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金城来人(二)

    90年代末，金城和铜市之间的新高速公路还没有修起来，两地来往还走的是一条已经被无数拉货的大车压的坑坑洼洼的老路。

    两个多小时的颠簸并没有让叶桂感到疲惫。相反，这一次来金城带给叶桂的激动比后世任何一次来到这座城市都多。

    这时的金城还不像后世那样繁华，这座老城还留着很多历史的痕迹。

    两汉时就已经有了金城县，这里在古代是战略要地，金城便取自城市固若金汤之意。

    下了公路，汽车又行驶了十几分钟，便来到了著名的黄河大桥。

    叶桂隔着车窗向外望去，这座横跨母亲河的大桥从建设开始算起，到97年正好已经经历了九十过春秋了。

    此时看见的黄河大桥其实是遭受了战火的影响，然后又被修复过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大桥的坚固，汽车在桥上平稳的行驶着，不一会就过了桥。

    叶桂看着桥下滚滚而去的黄河水，心中不由感叹，等过几年这座黄河大桥便因为年代久远的问题不再通车了，只留作行人通行，而桥下的黄河水也不像今日这样河水湍急，在旱季的时候经常能看见这条母亲河干涸的河床。

    在时光的流逝中，我们发现自己失去了很多，但更令人悲伤的是，还有很多失去的东西，我们还没有发现。

    叶桂听着车外河水流过的声音，心里不禁暗想，既然时间给了我机会，那我一定要像此刻这脚下的河水一样，努力的向前奔涌，让人们看到我的存在。

    “赵老师，看不出，你这车技可以呀。”同和叶桂在车后座坐着的路浩明可不像叶桂一样有过丰富的出差经验，能抗住各种路上的崎岖坎坷，刚才来的那条路把路浩明颠的跟孙子似的，这会终于到了平路上，路浩明终于回了点神，开口和开车的赵亮搭腔。

    赵亮心里暗道，你小子这会舒服了，知道夸夸免费司机，你前面颠的翻白眼的时候，指不定心里怎么骂我呢。

    “呵，没白让你请一天假跟来吧。”赵亮轻笑一声，然后又道：“录音棚一会就到，你再忍忍。”

    路浩明讪笑一声，看来自己的小表情被前面这个老司机掌握的一清二楚，挠挠头道：“知道了，这会到市里了，没什么事的。”

    副驾驶的刘杰看自己这个从小教到大的调皮学生，不由叮嘱两句：“浩明，你要难受了就说，早知道你晕车，我不该同意你来的。”接着想起了什么，不放心的说：“浩明，你和小叶今天不上课没关系吧。”

    “没事，我去不去都一样。”

    “没事，我请假了。”

    后座两人同时回答，听到对方的答案后又同时对望了过来。

    叶桂半咪眼睛给了路浩明一个眼神，代表了对他的鄙视。

    麻蛋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叶桂敢打保票，路浩明这孙子根本跟老师说都没说就跑出来了。

    想想自己，也就是这次运气好，要不请个假比生个娃还难，不禁悲从中来。

    路浩明冲叶桂嘿嘿笑了两声，表示老子艺术生就是任性就是吊，嘿嘿嘿。

    眼不见为净，叶桂干脆转过头不看这货，望着窗外静静的想着事情。

    路浩明见叶桂不理自己，一时间也没了意思，加上早起和路上带来的疲惫，一时间也没了玩闹的激情，眯着眼倒向靠背闭目养神。

    这是时候城市的交通远不像后世那样让人生无可恋，即使现在已经快九点钟，路上仍然畅通无阻。

    来到市中心的主城区，赵亮按照刘杰的指引，在一片繁华的街区附近找了个地方停车，然后几人下车跟着刘杰走了几分钟，找到了一栋小楼。

    这栋小楼坐落在商业街区旁边一条稍微清净些的步行街道上，一共五层。一楼是一家卖乐器的门面，乐器店的玻璃门旁边开了一个楼道。

    几人顺着楼道上去，经过了二楼一家教钢琴的培训机构，来到了三楼。

    看到门上乐佳录音棚几个大字，刘杰率先推门进去，叶桂几人跟在后面。

    三楼里面看样子是个待客大厅，直面大门的地方摆着一个咨询台，咨询台一旁的窗户前是一套皮沙发，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摆着全套的茶具，另一面的墙上则挂着些乐佳录影棚的宣传广告以及一些人录音时的照片。

    叶桂几人进来时，前台正趴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那人见有人走近来抬头看了看，然后看到为首的刘杰，热情的打着招呼。

    “刘哥，你来了。”

    刘杰笑着点头答应，然后问道：“姜山，你们老板在吗？”

    “老板早上本来在这，但是突然接了电话就匆匆忙忙的走了。”姜山一五一十的回答，说完看刘杰脸色有些不悦，又赶忙道：“刘哥，老板走之前说了，录音的事情和你说好了，等你来了直接带你去录音室就可以了。”

