊喜，再听到第二条路的时候，他又低下了头，显然是在思考抉择。

    这两条路对任何一个处在小豆子这种位置的小宫人来说都是一步登天的好事，一个代表了权利，一个代表了财富。钱和权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无法抵挡的诱惑，然后现在他只能二选一。当然有时候有了权利也意味着能够获得更多的财富，有了财富却未必能够获得更多的权利。只是任何事也都是福祸相依的，如果他选择第一条路，就意味着他不仅要提防着那个隐藏的杀手，也同时要面对伴君如伴虎的不安境况。但是选择第二条路，虽然无法如第一条路那样获得权势地位上的攀升，但他能出宫，不必再担心宫中潜在的威胁，同时也能依仗我的身份地位获得暂时自由安稳的生活。

    人这一辈子无时无刻不在做着选择，不同的选择决定不同的命运。这也是我给这孩子出的一道测试题，如果他选择的是第一条路，那么说明他是个有野心不甘平淡的人，那么这个人就像是一只狼崽子，是养不熟的，迟早有一天会掉过来危害到自己，对于这样一个人，只能利用，却不能重用。反之，若他选择第二条路，就说明他的内心是希望自由安逸的生活，懂得把握和珍惜所拥有的本分孩子。这样的人才是我想要的，也是我值得花心思去善待和培养的。

    “奴才……，娘娘之前说过奴才有利用价值，所以没有处置奴才。奴才心中感念，也知道娘娘在宫里能多个帮手，如果去乾清宫，能够在皇上跟前伺候，必然能替娘娘分忧。”小豆子沉思良久后开口道。

    他的话让我的眸子暗了暗，心里暗忖这孩子看来是要选择去乾清宫了。想着昨日他强撑着认罪的那份骨气，还以为是个能沉住气的，可惜还是看错了人，只怕难堪大用。

    正想着，却见他突然屈膝跪下叩首在地，话锋也是一转道：“可是奴才只怕要辜负娘娘的厚望，不能替娘娘分忧了，奴才想选第二条路，请娘娘开恩。”

    小豆子最终的选择让我之前微微蹙起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眼眸中掠过一抹赞许与欣慰，点头应道：“既然让你自个选择出路，自然也会如了你的心意。”

    说完这句，想了想问道：“你入宫前是叫什么名字？怎样的家世出生？怎么八岁就被送进了宫里？”

    小豆子见我允了他的选择后连忙重重叩首谢恩，回答我的问话也开始多了些用心，改口唤了声主子，回禀道：“奴才入宫前就叫做小豆子，家中本是农户出身，上头有个哥哥。可是三岁那年村里闹了瘟，父母哥哥都染病亡故，只留了奴才一个命硬的。父母亡故时将奴才托付给亲戚一家逃荒来京城，然后就京城落了脚，亲戚一家平日里靠着帮人洗衣缝补过活。亲戚家都是不识字的，奴才也就没取大名。奴才之所以进宫，是奴才八岁那年亲戚家又添了新丁，原本他家上面就有二个子女，多了一张嘴就实在无力再收留我，正好亲戚认识一个刀儿匠，听那刀儿匠说宫里人手不够，若送孩子进宫能拿一大笔银子，所以……”

    尽管康熙朝在表面上看算是太平盛世。康熙也一直在降低税负，可是经年征战，国库空虚，百姓民生其实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大灾小难在各地也是年年都有。如小豆子这般身世可怜的孩子比比皆是。许多家里孩子多了养不起，就只能或送或卖得一笔银子来养活其他的孩子和贴补家用。不过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若非实在过不下去的人家，让家中男孩子入宫的很少。

    “那你心中可对你那亲戚家有怨？”我无力改变这样的现状，也不愿做无用的叹息，淡淡看口问道。

    “不怨，奴才是自愿入宫的。”小豆子回答。

    “哦？”我有些惊讶。

    “他家养了奴才五年，对奴才一直视如己出，并无苛待。原本也没打算让奴才入宫，而是商量着将他们亲生的小妹卖掉。可是奴才于心不忍，觉得受他家大恩无以为报，如今家中有难处，自己也该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所以奴才听他们顺口提及送男娃入宫可以得到一大笔银子，而且比卖小妹子还要多好多银子，就自己坚持要进宫来了。”小豆子说。

    听了他的解释，我赞许地点点头。先不说这事对不对，只说他当时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就能够因为受人五年的恩惠而愿意断送自己一辈子来报恩，再想想他对那个姑姑宁可舍命也要维护的态度，足可以证明他的确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样的孩子不亏我放他一条生路的同时再拉他一把。

    “我给你个名字吧，以后就跟着我姓耿，单名一个清字，清清白白的清。以后我待你也会如自家人一般，出宫后好好替我和五阿哥办事，虽然不能许你飞黄腾达，但富贵安稳应是有的。”

    “耿清……清清白白的清……”小豆子喃喃念道，声音有些哽咽，半晌回过神来深深地施了一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