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闲扯

    二人正一边吃一边聊，忽听到邻桌有人聊到：“这武林大会上，集聚而来各路群雄会相互打起来吗？”

    赵畸零转过眼去瞧，见那一桌上，一共是三名茶商打扮的人正坐在一起聊天，闲说武林之事。这三人虽然是商贾装扮，但谈吐间直露出江湖草莽的彪悍之气，看来茶商只是他们身份的掩饰。

    只听其中一人道：“应该不会。洛阳毕竟是大都，有官府重兵屯扎，治安非比寻常。大伙儿纵是胆气豪壮，也绝不敢在这里明目张胆地火并厮斗。乱子惹大了，不是闹着玩的。何况三尺门、修真教这等武林大派，都是在朝廷里登记造册的门派，人人皆有户籍，家家都有老小，各个交粮纳税，俱受朝廷约束，为了自家老小的安危，他们也不敢胡来。须知这次的武林大会便是由三尺门召集召开的，更有武林第一大派修真教，携‘中原十侠’一并与会主持，其规模当真非同小可！有他们在此，自然坐镇得住，指定压得下场面。就算有个别无事生非的或邪魔外道的人想来捣乱，也捣乱不成。何况这届武林大会，亦是向朝廷申请并得到批准的，届时朝廷自会派下锦衣卫前来坐纛。虽然未必就能请得动田尔耕田大人亲来，但铁、褚、向、骆四大锦衣卫中，总会来一个的。呵呵，就只希望届时‘南月北雪’可以登场切磋几招剑术，好叫天下群雄大饱眼福，不负所愿。””

    听到那人说起“中原十侠”，赵畸零暗暗点头，想到：“周公子也是中原十侠之一，号称江南大侠。”

    “中原十侠”乃是侠义盟成立时，由各省各地的武林正道，共同推举出来的十位武功和德行、威望均翘楚于天下豪杰的大侠客，所以并称“十侠”。

    “十侠”与三尺门、修真教一同领导“侠义盟”，维持武林秩序，主持武林公道，伸张武林正义。

    这十人排名第一的便是“汉中大侠”轩辕全真。此人被奉为“十侠”之首，又被位列“江湖四皇”之一，号称“西全真”。所御之门派——“轩辕山庄”也是武林七大山庄之一。

    便听那一桌闲聊的三个人继续说道：“轩辕家的势力一向称雄于西凉、汉中，十几年来领导着西北武林。轩辕家麾下高手如云，其中更以如“轩辕四佛”最为名震武林。即：皇甫牟尼、皇甫南无、皇甫般若、皇甫摩诃。这四人都是武林上的超一流的高手，任谁一人俱可独挡一见面，称雄一方。”

    “听说那“四佛”之一的皇甫牟尼，面貌奇怪至极，半张脸是佛像，如玉洁白，慈眉善目；半张脸是夜叉恶鬼，猩红阴沉，狰狞可怖。故毕生修行“一念之间”之法。有一套武功，近乎于仙法奇阵，名叫“诛仙阵图”。另有仙炼法器、兵刃和护体神衣等六样宝贝，更被传说的玄之又玄，便是：【无我明镜】、【太极符印】、【练气炉】、【八卦紫绶衣】、【混元金斗】和【乾坤尺】。”

    听那三个人说到这里，赵畸零心想：“关于皇甫牟尼这人，江湖上也是传言最多的了。但都说他半佛半魔，但是武功却高的无法想象。”

    他原本容易走神，但这时听那一桌的闲人口沫横飞的讲述武林名人，却不由得听得很是专注。至于身旁的红发少年步惊蛰却根本没心思去听，只顾风卷残云的吃着桌上的酒菜，把新上屉的rou包子猛往嘴里塞。

    就听那些人接着说道：“‘四佛’之一的皇甫南无，最是英俊倜傥，且文武双全，平日里好作儒士装扮，端的雍容风雅。听说他专门负责为轩辕山庄联络朝廷，处理同各级官府间的关系，几乎可算是一名政治掮客。武功有《皈依神掌》，乃武林一绝啊。”

    “而‘四佛’之一皇甫般若，则乃是轩辕家的中枢股肱之臣，职责是为轩辕家招贤纳士，并同武林各派和江湖人士交往交涉，纵横捭阖。听说他擅使天下各般兵刃，奇门遁甲无所不通，对暗器、解毒、医药亦有极深造诣。独门兵器为——【阴阳镜】、【番天印】。”