    刘杰听了姜山的解释，表情平和了些，然后向身后几人介绍道：“这是姜山，这的录音师。”

    身后几人听见刘杰介绍姜山是录音师，有些惊讶，但还是纷纷和姜山打着招呼。

    姜山一一回应，然后腼腆的笑了笑：“刘哥，你就别开玩笑了，我就是个打杂的，那是什么录音师啊，楼上的蒋老师才是录音师呢。”

    刘杰听了不以为意道：“打杂的怎么了，孙岩当年也是打杂的，现在不也做成今天这样的成绩了吗，你现在虽然水平还不如职业录音师，但是早晚有一天能比楼上那个蒋老师水平高的。”

    呦，叶桂在后面心里暗道，没想到刘哥还挺会励志的啊，看来能把路浩明这个好动分子教成高手的人果然有自己独到的本事。

    姜山笑着点头，算是应了刘杰的话，然后看了看几人，向刘杰问道：“刘哥，老板早上出去的急，光说你要来录张乐器专辑，让我盯着，是你要录音吗？”

    姜山问完见刘杰摇头，又看了看和刘杰岁数差不多的赵亮，说道：“那看来是赵哥录音了。”

    赵亮也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

    姜山见赵亮也摇头，有些奇怪，然后看着拿着吉他的路浩明，有些怀疑的问道：“那难道是路小兄弟？”

    路浩明耸了耸肩嘿嘿一笑说道：“也不是我。”

    姜山一愣，然后看着最后剩下的一个正在盯着墙上的照片看着的男生。

    刘杰打断道：“姜山，你别猜了，是小叶要录专辑。”

    叶桂听到自己被叫，蓦的从墙上的照片中回过神来，然后点了点头，谦虚的说：“姜山大哥，是我要录音。”

    姜山见叶桂答应，也没再说什么，当下带着几人从厅内的楼梯上了楼。

    录音棚的四楼是一间排练室，叶桂几人直接上了五楼。

    进了门，叶桂点了点头，心里暗道刘杰果然所言非虚，这个设备不要说是在陇省，即使是在这个年代的京城或者沪海应该也能排的上号。

    前面看姜山推门时感到的厚重感，叶桂就知道这个门是用牛皮筋密封过的，进门一跺了一下地板，听到隔着地毯传回的闷声，心里暗道整个录音室果然完全是根据声学的建筑手法装修的。

    录音棚的地板需要悬空、墙壁需要有隔断，所以在装修时得先用岩棉、玻璃纤维等隔音材料先打一层龙骨，然后才铺上地板或者石膏板。

    做好这些之后为了进一步吸收反射音杂音，又在地板上铺着厚地毯，墙上贴了隔音棉。

    这些都还只是旁枝细节，真正让叶桂感到惊讶的是眼前那一台非常专业的数字调音台，叶桂知道这个时代想弄这么一台数字调音台，没有十几万是弄不下来的。

    虽然还没有看室内的设备，但仅凭这个调音台，叶桂就知道这次来值了。

    姜山领着几人进来，看录音室里没有人，于是让大家先坐着等会，然后又向叶桂问道：“叶桂，你这次是要录什么曲子啊？”

    叶桂还在研究眼前这个数字调音台，听了姜山的话，转身道：“我自己写的曲子。”

    姜山有些诧异：“你自己写的曲子？”

    他本来以为是刘杰来录音，所以心里想着能看看刘杰这个高手的现场，本来还颇为期待，结果知道是看起来应该是个学生的叶桂录音，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在他想来，叶桂应该是刘杰的学生之类，这次来录音录的也应该是普通的古典考级曲目。

    在乐佳工作时间不长，可是高手没少见的姜山本来没抱期望，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叶桂却给了他一个和预想不同的回答，于是接着问道：“纯乐器？一张专辑全部是你自己写的吗？”

    叶桂点点头，然后想了想道：“大概八首曲子吧。”

    姜山听了叶桂的回答没有惊喜，反而更加失望。纯乐器的曲子和歌曲不一样，叶桂这么大的年纪，如果苦练加上自己有些天赋，可能能写出一两个还行的作品来。

    因为任何的乐器作品都是需要大量的练习和听了无数的经典作品之后才能诞生的，为什么一个好的作曲家同时往往也是一个杰出的演奏家就是这个道理。

    姜山不知道叶桂的吉他弹的怎么样，可是听到叶桂说他写了八首曲子，立马就猜想估计这八首曲子都是差不多的调调，没有什么新意，估计是为了凑一张专辑生拼出来的。

    看姜山默默不语，叶桂也没继续搭茬，这个时候多说无益，还不如先在脑中演练一下一会要录音的曲子。

    正在几人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人推开录音室的门走了进来。