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时代》番外篇5母亲
好吧。恩。虽然母亲节早就过去了，但是，恩，突然而来的思路。献给所有的母亲。 ”好吧。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女人从昏睡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站在自己面前的顶头上司。 面前这个看起来，穿着脏兮兮的围兜，有些猥琐的男人面色凝重，似乎有点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之前你是不是就发生过这种情况了，但是你没有向我汇报过，对吗？”刘固安有些责备的口吻。 “好吧，的确，出现过好几次了。但我觉得可能只是有点太累了。”女人想坐起来，全身却疼得不行。 刘固安把一摞单子递给她，低声说：“不是累了。肿瘤扩散了。你应该早点来医院的。” 女人有些恍惚地直接翻到最后的诊断结果，突然手足无措了。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不停挠头，刘固安看出来她在忍住自己的眼泪。 “好吧。“女人经历过太多太多，她比任何人都坚强，比任何人都强大。 只花了几秒钟时间，她就整理好了情绪，狠狠拍拍自己的脸颊，恢复到常态，”告诉我，我还有多长时间吧。“ ”保守估计可能……“刘固安觉得自己的话说出来可能有些残忍，”一个月吧……“ 还没等她有反应，刘固安从口袋里掏出一些单据还有一张银行卡：”这么多年，你做的已经够多了。这一个月放个假，就好好休息休息吧。多陪陪你的女儿。“ 刘固安正要转身出去，却突然听见女人说：”告诉我！告诉我，我们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好吗？“ 他听出了她的动摇，转回身来，正视着她说：”当然有意义。我们隐姓埋名，抛弃了名利，抛弃了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和世间一切重要的东西，在这条黑暗之路上孑然奋斗，当然是为了比这些更重要的东西。“ 他朝女人敬了一礼，沉声道：”一切为了帝国。“ 女人还礼，目送上司出去，嘴里也念道：“一切为了帝国。” 又到了放学时分，学校门口熙熙攘攘的都是归家的学生还有乘坐各种交通工具来接他们的父母。 女人有些无所适从，这是她六年来第一次来接女儿放学，以前不管天气有多恶劣、经历多大型的考试，她都从来没有涉足过这里，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很是内疚。 她远远望到化着奇怪妆容的女儿和几个同学一起出来了，让她有些诧异的是学习优秀的女儿竟然和那些看起来轻浮不端，发型奇特的男生挤在一起，而且有说有笑。 ”囡囡！囡囡！“她招手喊住女儿，女儿发现母亲，满是笑容的脸上却瞬间转成怒意。 ”你怎么来啦！我不说了不要在外面喊我囡囡么！丑死了！“女儿一把甩开母亲想要牵自己的手，”今天吹的是什么风，你跑来干什么？“ 前后的转变让女人有些寒心，但依然笑着说：”mama今天下班得早就下来接你，你说今天要吃什么，今天不回家了，就在外面吃，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你得了吧，你一个打工卖苦力的，不是每天都忙得不行么？“女儿冷笑一声，揶揄的口气道，”那么忙也没见你挣什么钱，长这么大你连场电影都没陪我看过，今天我吃点贵的你点的起吗？“ ”没问题。“女人赔笑道，”赶紧上车吧。“ 女儿选了当地最贵的一家餐厅，虽然只有两个人吃饭，但还是点了满满一桌子菜。 席间女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母亲的问题，对于母亲的异常也没有多想。 ”好啦。吃不下啦。“女儿吃完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自己吃吧，我去学校啦。明天放假，今天晚上要跟同学出去玩，你别再给我打电话了。“还没等母亲所有回应，就风风火火地跑掉了。 只留下了手里攥着今天晚上的两张电影票的母亲一个人面对这满满的一桌美味而昂贵的菜肴。 却无法下咽。 女人失魂落魄地游荡在街上。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平日里满溢的工作，家里空无一人，仅仅是个无用的空巢罢了。她行尸走rou般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却突然想起不知是谁跟她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幸福，就是回家的时候敲开门笑着说一声‘我回来了’，而不是独自掏出冰冷的钥匙。“ 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已经时日无多的女人仿佛变回了当初那个软弱的女孩，跌坐在自家门前，失声抽泣了起来。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号码是同事，她忙抹去眼泪，正色道：”喂，是我。“ ”79号目标出现！重复一遍！