    “至于‘四佛’之一的皇甫摩诃，则是轩辕家的第一谋臣、军团总军师，谋谟帷幄，襄赞军机，负责着具体指挥和部署轩辕家的各项大小战役，亲临前线，督战领导。他善使剑法，有一套剑术绝学叫做《森罗万象剑》，着实厉害，一剑刺出，能引动八方剑气在敌人身周来回盘旋缠绕，剑光、剑影、剑气络绎相间，森罗万象，纵横不绝。更有一件独门兵刃——【五彩莲华剑】，乃天下有名的仙炼神兵。”

    “说起‘轩辕家四佛’的名号，江湖里当真是无人不钦服啊。但这四人却都甘愿只奉轩辕全真一人号令，俯首称臣、忠心耿耿、生死相随。可知轩辕全真的武学实力更加惊人，人品风范更为出众。轩辕全真有一路《回元神功》，运使出来，可令损耗的气血内力瞬间恢复到圆满状态，而无论受到多重的内伤，亦可顿时治愈，所以武林中人都称他有‘不死之身’。”

    “这轩辕全真另有三件传奇神兵，盖世无敌，便是：上古神剑【轩辕黄帝剑】，还有堪为天下第一防御的【帝释天甲胄】，和有皇者气象、气势可以震慑十丈之内的高手、威力之强可令人心脉错乱的【无极乾坤披风】。”

    “是故这轩辕全真仗着一项神功、三件神兵，兼有“四佛”等一众高手的戮力辅佐，其实力之强、势力之盛，武林之中，当真是谁与争锋。”

    那三人口沫横飞，对轩辕全真及轩辕家的众豪杰赞不绝口，十分的推崇。听得赵畸零也不由得暗暗点头，心说：“轩辕全真果真天下英雄，深得众望。只是不知道比之与他齐名的六合帮帮主独孤雄霸来，二人究竟谁更强些。”正想着，忽又听那桌上人说起了“十侠”中排第二的人物。赵畸零登时心头一震，脸上肃然。

    原来“十侠”中，位列第二的便是“金陵十七剑”之首的周讨虏，正是赵畸零和步惊蛰的顶头上司。

    周讨虏在“十侠”中号称“江南大侠”，江表一带最属他豪杰盖世，人皆钦服，黑白两道无不称赞，所以有个绰号叫做“江南一舟”，便是说江南一境的人物，他排第一。另外，又因他以一柄羽扇为武器，兼之人品风流儒雅，所以还有个外号叫做“羽扇纶巾”。

    就听那几个人对周讨虏赞叹道：“这‘羽扇纶巾’才不过三十几岁，可是‘十侠’之中最年轻的一个，而其武功修为也可算是“江湖四皇”之下的第一，怕是除了“东雄霸”、“西全真”、“南落月”和“北祭雪”四人外，武林名门正派中就当以这‘羽扇纶巾’为最强。这‘羽扇纶巾’原是昆嵛山天谴宫的门下，一招‘天谴掌’，那可是‘江湖七绝技’之一，论其修为似已在天谴宫主之上。”

    听到此处，赵畸零心里想到：“这几个人不知道，我们周公子除了‘天谴掌’为绝学外，更厉害之处是他已经练出了‘仙羽翼’的超凡霸气。”

    原来武学高手将内功、根骨和修真练到极致，便可以将体内真气外溢，变无形而为有形，幻化成奇特的护甲神装。这“仙羽翼”便是指内功修真的高手，将体内真气修炼的形如神兽羽翼一般附着在身周。这“仙羽翼”除了可以提升术者的内外功防御外，更能自行发动攻击，凌厉非凡，而且正如羽翼一样，还可提升术者的轻功层级，翻倍成长。但催发“仙羽翼”出来，也会大耗真元、内力。

    赵畸零心里左思右想地，又不禁走了神，便没听到那三个人如何议论“十侠中”剩余的八位，便是：“辽东大侠”明军皮岛总兵毛文龙，“泰山大侠”山东武林名宿、济南府老拳师、泰山派高手童信征，“黄河大侠”丐帮帮主易大年，“两湖大侠”洞庭湖、鄱阳湖一带绿林三十六寨总寨主屠英雄，“东南大侠”南海派掌门郑芝龙，“两广大侠”无奇书生常无计，“蜀中大侠”青城一剑何归来和“昆仑大侠”昆仑派掌门“九霄真雷诀”雷震霆。

