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因为多伦
赤峰关魏军大营 在柔然清扫战场之时，魏军也在处理着战后事宜，激战了大半夜，所有人都十分的疲累，掩埋过士兵的尸体，给受伤的弟兄包扎过伤口后，一百多名士兵各自解散回营帐休息。安排好众人后，尉迟恭握着一个布袋满脸没落的走了进来。 感受着里面数十块石头的分量，以往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而今日却已变作累累尸骨，尉迟恭不由得满是伤感。虽然此次夜袭给柔然带来了巨大损伤，魏军同样有近四千人永远的倒了下来，负责打头阵的的尉迟橦，在进攻营门和后来的野战中死去了近四十人。 尉迟恭将手中装满石头的布袋小心捆扎好，坐在桌前小心的在上面记录本次作战的日期和地点：始光元年九月二十五日赤峰关夜间突袭！ “橦主，我给你打了热水，你洗洗脚吧！”就在尉迟恭正在书写战斗地点和日期时，账帘被掀开，花木兰便端着一个木盆走了进来。 “放在那吧！”尉迟恭没有抬头，很随意说道。 “橦主，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花木兰将木盆放在床边，看见尉迟恭拿着满满的布袋在写些什么，不由得满是好奇。 “石头，一些最普通的石头！”尉迟恭写完放下笔，拿着袋子边往床边走边说道：“在尉迟橦，有个传统，每次大战结束，我都会在牺牲弟兄以往生活过的地方捡块石头放在袋中，然后在袋子外面写上作战日期和地点，带着他们，我会感觉死去的兄弟还在我身边。” “在我们尉迟橦，死过这么多人啊！”看着被石头充满的布袋，花木兰也不由得被震惊到了。 “你想的太简单了，这只是昨晚的！”看着她那天真惊讶的面孔，尉迟恭苦笑一下，走到床边的木箱便打开，指着里面满满的布袋说道：“这才是所有的！” 看着里面几十个饱扁不一的布袋，花木兰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新兵营尉迟恭选人时所说的话不由得在耳边回荡起来，“在魏国军营里，我们尉迟橦是杀敌最多的橦，也是伤亡最重的橦，刚刚柔然人来袭击，第一个站出来抵抗的，就是我们尉迟橦！” “从尉迟橦建立以来，十多年来与柔然大小四十余战，加上昨晚的，共有四百二十七人倒在了战场之上，成了魏国军营中伤亡最多的橦。所以军营里长流传一句话‘进了尉迟橦，就是九死一生！’”不过，尉迟恭说到这里苦笑一声，“这句话恐怕很快就不复存在了！” “这是为什么？” “因为多伦！”说起多伦，尉迟恭长叹一声，“从多伦到达战场一来，我军一百多个橦已有四十二个全员阵亡，三十七个因缺员过重而被解散，死伤和被俘的将士多达三万八千余人，以后军中恐怕就会说，碰见多伦的橦，才是伤亡最重的橦。”说到这里尉迟恭又是一脸苦笑，“在我尉迟橦阵亡的四百四十七人中，有三百二十余人死在了多伦之手。你四下望一望，你刚进军营时的数百弟兄，眼熟的还有几个！” “一百多个橦已有四十二个全员阵亡，三十七个因缺员过重而被解散，死伤和被俘的将士多达三万八千余人。”花木兰听后没有说话，这短短几句话已经让她脑子彻底死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以为她已经习惯了战场的杀戮，见惯了战场的死亡，但是此刻，听见三万八千这个数字，她发现她还差的很远。 死伤三万八千人，意味着有三万八千名母亲失去了儿子、三万八千名妻子失去了丈夫，三万八千个家庭陷入失去亲人的痛苦之中。她不知道三万八千多人是多少，但她知道五凤谷有三千多人，意味着十三个五凤谷在这个世上消失了；她不知道三万八千户有多大，但她知道五凤谷有六百多户人家，也就意味着有六百多个五凤谷那么大的地方陷入了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那个让骁勇善战的柔然统帅，那个英俊潇洒的的柔然王子，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莫将。 不理会花木兰惊愕的表情，尉迟恭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尉迟恭从军十五载，历经大小百余战，从来没有碰到过像多伦这么难缠的柔然将军。多伦不但谋略过人，而且骁勇无比。 上次浮沱河的诈败姑且不论，就今晚的夜袭，本来我军清楚了一百多名柔然岗哨，给柔然大营发动了突然袭击，若换作以往，受到突然袭击的柔然人会四散逃走，像鸭子一样被我们赶过浮沱河。 