79号目标出现！现通知附近所有专员转入战斗状态！79号目标的目的可能是要破坏附近的学校！总部支援正在途中！请尽快！尽量！阻止对方的行动！“情报处的人似乎还不知道她转入了离职状态。 ”学校？！“女人打了一激灵，这附近的学校，毫无疑问，只有一所，那就是女儿所在的中学。 一股莫名的力量充斥了女人的身体里，所有的负面情绪和病痛带来的不适在一瞬间消失不见，”我是133号专员，正在行动途中，请进行引导！“她迅疾冲入屋子里，麻利地拿出梳妆台最底下的手枪，验枪完毕装入衣服内口袋，顺手把蓬松的长发绑成了利落的马尾，换上了特制的内置弹簧刀的高跟鞋，眼神变得凌厉起来，然后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公寓出口。 学校里这个时候正在上下午的讲座，大礼堂上领导正在讲话，女儿在下面和其他人一样上神游于外，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而校门口，几个穿着工作服，背着大挎包的男人正在进入校门，保安还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刚打电话叫修空调，这么快就到了，服务真是不错啊！“几个人笑着点点头，径直进入了学校。 几个男人直接上了教学楼，从一楼开始一路上去，同时掏出一些东西安在教学楼的不起眼的一些角落里。”你们是干什么的？在那弄什么呢？“一个老师突然看到这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不禁好奇上去问。 一个笑意满满的男人靠过去，说：”没干啥呀。“蓦然捂住老师的嘴巴，另一只手匕首已经抹开了他的喉咙，”就是来装几个炸弹玩玩。“剩下几个人随手拿旁边的拖把拖去血迹，把尸体拖进了旁边的一个杂物间。 行动非常顺利，所有炸弹安装完毕。几个人汇合，点了点头，同时从衣服里掏出枪，上膛，确定开始下一步计划。 ”1号点可以开始了。“为首的男人点了点头，手下的一个人掏出遥控板，打开两道安控锁，按了一下按钮，所有炸点进入了倒计时。 这个时候刚到学校附近的女人正跑过来想要和保安搭话：“请问有没有看到过……”话还没有说话，和保安室一体的学校大门突然爆炸了，“轰！”突如其来的冲击波和气浪直接把女人震飞出去…… 她在剧烈的头痛和耳鸣中强行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晃晃悠悠地在一片瓦砾中爬了起来：“不好……囡囡有危险……”她推开了想过来救助她的热心人，用袖子抹了一把头上的血迹，冲进了学校。 女人顺利地潜入了教学楼，发现了被藏在办公室的尸体，立时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干掉外围的警戒并没有花费她太多的事件，然后直到摸到了礼堂附近，她才觉得事情变得棘手了——礼堂里的上千人都是人质，二楼的升降梯和舞台区都有好几个火力点，一楼各门和通道都有武装人员，凭她一个人是没办法强攻的。 “133号专员，这里是总部，你已经进入离职状态，马上撤出任务！”耳机里是刘固安的声音，听起来火气很大。 “头儿，是北边的极端分子，应该在大洋对岸接受过专业培训，火力点和反狙击位置都很专业，炸点用了定时和水平双重点火装置，我拆不了，这栋楼每个承重墙上装了四到六枚高爆，一旦启动这栋楼和这里面的一千多号人全都逃不掉，现在他们和官方谈条件只不过是拖延时间，这些家伙是一群疯子，我们已经没时间了！” “可…可你也没时间了……” 女人知道刘固安是什么意思，她静静地答道：“我女儿在里面。” 总部那头沉默了。 “你总不想这么一点事情就让北爷亲自出马，让我们落下一个无能之名吗？” 刘固安叹了一声，肃然道：“133号专员，准许你进入本次任务，任务目标，击杀所有武装人员，确保人质安全。” 女人咧嘴一笑：“133号专员明白，请总部立即对我进行支援，我已经有计划了。” “BOSS！有一条漏网之鱼！躲在厕所里！被我们发现了！”武装人员押着女人进来了，为首的小胡子警惕地打量着女人，确定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保洁员之后才示意将她押送到人群中。 女人装了半天害怕的表情这才消失不见，她小心地移动着位置，终于靠近到了女儿的身侧。 “囡囡，囡囡！”女人低声而熟悉的声音瞬间让在女儿几乎叫了起来。 “妈！你怎么也在这儿！” “嘘……嘘……”女人尽量压低声音，也示意女儿不要说话。 “宝贝女儿有事情，当妈的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呢？” “可……” “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再告诉你吧。告诉你关于mama的秘密，还有你爸爸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现在你只需要听mama的话，mama会救你的，mama不救你，还有谁能救你呢？”女人突然眼睛忽闪忽闪的，又开心又难过。 她想到了什么，强压着眼泪，将一直藏在衣服里的狗牌扯了下来，塞到了女儿手里。 “mama这辈子只有两件事情是无比骄傲的，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我所从事的事业——一生所寄，无怨无悔！” 