    那闲话江湖人物、漫谈武林故事的三个人，口若悬河，如数家珍。这三人都也长得十分奇特，一个独眼儿，一个麻子脸，一个歪嘴。

    这仨人云里雾里的一个劲儿说下去，又说到了田尔耕手下的“铁、褚、向、骆”四大锦衣卫，即：“机甲战神”铁蒺藜，“舍命一刀”褚狂风，“九头狮子”向无忌，和“白玉麒麟”骆轻容。

    以及武功与四大锦衣卫相若，但权柄更甚的东厂“七大档头”，即：“无色剑痕”云褪雪、“无相剑气”云留月、“无绝剑殇”宿芭蕉、“无踪剑影”椴飘零、“无形剑芒”顾小怜，“无边剑浪”杜西楼和“无极剑诀”燕子斋。

    四大锦衣卫与东厂七大档头，虽各属不同机构，但归结都是魏忠贤的党羽，一向为魏忠贤缉捕、暗杀朝中的仁人君子、民间的正义耿介之士，为虎作伥，张牙舞爪，嚣张已极。而这“四卫、七宦”又都武艺高超，乃是京师八千厂卫中的领军人物，任意一人的武功，放在江湖里都不在那些超一流的英雄豪杰之下。若不是这“四卫七宦”在，朝廷又如何能震得住“东雄霸”、“西全真”、“南落月”、“北祭雪”这江湖四大派系，又如何能约束规制得住“侠义盟”，震慑得住“恶人榜”？

    赵畸零想起自己早几年时曾见过“无极剑诀”燕子斋的绝妙无上的剑法，当时正见他与“杀手榜”上排名第四的、同时又是魔教四大护法王之一的外号“深渊法王”的吠舍斗剑。

    那“深渊”吠舍，生来身体特异，乃是个双胞胎连体人，有双头四手，天生神力超凡，更四手同使四样兵刃，所以出招快得绝伦。

    魔教被颠覆后，这吠舍便只身一人在中原武林到处兴风作浪的胡乱杀人，不到一年的工夫，便博得了“杀手榜”上排名第四的位置。那武林怪杰原本要再更进一步，去挑战、超越排名第三薛挽留和排名第二的阮无声。却不料因事得罪了厂卫，结果被东厂派人追杀，引来“无极剑诀”燕子斋的出手。赵畸零记得自己当时只看清了燕子斋的一剑，那四臂怪杰吠舍便被打败。燕子斋的那一剑真如他的绰号一样，真是“无极剑诀”！

    赵畸零心想：“有‘四卫七宦’这等绝顶高手趋承依附，也难怪魏忠贤党羽如此的有恃无恐，只手遮天呢。不然只消那草莽中得一仁人义士，敢为天下犯险，行豫让荆轲之举……”余下的意思，更不再去想，只暗暗长叹，又念及：“当世江湖，如今天下，那以杀人为职业的只有杀手，而无刺客。杀手搏命而为利，刺客舍命而为义。”

    他正想到“杀手榜”上排名的众杀手，不禁摇头喟叹，忽又听到聊天的那三人也刚好把话题转到这上来。

    便听那独眼儿的人说道：“这几天江湖里都在传，说三尺门在洛阳的分舵，一夜之间竟被灭门，传闻乃是‘天下第一杀手’所为。”

    麻子脸的讶异道：“真的是他一个人干的吗？天下第一杀手，武功真这等厉害？区区一人灭了三尺门一个分舵，这样的实力可是非同小可之至了！”

    独眼儿的人摇了摇头，道：“逢上这等灭门大案，三尺门也没报官，只说是一门的人都得了瘟疫死了。当然这都是表面文章，他们不愿让当地官府介入这类江湖仇杀、帮派争斗。当然了，三尺门是武林大派，与修真教、轩辕庄鼎足而三，本门之事自然不会教官府来过问。至于案子到底是否就是那‘天下第一杀手’做下的，也难定论。”