但是昨晚，西域军遇袭之后快速集结，依托坚固的营门顽强相抗，反应之迅速超过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给我军造成了巨大的损伤。 好不容易攻破了营门，击溃了正在集结的西域军，本以为已经稳cao胜券，可以借着溃散的柔然军将多伦的后营冲垮，彻底击败西域军。却不想多伦通过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硬是将我数万大军拦了下来，稳定了战局，为后续数万骑兵的集结赢得了时间，使得昨晚的袭营功败垂成。” 缓了口气，尉迟恭继续说道：“抛开家国仇恨不说，多伦的确是一个很优秀的统帅，以王子之尊冲锋在前，不顾自身安危，逆险而上。将是兵之胆，多伦靠自己的赫赫战功赢得了所有柔然将士的爱戴，昨晚若不是多伦，换成任何一个柔然将军都难以挽回大局。 但是，多伦作为敌军统帅，他越优秀，我们的仗打得越艰难，付出的代价越大，死伤的将士也越多。在我尉迟橦牺牲的四百二十七人当中，有二百八十二人是在这几次战斗中牺牲在多伦手中的。你回望一下，半个多月前你刚进尉迟橦时的熟面孔，还有几个？ 而且这才刚刚开始，以前我说你们这些新兵有一半人不能活着回家，但是现在碰上多伦，我们就能能不能有人活着回去谁也不知道。”说到这尉迟恭拍了拍箱子，满脸伤感的说道：“今日倒下的是他们，明天倒下的就可能是你，是我！” 花木兰听到这里不由得眼眶湿润了，内心苦涩万分，在军营中平日和自己比较好的就是柱子、铁匠、书生和大力王，虽然知道大军伤亡惨重，身边也不断更换新面孔，内心虽伤感战友的死亡但并没有太大感受，而且多伦救了自己和大力王的性命，又放了自己几人，让她对多伦违背诺言领兵出战的恨意消退不少，而且昨晚还出手救了他的性命。 但是此时听到己方将士如此众多的死伤，自己深爱的莫将顷刻之间变成了屠戮了己方数万同胞的侩子手，她此刻的心情，恐怕已经难以用语言形容。 “花弧，昨夜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恐怕也就成了这里的石头了。”似乎感觉自己所说的话题过于沉重，尉迟恭想换个话题缓解一下心情。 “橦主你不要这么说，你冒着杀头的风险把我留下从军，是我的长官，又是我的长辈，这是我应该做的！” “昨晚你中了两箭却没安然无恙，究竟是怎么回事？”尉迟恭对这件事一直十分疑惑，想了一晚也没有想通。 “我...”“因为...”对于这件事，花木兰的确不知改如何解释。 “也是和那个叫莫将的柔然人有关，对吧？”看花木兰如此神色，尉迟恭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是！”花木兰抬头看了尉迟恭一眼，见他一脸关切的望着自己，也没有隐瞒。 “你那支弓弩也是他送的？” “嗯！”花木兰点了点头。 “他喜欢你？” “是！”花木兰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你也喜欢他？” 花木兰听到这了为之一顿，如果换做以前，她也会点头。但是那个情深意重、风趣幽默的莫将忽然之间变成了冷血无情的侩子手，面对屠戮了自己三万八千多人的敌方统帅，她的心情复杂万分，不知道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花弧，你知道汉代的霍去病吗？”看花木兰如此神色，尉迟恭已然知晓了她内心的答案。不等花木兰回答，尉迟恭继续说道：“他曾经在皇帝面前说过一句话，让后代所有军中健儿推崇万分。”说到这尉迟恭看向花木兰一字一字的说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花木兰默默自语了一遍，不由自主的抬起头。 “若是在其他地方，你可以喜欢任何一个人。但是，”说到这里尉迟恭的语气又变得严厉起来，“你既然进了军营，从了军，就要抛却私情，在战场上，只有敌人和战友，没有其他！一个合格的士兵，要先国后家；一个勇敢的士兵，要有一颗坚强的心！” “是，橦主，我明白了，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经过尉迟恭的一番劝解，花木兰因情感纠葛而痛苦的内心舒缓了许多。 “坚强的心，一定！”从尉迟恭帐中出来时，沐浴着秋日朝阳的温暖，在心中无比坚定的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