时针滴答走到了12的刻度上，是行动的时候了！ 意料中的枪声响起了，强大的反器材狙击步枪透过墙体将二楼火力点的人炸成了rou沫，几百米外透过热成像瞄准镜的狙击手这才抬起手，喃喃道：“去吧，133号专员，最后的舞台为你准备好了。” 几乎就在同时，女人从大腿内侧的枪带中抽出双枪，如同矫健的飞燕从人群中跃出，一息之间，已经击毙两人。 借着桌椅的一踏，她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伸出双腿靠近了右边的武装人员，并一脚踢掉了他手中的武器，近身的瞬间高跟鞋的鞋跟中弹出刀片已经割开了对方的喉咙。 女儿呆呆愣愣地看着母亲就像一个从好莱坞大片中跳出来的女武神，不敢相信，在她眼中，母亲一直都是一个邋里邋遢，不修边幅，性格懦弱的普通中年女人，可……可现在却…… 可毕竟孤身一人，也毕竟已是强弩之身，两发子弹打中了她的大腿，瞬间跌倒在地。 “你不是条子，你到底是什么人？”为首的小胡子拿着枪警惕地踢飞了她的武器，看着自己的手下死伤殆尽，他满心愤怒。 “我是什么人？”女人冷哼一声，“我是一个母亲。” “不准拿枪指着我mama！”女儿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站起来对着杀人如麻的男人吼道。 “mama？”男人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原来她是你mama？”他脸上露出残忍的微笑，朝女儿走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女人不知哪里的力量，硬是站了起来。 “想了解一下怎么个母女情深而已……”男人扯着女儿的头发将她拖出了人群，脸上写满了疯狂，“来，你给我爬过来，不爬的话我就当着这么多的人把她的衣服扒光！快点！爬！” 动脉失血让女人已经有点意识模糊了，但她还是用手肘撑着，一点一点地爬了过来。 “很好！很好！母女情深！”小胡子狂笑着，一枪打穿了女人的小臂。 “mama！mama！”女儿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女人脸色苍白，却只痛哼了一声，虚弱道：“囡囡，你要记住，化妆是女子的战袍，一旦化了妆就绝对不可以哭，无论多难受绝对不可以哭，因为那样妆会花掉，就会变得很丑，所有绝对不可以哭。” “还在拽文！”小胡子又开了一枪，打穿了女人的小腿。 女人仿佛无知无觉，划着长长的血迹继续向这边爬了过来。 “母女情深！哈哈哈！好一个母女情深！”小胡子更疯狂了，“凭什么！凭什么你们都有爸爸mama！凭什么你们有人关心有人疼！凭什么！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不过几米的距离，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女人终于爬到小胡子的脚下。 小胡子恶狠狠地踩在女人的枪伤上，听着女人的哀嚎，笑的歇斯底里。 “不准欺负我mama！”女儿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在背后重重地推了他一把。 小胡子恼羞成怒，正要调转枪头，女人却眼神一亮，只凭一臂暴起，用仅剩的一条腿，踢向了小胡子，然而还是够不着。 “哈哈哈！你踢呀！你踢……”笑声戛然而止。 高跟鞋底的刀刃如同炮弹一般发射了出去，洞穿了他的脖子。 “mama！mama！”女人慌乱地抱起了自己的母亲。 女人已经意识模糊了，她看不到女儿的样子，只能靠触觉感受到她：“囡囡，囡囡……mama对不起你，mama要走了……” “mama，不要走……” “答应mama，照顾好自己，不要随随便便爱上男人，除非有一个男生对你好到不行，又能够疼你，保护你，和你在一起是因为爱你，而不是要你为他生孩子或者服侍他，mama这么疼你，才不愿意随便一个男生就可以把你带走，你是mama唯一的女儿，是留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痕迹，我希望你可以幸福……” 女人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染满血迹，皱巴巴的电影票。 “原本……想和你一起……看一次电影……看…看来……没……没机会了……找个……可靠的男生……陪…陪你一起……吧……” “mama……永远…爱你……”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不再有呼吸了。 礼堂里静悄悄，只有一个女孩的嚎啕声，如此凄厉，如此后悔。 女人的墓碑前，女儿站在刘固安的身前，若有所思。 “我mama，到底是做什么的？” “她和所有人一样，做着一个最伟大的事业。” “像你一样吗？” “不，是像他们一样——” 刘固安指向远处打着双闪在盘山公路上转圈却无法暴露身份出现在墓园的人们，他们的车灯就像夜空中的星星—— 渺小而伟大。 戊戌年5月28日凌晨3点 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热。俗子胸襟谁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