    三尺门在洛阳的分舵被“天下第一杀手”灭门一事，这几天来早已轰传武林。三尺门所以召开武林大会，这桩悬案也正是引子。只是武林上至今不知这杀手榜上排名第一的人物，究竟姓甚名谁，师承何派，长什么样子，十分的神秘。只是听说此人到处杀人犯案，搞得武林腥风血雨。赵畸零身在衙门，供职六扇门，听到有关这等特大命案和“天下第一杀手”的事，自然上心留意。

    便听那独眼儿的人继续说道：“我也是听别的人在聊天时说的，嗯……具体么，兄弟也不清楚。不过……嘿嘿”，身子忽前倾过去，把头压得死低，窃窃地道：“我听说，当时确然有人见过凶手的模样。”

    他两个同伴立时瞪大了眼，忙问：“果真？”赵畸零也不由得更加注意留神去听。

    那独眼儿的人仍是趴着身子，压低着嗓音道：“兄弟听说，凶手……是个雌儿！”

    他这话一说完，另外的两人都半信半疑起来，觉得不大可能。赵畸零也眉头一皱，心道：“这传言恐怕的就太不靠谱了啊。可见武林里道听途说、人云亦云的，十有八九都是不可信。”

    就看麻子脸的人猛摇着头道：“呦，不能吧！咱可没听说过近来江湖里有哪位后起之秀还是个小姑娘，还能有如此能耐，如此的武功。‘天下第一杀手’会是个小丫头？绝不可能啊！”

    歪嘴的人则添了一句问道：“那……那人，相貌如何？”

    独眼儿的人用自己的独眼儿傲睨了二人各一眼，道：“只听说这人生的极是俊俏。嗨，说是雌儿，也只是形容那人长得太过俊美，未必就一定是个女的啊？说不准是个长得漂亮非凡的小子，只是长的太漂亮，像个大姑娘呢？对吧？嗯，听说那天，那人穿了一身银白锦缎长袍，衣袂飘飘，手里只摇着柄扇子。”

    麻子脸的道：“什么？！扇子？没拿刀，剑，或者别的什么兵刃？就拿把扇子？用把扇子就能杀了一门的人？”于是暗暗回想江湖中有哪几位是使折扇的高手，跟着嗫嚅道：“使折扇的顶尖高手里，最有名的莫过于京师三大神捕之一的‘醉公子’段小扇了！只是段小扇都四十几岁一把年纪了，胡子拉碴的……，他年轻时倒是个美男子，现在则听说是猥琐不堪，浑不着调。至于年轻后生里，武功既高强，又长得极美、像个大姑娘似的，倒有那么四个人，便是天音阁的‘琴音书生’上官玉楼，修真教的‘万中无一’白凌霄，‘郎貌女才’中的‘美郎君’苏笑笑，还有就是‘四卫七宦’中的骆轻容了。”

    歪嘴的人摇了摇头，歪了歪嘴，道：“不一定就是使扇子嘛。或许是杀完了人，就把兵器扔了呢。至于相貌嘛，嗨，要知道江湖里可有三位易容术极其了得的人物啊。说不定那凶手是易容了的呢？”

    麻子脸的“哦”了一声，却又问独眼儿的人道：“后来呢？那凶手走了？还在洛阳吗？”

    独眼儿的人用自己脸上那唯一能瞪人的眼睛瞪了对方一眼，道：“老兄你这么问我，我怎么知道啊？”

    歪嘴的人嘻嘻哈哈一笑，说道：“嗨！管他呢，来，咱们喝酒！”

    他三人干了一碗酒，又听那独眼儿的人忽又俯下身子低声说道：“二位兄弟，你们不知道。这洛阳……这洛阳才刚又发生一件人命大案！真是个大案！死了个极为了不得人啊！”说完，看对面二人一脸惊异神色，他不由得有些得意，停顿半晌不言，有些卖关子起来。于是他那两个朋友便向他连连敬酒，十分殷切。

    于是独眼儿的人晃晃脑袋，显摆胸中所知地道：“你们可不知道啊！听说，昨天夜里有人……，有人往……，往洛阳城东的丐帮总舵……，送去了一具尸体！您猜怎么着？那尸体……那尸体啊，嘿嘿，不是别人，就是他丐帮帮主的独生公子。”他停住了叹了口气，方要继续往下说。忽然走过两个人来。

    那两人过来，二话不说，忽然一把掀翻他三人的桌子。只见这二人一高一矮，都是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